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你可知道自己此时在说什么?”他问。
“陛下若有我父通敌的罪名,那么就请现在拿出来公之于世,如若您手中还有人证,也请您将人提过来,我要与他当堂对质!”沈青桐道。
“你——”皇帝被她当众逼迫,已然骑虎难下。
他手上是有一个向他告密的丫头,但那丫头才多大?她既没有也不可能亲历沈竞做过的那些事,她的说辞也只是道听途说,虽然他自己深信不疑,却是怎么都不可能拿那个丫头出来,作为证实沈竞有叛国之举的铁证的。
要不是因为手里没有真凭实据,他又何至于只敢背地里逼迫沈青桐?否则早就移交三堂会审,光明正大的定沈竞的罪了。
现在沈青桐抖出他在书房里与她密谈的内容,无疑已经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就是一向脾气火爆的成王爷都只是狐疑的观望,不管随便站出来替他说话了。
“朕何曾说过镇北将军有叛国之举?”最后,皇帝只能强压着脾气这般说道:“前面有人告密指证,朕也是因为相信镇北将军的为人,不忍他贤名有污才没有公开审讯。午间叫你过去,将此事告知于你,而已是顾念昭王和你沈家的名声,让你心里好有个准备。沈氏,你一个无知妇人,如此曲解……”
“就当是我无知好了!”沈青桐却是半分面子也不给的打断他的话:“既然有人首告,那便请陛下传她过来,我要与他当面申辩!”
她就是跪着不起,态度决绝。
皇帝这时候突然有些希望西陵越能去扶起她,把她给哄下去了。
可是——
一开始沈青桐出来的时候西陵越都姑且没动,这时候要是前行过去把人拖走,就未免显得他们父子太心虚了。
而且——
因为裴影夜在场,皇帝甚至都没有办法直接下令把沈青桐拖走的。
“既然昭王妃不依不饶,事情闹到这个局面,若是不能把原委都查清楚了,于越皇陛下的名声也是大大的不利!”说话的人,是裴影夜,他的申请坦荡又漠然,并没有明显偏袒维护沈青桐的意思:“如今你我两国有意联姻交好,过去种种自当揭过,但在当年,两国份属敌对,虽然朕游历在外时和镇北将军相交投契,但如若在我与他的私交背后他与当时的北魏朝中还有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和来往的话,那也实属不该。越皇陛下尽管去查,镇北将军与朕虽有半师之谊,但在私交人情之上,他始终还是你的爱将臣子,他要真有忤逆之举,你要处置他,朕绝对不会插手!”
从一开始他就一再强调他和沈竞之间的只是私交,并且如今两国正式交好,就凭这点过往,皇帝要定沈竞的叛国之罪,一则理由牵强,而来也等于是亲手撕毁两国交好的和书,并且再次树敌。
但偏偏——
皇帝之所以认定沈竞对他对大越不忠,还就是因为他和裴影夜的交情。
因为沈青桐和裴影夜联手相逼,皇帝已难维持自身的风度,这会儿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咬着牙。
偏偏裴影夜的话大义凛然,逼得他无路可退。
“来人!去将首告提来,与昭王妃对质!”最后,他只面无表情的挥挥手。
“是!”梅正奇很小声的应了,转身快步出了院子。
不多时,就让侍卫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丫头过来。
那丫头看着不大,至多不过二十岁,过来看到这里严阵以待这么多人,就先压抑着哽咽起来。
“哭什么?你还有脸哭?”梅正奇踹了他一脚,又扯着她的头发叱骂:“你不是跑来找皇上告密,说你知道前镇北将军有通敌之举吗?现在当着皇上和各位贵人的面,把你当初的供词再说一遍!”
“是……”这宫女来这里之前显然是被他威胁警告过一番的,这时候虽然心里惧怕,却也还是抹干净眼泪,伏在地上断断续续的说了。
她是西陵钰以前那个随从来宝的相好,这时候自然打着来宝的名号将来宝听到的秘密抖了出来,只不过当时陈康梁找西陵钰告密的时候,只说是沈竞偷偷收了北魏的太子为关门弟子,并且还堂而皇之的将人带着往来京城和军营,如今得到梅正奇的指引,她便又加了一条:“那位陈公子说,镇北将军统帅北疆军队时与北魏朝中素有往来的。”
沈青桐并没有激动的打断她,是一直听她说完才冷静的问道:“你说我父亲和北魏朝中素有来往?那至少也拿出一两封他与那边往来的书信吧!”
“这些话都是那位陈公子说的,奴婢……奴婢怎么会有什么书信!”那宫女匍匐在地,很小声的道,顿了顿,又补充:“奴婢只是终于陛下,无意中知晓了这些,不敢不向陛下禀明罢了!”
皇帝冷着脸,暂时没做论断。
旁边的裴影夜就笑了:“朕早年与镇北将军的确有过数面之缘,而他也的确是教导过我一些东西不假,但要说到跟随他出入贵国军营和往来京都,那就纯属无稽之谈了!”
“是么?”皇帝的目光隐晦不明的又移向了沈青桐。
沈青桐道:“陛下若还是怀疑,那既然他们说我父亲当年带着魏皇陛下出入军营从不忌讳,那么当时见过他的人必定不在少数,陛下尽管去北疆传召他们回来辨认,看我父亲常年带着出入军营的所谓弟子到底是不是魏皇陛下!”
这一句话,又把皇帝顶得胸口生疼。
当年沈竞的确是对自己这个大弟子十分的器重宠爱,带着他出入军营,以方便身临其境的教授他用兵之道,但即便裴影夜出入都跟着他,但是真正能经常见到他的也是沈竞的亲兵和心腹精锐而已。
而那批人,无一例外当初都被皇帝亲自带人在北疆屠戮干净了。
他找不到有分量的证人前来辨认裴影夜的身份,所以在这个罪名上,算是把路子封死了。
皇帝死死的咬着牙,腮边肌肉又开始隐隐的抽出抖动。
这时候,耿直的成王爷才终于看不下去,拱手道:“既然这奴婢的指证都是出自那个叫做陈康梁的后生之口……去北疆军中叫人回来辨认太过兴师动众,皇兄不如叫人回京将此人绑过来当面对质?”
此言一出,宸妃便是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西陵丰不动声色的上前半步,将她拦下了。
场面僵持静止,皇帝依然没有做出决断。
梅正奇头上冷汗直冒,最后见着实在没人说话,就只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恕罪,那个陈康梁……怕……怕是也传不来了!”
第366章 不是结局
“嗯?”皇帝冷冷的看过去一眼。
“怎么回事?”成王爷脱口道。
梅正奇伏在地上,这一整天频频的出面替皇帝开口说话,他已经觉得神经错乱,体力不支了,这时候也只能是硬着头皮道:“皇上恕罪,那日这名奴婢面上首告之后,虽然陛下深信镇北将军的为人,为了将军的名声,并没有叫人前去求证查问此事的证据,但是奴才……奴才想着既然事情有疑点,就还是要查问清楚的好,于是就自作主张,私底下叫人去了一趟陈府,本想秘密的把陈家公子请来问一问的,没曾想……没曾想……”
他说着,冷汗又糊了满脸,赶紧拿袖子去胡乱抹了一把,这才又伏在了地上道:“奴才派出去的人后来回禀回报消息,说是陈家的人就只剩奴仆,那位陈公子和他家中老母全都……全都不知所踪了!”
事发之后,皇帝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叫人去拿陈康梁前来问话的。
本来陈康梁是在外省的军中有个职位的,但是早在一年多以前他就称病,说要回京休养,暂且挂职离营了,他军中那边的人都以为他人是在京城养病的,而他本身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谁也不会过分去追究他的行踪,直到这件事事发,皇帝派人去陈家拿人扑了空,再一细查之下才发现这个人已经失踪一年多了。
而他家里那个老母亲陈夫人,和他一前一后,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有一天就仙踪难觅了。
陈家的家底本来就在之前陈康梁的父亲涉案倒台之后差不多被掏干净了,大部分的奴仆也被遣散,所以现在府里留下来的仆人不多,但个个都是陈家老夫人用惯了的人,时间久了,为人都很刁钻,家里主子没了,几个人怕报官之后自己要说不清楚,索性就守着一座空宅院,花费着主人家留下来的钱财好吃懒做。
皇帝派去的人扑了空,将他们逐一拷问,也没能找出蛛丝马迹,而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拿不到沈竞谋逆的确切罪证,这才只能设计了猎场上的惊马事件来对沈青桐试探兼出手了。
陈康梁的事,他难以启齿,这时候自然也是缄口不言。
倒是苦了梅正奇,又要站出来替他顶包。
“什么叫不知所踪?”成王爷怒道:“两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是外出省亲去了还是搬家了?总该有个去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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