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这般,虽则此时自己如愿以偿,满心欢喜,但论起来,到底是委屈了顾令月。
歉疚望着佳人,“朕一时无法做到最好,却偏偏迷恋美色,盼着早日与你携手,方令你陷入如此境地。”
顾令月心情黯淡下来。她明面上虽然洒脱,哪个女孩儿不希望有一段正大光明的婚姻,与夫郎恩爱相守,生儿育女?
若是如玉真公主一般养几个面首便也算了。偏偏是与这位大周天子一处,情分虽然甜蜜,到底心中带了一丝不踏实之意。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咱们之间约好的,只谈情分。这些有的没的何必再提?”
姬泽闻言淡淡一笑。有些事情确实不必口头频繁提及,一点点的暗地里做到更显诚意。没有再纠缠此话题,转开话题。
“此事朕心中有数,日后必给你一个说法。”姬泽啄着顾令月绯唇亲吻片刻,忽开口道,“阿顾,你在宫中伺候的人稀少。朕再给你置一个人。”
顾令月抬目奇道,“什么人?”
姬泽扬声吩咐道,“让人进来。”
殿外应声道,“是。”一名女子随在高无禄的身后入殿。“奴婢梅仙拜见郡主。”
顾令月瞧着女子形容,知道这位小娘子便是宋鄂念兹念兹的心上人,不由眉毛高挑。“梅仙?”
梅仙恭敬再拜,“婢子在。”
“你起身吧。”
“圣人?”转头问姬泽。“您这是什么意思?”
姬泽含笑,“这位女子便是宋供奉一心惦记的梅仙。”
“宋鄂应允入长安为你医治,一心念着给这名女子脱籍。朕此前应允,梅仙脱籍之后一时也没个去处,索性放在你身边服侍。不知你可瞧的上?”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终于抢准点了一次!
第七十二章
顾令月闻言微微愣怔。心中微微一转,已是明白过来。心知姬泽将梅仙安置在自己身边, 一则是示恩。
梅仙虽然脱籍, 到底曾经身在教坊之中, 名声不好,一介女子独自在外讨生活,颇是不宜。置在自己身边伺候, 也算是给一种荣耀, 日后得了自己照顾,能抬一抬身份, ;且与宋鄂日常医治也能相见,也算是安抚宋鄂之意;
一则则是钳制,将宋鄂的心上人控制在手中, 由不得宋鄂不尽心效命。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一时间心思复杂, 抬头望着梅仙吩咐道, “抬起头来。”
女子微微抬头,露出一张容颜, 秀美温婉, 眉如烟柳。
“倒果然是个聪明剔透的佳人, ”顾令月含笑赞道, “难怪……”
定了定神,问道,“适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是宋神医看重之人,宋神医此前求过为你脱籍。如今应诺已经解除你的乐籍, 你可自由选择来去命运。是想要就此出宫,此后做一个普通百姓平安度日,还是留在我身边,做个伺候婢人,你可想明白了?”
梅仙听闻顾令月问语,不由露出怔忪之色,心思复杂,思虑片刻,向着顾令月恭敬再拜,“民女多谢昭国郡主宽容,此后愿意留在郡主身边伺候。”
顾令月闻言心中微松,含笑道,“如此甚好!”
面上泛起一个笑容,“你初来乍到。让碧桐带你下去先休息。过两日再上来伺候。”
梅仙恭敬屈膝应“是”,缓缓退下。
顾令月瞧着梅仙退下的背影,感慨道,“瞧着宋供奉风流放骸,倒有一两分神仙中人的风范,偏生没想着竟对这位梅仙娘子这般痴情。”
“凡事间一物降一物,正是这个道理。”姬泽含笑道,“论来,宋鄂闲云野鹤,医术超群,也算是个人物,偏偏记挂此女。若心中了无牵挂,朕也不敢将他置在你身边。”
顾令月闻言心中微沉,忍不住望了姬泽一眼。
姬泽为帝王者多疑,虽看重宋鄂医术,却也只有手握其人软肋,方敢重用。将梅仙送到自己身边,既是他的手段。
若对待宋鄂一介大夫亦用了这般手段,那自己作为他的枕边人,是否某些当事的时候,也经过这样的考虑思量?
思及此,心中不由蒙上了一层阴翳之色。
姬泽见着顾令月神情,眸色渐深,问道,“阿顾在想什么呢?”
顾令月神思不属,敷衍道,“没什么。”
姬泽凑近佳人,啄吻唇瓣,气息亲昵,“阿顾如今对朕而言,是朕的骨血,朕的半身,朕恨不能将你拴在朕的身上。剖心以待,诚心诚意天地可鉴。”
顾令月闻言愕然。“您胡说些什么呢?”
她的记忆中,皇帝素来是性情严谨肃然的模样。如今二人关系改变,姬泽陡然变的没脸没皮的,什么不成模样的话都能说的出口,自己着实不习惯。
“朕可并非胡言。”姬泽吃吃笑道,“说的都是朕的真心话。”
顾令月听着这般话语,一时没了脾气。话虽如此,适才心中涌起的一丝阴翳之意到底消散了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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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平七年的春风吹彻长安大地,一片欣欣向荣。
国宾馆
新罗使臣居住的院子却依然一片寒冬。
崔真熙打开门扇,接过馆中婆子熬好的药汤,吩咐道,“这药汤交给我,你先进去吧。”
婆子屈膝应道,“是。”
崔真熙端着药汤托盘来到高孝予的门前,静默片刻,轻轻叩响门扇。
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随即响起一道声音,
“进来吧。”
他推门而入,便见屋子里门窗紧闭,灯光幽暗,弥漫着一股潮闷的气息。整个屋子暮气沉沉的。
高孝予卧在病榻之上抬起头来,不过小半个月,身子就已经瘦脱了一圈,形容惨淡。
大半个月来,高孝予着实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天差地别。
此前昭国郡主盛宠煊赫,高孝予得到昭国郡主的青睐,长安众人啧啧称奇之余,不免对高孝予恭敬讨好。馆丁恭敬异常,对新罗使臣院中的日常供奉可谓是热情周到。及至新年之后,渐渐传出昭国郡主和圣人的绯闻消息,新罗使臣院前登时变的门可罗雀。
冬日苦寒,院中供应的炭火却不足,高孝予夜中便得了风寒。便是送过来的小半袋也是烟雾很大的杂炭,每日咳嗽不已,日子过的颇是凄凉。见着崔真熙,便惨然一笑,“难得崔君还肯前来看我。”
“你说的什么话。”崔真熙胸中情绪激荡,重重道,“咱们一道从新罗出使前来大周,可谓唇齿相依,如今虽偶有一些波折。可熬一熬总是能过去的。可若是您自己都失了心气,就当真没有指望的。”
高孝予微微一笑,神色颓唐,“这可不是轻易就能够熬过去的。”
说话间,喉咙之中泛起一阵酸软之意,伸出袖子捂着嘴唇拼命咳嗽。
咳声撕心裂肺。
“这病缠绵了好一阵子,总是好不了。”高孝予咳了好一阵子,方缓了过来,神情一脸惨淡,
“这辈子,我怕是要埋骨他乡,再也回不了济州岛啦!”
崔真听着高孝予这般话语,心中也是伤感至极,“事情何至于如此?”
“你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捧起药碗,“按照大夫开的药方多喝几次药也就好了。哪里至于如你说的那般凄凉。”
高孝予轻轻推开崔真熙的手,“我这病,喝这药是好不了了!”
“怪只怪我眼瞎心高,惹上了不该惹的因果。”面上略略出现一丝潮红之色,激动道,“我自己孤家寡人,如何都可以,但若是因此连累了太子殿下。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啦!”
崔真熙闻言心痛如割,眼圈渐渐泛红,忽的握拳猛的站起来,“我这就去宫门处求见皇帝陛下——虽说昭国郡主乃是贵人,咱们不该招惹。可你也不知道郡主和圣人之间的事情,说到底也是无心之失。圣人若是明理,不该迁怒于我等,这等磋磨是何道理”
“回来。”高孝予陡然着急起来,猛的起身牵扯崔真熙衣襟,姿势急剧,几乎险要从榻上跌摔下来。
崔真熙吃了一惊,连忙回来扶住高孝予。“你又何必如此?”
高孝予苦笑道,“崔君又何必自欺欺人?我等都是男人,将心比心设想,若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与旁的男人有了感情牵扯,你心中又若何感想?”
崔真熙闻言默默无语。过了半响,方道,“可事情发生,总要有个结果。皇帝陛下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咱们,又算什么呢?。我总要追寻一个结果。”
“呵呵,”高孝予苦笑起来,神色之间满是灰败,“皇帝陛下乃是天下之主,位高权重,我等却不过是小小异域使臣,相比犹如蚍蜉只于大树,除了静待天威,又有什么办法?”
太极宫承光殿
烛火微微摇晃,投射出潋滟光芒。顾令月瞧着姬泽眸中闪烁的一蓬□□,心中生出些微惧怕之意。推拒道,“我累的很。”
姬泽见顾令月眸底浮现微微青色痕迹,心中怜惜,将顾令月搂在怀中,“你今儿疲累。朕不闹你。”见了顾令月琉璃眸中闪耀过轻松之色,唇角翘起来,
“阿顾莫急,今儿宋供奉也曾说过,适量房事有助于治疗。这等事情还是轻忽不得。今儿便也算了,待过两日你缓过来,咱们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