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也正是因着不卑不屈的挺拔身姿,徒然惹了‘老乡’的不高兴。
将将擦肩而过,城守徒然回首,冷喝一声:“站住。”尾音轻轻,带着几分傲然一切的蔑视。
沈辞:“······”
城守先头并没认出沈辞,只当他是平常可随意欺负的贫苦百姓。
“见了官爷不知打招呼?”他绕到沈辞跟前,先是瞥了眼站在他身边不起眼的‘小老翁’,后审视的从他身上打量了一圈,见他一身粗布衣服,浑身上下没一点值钱的东西,不由冷哼一声,伸出手指一边仰头戳他的肩膀一边撇了撇嘴,嫌弃道:“啧啧啧,怪不得穷···诶?你干嘛?想···啊疼···啊啊······”
沈辞最不喜别人指着他。
上一个用手指他的人是未央宫里前去给他传旨的姚公公,后来那人怎么着来着?
哦,好像被凤鸾之扔出了宫后不甘心,前去沈府讨说法,后被守院的护卫打断了手脚仍街上了。
沈辞双指夹住守卫的手指,向下轻轻一掰,只听‘咔嚓’一声。
“······”
“嘶”沈辞好像疼在自己身上似的,缩了下脖子后偏过头不敢直视,明知故问的道:“小爷我是不是太粗鲁了?”
他没刻意变声,一开口,本还疼的冷汗直流连大声求救都喊不出声的城守倏地抬起头来,确认眼前的白发老翁果真是沈辞确认无误后,惊讶的不由瞪大了双眼,眼皮子外翻,险些瞪出来。
“沈···沈小爷······”
略一反应,顿时看向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与站在他身旁的‘小老翁’。
不敢确定的试探问道:“侵犯?”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哈。表着急,稍后放出来。
☆、生死
守卫并不能确认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与身旁站着的小老翁就是今天跟他一起进城且被通缉的女人跟孩子, 不过是想借以炸他一炸。
若他所猜不假,即占了理儿, 还怕他不成?
或者还能敲他一笔,至少得超过五千金才算不亏。
谁料恐吓不成反被威胁。
沈辞倒也不避讳,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又状似苦恼一般,拧着眉头小声的嘀咕着:“赏金五千金,你这条烂命肯定不值,不知土家村你一家的人口凑一起值不值了?”
“······”
见城守闷声不吭, 又冷冷一笑, 散漫的道:“吴州城谁人不知,船舶沈家的大公子沈辞向来说一不二, 甭说你小小的一个城守,就算江南船舶司的总监理陆生,不也照样被小爷打断了三根肋骨?你想逞英雄装好汉, 小爷我也成全你。”
最后那两句话, 沈辞故意压低了声音, 说的轻飘飘的好像打条狗一样简单,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城守刚刚还一副 ‘只要我大吼一嗓子你们都得完蛋’的嚣张模样,听他这么一说, 眼珠子在眼眶子内滚了几圈,似有犹豫。
沈辞为人,他多有耳闻。
沈辞见他神情松懈了几分,趁热打铁, 恩威并施的又道:“你不过是贪图富贵罢了,沈小爷我除了钱,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回头辞了这伺候人的活计,回吴州城,只要小爷我一句话,你还怕自己不能富的流油?”
城守闻言也顾不得自己手指是否被人折断,立刻伏低做小,点头哈腰赔笑道:“小···小的刚刚眼拙认错了人,还望沈小爷莫要怪罪。”
精明如城守怎会不知晓沈家在江南的影响力,吴州城之所以能成为十三省的税收大城,还不是因着沈家?跺一跺脚,地面抖三抖,谁能傻到为了拿到不知名的富户给的五千金而开罪这样的人家?
当真拿了,莫说家里人的性命,就是自己也未必有命花。
凤鸾之冷哼,忍不住腹诽:沈辞育人还真有一套,怪不得皇上那般喜欢他。
“天快黑了,别耽搁了。”凤鸾之瞥了眼满脸堆笑的城守,心想,这种人,不过几句话就被唬的一愣,难成大气候。
-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出了城门本以为安全了,谁料慕凉傾突然犯了病。
“老师,朕好冷,朕想抱抱。”他哆嗦着,抱着沈辞的脖子直往他怀里钻,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颈处露在外的皮肤上来回蹭着,撒娇意味十足。
沈辞只觉脖颈间一阵酥痒,忍不住想要缩脖子,奈何又舍不得这种酥麻的感觉。心上也是被他撩的苏苏的,好像什么人拿着羽毛轻轻在他心尖上扫过似的。
软糯糯的一个孩子,身上带着浑然天成的奶香气,即便偶尔调皮捣蛋甚至不听话,到了这时,你又怎舍得对他真的动气?
“老师把外袍脱给皇上,皇上先下来好不好。”沈辞拍了拍他的后背,顺时针的摩挲了几圈,安抚着他不安的情绪。
凤鸾之瞧着他脸颊红彤彤的好似不太对劲,弯腰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怎么这么烫?”
沈辞脱衣服的动作一顿,忙不迭的扯下来后也蹲在地上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皇上怕是发病了!”
慕凉傾此刻照往日格外闹人,他带着哭腔哼唧唧的像只可怜的小狗,不愿自己站,冲着沈辞伸开双臂偏要抱抱。
急的跺脚。
“抱、朕想抱~”
许是说的急,换气不顺,猛然咳嗽起来。
这一咳不打紧,直接呕出来一摊子血。见着手中的淤黑血迹时,自己着实吓的一愣,半响没什么反应。少顷,人似飘零的落叶,歪扭扭的栽了下去。
凤鸾之忙伸手扶住他,扯过沈辞手中的外袍从后披在他的身上将他像粽子一样裹了起来抱在怀里。
其实她之前已察觉出他双颊上的绯色不正常,眼梢处也有淡淡的红晕,当时只以为他是刚沐浴完,又闹腾的哭了会儿所致,谁料竟又是发了病。
“沈离何时到?我们光靠两条腿走的太慢。你知道,傾儿拖不得,他以前从没这样过。”
嘴上说着,脚下速度不减,抱着慕凉傾仍旧大步急速前行。
因着三人已暴露了身份着急出城,并没有准备马车及路上所需的各种物品及食物,只好留下沈离采购,后再汇合。
谁料路上出了这事。
“我交代了些他别的事,需得等一会儿。安儿你别走那么快,还是给我抱吧。”
凤鸾之置若罔闻,抱着孩子像是抱着什么金银珠宝似的,格外有力气,步子也比平常迈得大。慕凉傾趴在她的怀里小声嘤咛着,眼泪早已打湿了她的薄衫。
“疼···,母后,傾儿好疼···给傾儿‘呼呼’!”语罢,又猛然咳嗽起来。小身子骨在她怀里起伏不定,一口口的黑血往出吐,跟不要钱似的。
“你不是说皇上自发了病后,以后每次再犯都会比之前凶且急么?沈辞你快想想办法。”她很少有这样急迫的时候,语速快到需得沈辞立起耳朵听,哪怕垂首给慕凉傾吹气与顺背的空档也没耽误脚下的行程。
这些年,她虽然时常跟着慕白茯走南闯北,大小事见了不少,生离死别在她看来并没什么新奇,毕竟人终有一死。
她自己心中很少有什么信念。去守护谁?亦或是想做成什么事。
在母亲眼里,她始终是个孩子,她也把自己当成孩子。
母亲说,孩子,就该快乐的享受童年,无忧无虑的成长。
她不喜习武,母亲由着她,她不喜女红,母亲亦由着她。这十四年,她过的很是随心所欲,所以肩膀上也不曾有过任何责任与负担。
这是唯一的一次,唯一一次把北凉、把慕凉傾当成自己守护、坚持的目标。她承认在慕凉傾不理解她甚至埋怨她讨厌她的时候,也曾有过放弃的念头,她也不是圣母心,凭什么一颗善心平白给人践踏?
可她始终记得母亲的话,责任、使命感、自我价值,这些她之前不曾理解的东西都是从慕凉傾的身上找到的,换句话说,他们是互相帮助,并不存在谁亏欠谁。
所以,此刻,甚至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慕凉傾都是她除了亲人以外最重要的人。
她必须守护他。
“安儿,安儿你慢些走。”沈辞等不到她的回应,忙不迭伸手拽住她的胳膊用力扯到自己面前,看着她深锁的眉宇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我们离下个镇子至少有三十里地,你这么走下去,天黑也到不了。”
他把慕凉傾从她怀里接过来,单手毫无压力的抱着,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道:“别担心,会没事的。我们歇一下,等等沈离,他很快就会来。”
夕阳西下,落霞映红了远处天际,道路两旁的庄稼地里嫩绿色的稻苗疯长,几只彩色的蝴蝶不偏不倚的落在田间不知名的野花上。
好一副美丽的山水田园画面。
时间若是能静止,那该有多好?
凤鸾之仰起头,眼神空洞的望着他,耳边呼啸而过的是疾风,是飞鸟,是慕凉傾哼唧唧喊疼的声音。
她的大脑有那么一刻是停止转动的,仿佛某根神经似认定了什么,任她怎么努力的想要转换掉都无济于事。
思维几乎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给他你的血,行么?沈辞,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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