郑彦诃想不觉得他和谢谨画有什么特别的交情都不成。
“他于我有救命之恩,现在遭受的这一切也都是因我而起,我将他当做弟弟,想要好好报答不成吗?”
谢谨画过去从盆子里拿起毛巾,动作熟练的拧了两下水,轻轻的放到秦铮的额头上,一边淡淡的道了声。
虽然她对秦铮不止是因为那湖中相救,可是这一世,她确实是打算将对方当做弟弟照料长大的。
和郑彦诃说话的谢谨画没有发现,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床上躺着的以为已经昏迷或者说睡过去的少年,眼皮子轻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
很小的一下,像是受惊一般。
郑彦诃居高临下正看到秦铮的动静,却没有提醒谢谨画。
对方的身份和秦铮的身份实在是两个极端,又对秦铮这般照料,即便有年龄限制,也保不准秦铮多想。
郑彦诃实在对秦铮这么一个小少年升不起什么同情弱小的心思,对方的眼神,还有在处理那些惨烈伤口时候一声不吭的隐忍,这样的人他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很少,这种人年少时遭遇不幸,对认准的东西格外的执拗偏执,心性大多阴鸷,秦铮的表现与那些人一般无二。
若是秦铮真的存了不该存的心思,对谢谨画来说,日后总是麻烦。
“我给你看看手腕吧。”
郑彦诃该说的也说了之后,伸手便要去握谢谨画的手腕,那里被秦铮握住之后,存了一点儿青紫。
“无碍。”
谢谨画的手腕一缩,就像是躲避开齐王的碰触一般,也躲开了郑彦诃的碰触。
除了特定的几个人之外,谢谨画实在是不怎么喜欢被人亲密碰触。
尤其碰触手腕之类的地方。
毕竟前世谢谨瑶曾经将她的手筋脚筋生生挑断过。
郑彦诃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这药对跌打损伤的格外有效,尤其不留痕迹。”
谢谨画摸了摸秦铮的额头,还是有些烫,对郑彦诃递到跟前的瓷瓶不怎么在意,只是皱眉望向对方:“郑公子,他一直烧着,不知道能不能快速退烧,总这么下去也不好。”
郑彦诃看了床榻上一动不动的秦铮一眼,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因为手腕向上,露出臂膀上的道道伤痕。
谢谨画目中露出一点愤然之色。
除了昨日在瑞王府中新增添的鞭伤,对方身上更是旧伤累累,一时间她有些后悔昨日没有趁机收拾世子和二公子一顿了。
“气血两亏,底子损伤太重,其他的都是皮外伤,日后好好将养便是,现在烧起来也是正常,明日就好了。”
郑彦诃不怎么在意的道。
谢谨画却是簇起了一双秀丽的眉,她也通晓些医术,自然知道所谓的底子受损不是郑彦诃嘴里说的那么轻巧。
秦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不能够将养回来,日后遗患无穷,更何况,秦铮哪里有什么好的环境条件将养身子。
谢谨画又看了一眼榻上的秦铮一眼,看着对方那苍白如纸张一般的面色,那开了口子的唇,还有脸颊上不正常的晕红与狰狞的口子,心底一惊做了一个决定。
“可以劳烦郑公子给他开一些将养身子的方子吗?”
谢谨画起身对着郑彦诃请求道。
郑彦诃深深的看了谢谨画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却是转身向外走去。
谢谨画似有所悟,跟着出去。
想来对方是要代价了。
不过郑彦诃确实将秦铮救了回来,她是真的感激他,就像是她自己说的,只要他有所求,只要她能够做到,定然尽力而为。
“我有两个条件。”
郑彦诃看着谢谨画那熟悉的眉眼,一字一顿:“第一,我要你查一个人的下。第二,我要知晓你的生辰八字。”
第一个要求谢谨画还没有什么,第二个要求却是让她有些讶异的抬眸。
对女子来说,生辰八字除了家人父母和自己,就只有未来的夫婿家中才能够知道,旁的人若是知晓了,那女子的名声也坏了。
郑彦诃抿紧了唇,有些尴尬,他又不是不通世俗情理的,自然也知道自己第二个要求太过越矩了,只是这个对他很重要。
他以为谢谨画会考虑很久或者是拒绝让他换一个要求,对面的少女眉眼微微扬起:“只是如此?”
那笑容带着些皎皎之色,让人目眩。
谢谨画被称为盛京第一美人,从来不是浪得虚名。
郑彦诃有些不适的微微垂了眼眸:“只是如此。”
本来只是为了印证心中疑点,此刻却突然多了那么点儿暧昧。
谢谨画张口报出了一串生辰。
坦然的态度反而显得郑彦诃有些拘谨了。
身后的帘子微微晃动了一下,郑彦诃眸子微微眯起,望见了那一片衣角,眼底现出了点儿恼怒。
谢谨画的生辰不能够为外人知晓,现如今听到的却不止是他一个人,若是对方有些什么坏心。
郑彦诃正要往那边过去,谢谨画再次开了口:“郑公子要我找的人,姓甚名谁,有何特征,有些什么来历,望郑公子一一告知。”
既然是交易,对方给了她一个活生生的秦铮,她也将对方的要求放在心中。
“这是那个人的资料,她最后消失的地方,正是谢家。”
郑彦诃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眸色深深的望着谢谨画,里面有少女看不清楚的深意:“我想知道她最后出现前后的事情,还有,不要让谢尚书知晓。”
谢谨画从里面听出来了点儿秘密的味道。
不过谁没有秘密呢?
若是真的那么好调查的,对方也不会和自己做交易了。
“虽然最后不一定能够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是我会尽力而为。”
郑彦诃对谢谨画的承诺还算满意,随后给她开了张方子:“这里面的药材除了几味珍稀的,大多还算常见,只是要坚持服用一年,不能够中断。”
谢谨画认真的将服药的禁忌全都记在心里,那认真的表情,让郑彦诃忍不住的皱眉。
百合正好出去找秦铮回来了,看到谢谨画过来了,面上一开始全是不安,待到知道秦铮找回来了,才松了口气。
她就担心自己办不好小姐交代的事情。
谢谨画交代百合在这边再多待上两日:“待到他身子再好一些,我会接他去尚书府。”
百合听到谢谨画的决定,有些楞,虽然看谢谨画的态度不一般,且上次在瑞王府就要接秦铮离开,但是此刻再次听到,还是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安。
她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谢谨画的神色之后,闭上了嘴。
谢谨画有时候固执起来,是不会听任何人劝阻的。
——
郑彦诃一进到屋子中,就为那浓烈的血腥味而皱眉。
“如果你以为把自己搞的伤势加重便能够让谢小姐留下,那才是想错了。”
秦铮就坐在床榻上,苍白着脸瞪着他,眼神有些阴狠。
满满的都是敌意。
他不像是一个饱受欺凌的少年,反而像是一个蓄势待发张开了獠牙的小兽。
郑彦诃看着秦铮的作态,双手环胸:“你和她不是一路人,良心建议,不要痴心妄想。”
“那你呢?”
秦铮的手指神经质的痉挛了一下,面色丝毫不变,他的嗓音沙哑的厉害,甚至带着隐隐的破音:“你救了我,我记你的恩,但是你若是趁此机会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那我不介意亲手杀了你!”
第二十三章互相攀咬
谢谨画回去的时候时辰尚早,只是刚刚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还没有推开门,一个人影已经从花丛后面踉跄着冲了出来:“小姐救我!”
面色苍白孱弱,仿佛风一吹就倒,一脸病容的人却是百沫。
百沫看着谢谨画,就像是看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伸手攥住了谢谨画的裙摆,指间带着脏污,哪里有往日里的讲究干净,这么狼狈的百沫,谢谨画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小姐,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百沫脸上全是泪水划过的痕迹,眼睛红肿的厉害,一边呜咽着让谢谨画救她,一边不断的叩头,那样子可怜的很。
额头甚至磕的有了些许青紫。
谢谨画像是才回过神一般,微微皱眉:“百沫,你不是在养伤吗?”
“呜呜,小姐,奴婢若是再养伤下去就要被作践死了,小姐您发发慈悲,一定要救救奴婢,奴婢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你这辈子都做不到,我如何能够寄希望于你下辈子?
谢谨画眼底闪过一抹轻讽,她心底清楚百沫为什么这个样子,甚至猜到了她的来意,只是没有想到,才只是短短三四天,对方就受不住了。
“你且起来,这里是尚书府,你是我身边的丫头,谁能够作践你?”
谢谨画嘴里说着话,却没有弯腰去扶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