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看向自己身后,人群分开,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安平在两个士兵的押解下,正跌跌撞撞地向着这里走来,见到镇远侯,先是一愣,驻足不前,然后眼圈一红,扭过头去,“扑簌簌”落下眼泪。
“阿寻!”镇远侯在见到自己女儿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将自己的伪装一片一片剥落,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
这包含着无数情绪的一声乳名,令安平也哭出声来,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扑进镇远侯的怀里,嚎啕大哭。
“爹,我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傻丫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强求不来,你为了他背叛父亲值得吗?”镇远侯轻抚着安平的背不知是安慰还是责怪。
“是爹爹教导阿寻,只要是想要的,就要不择手段,你说过天下间没有你给不了阿寻的东西,阿寻有什么错?”安平依旧执拗地反驳道。
“你不听我的劝告,任性妄为,难道还是我错了吗?”
“就是你害了我,如今阿寻什么都没有了,阿寻从来就不该听你的话!”
安平挣脱开镇远侯,含泪控诉,字字如针。
“我苦心筹谋又是为了谁?!”镇远侯痛心疾首,似是责问,又像是扪心自问。
“自然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的野心,为了你自己的宏图霸业,一己私欲!她慕容诺在阵前骂得对,我这女儿也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你毁了我的一切,声名狼藉,所以九哥哥才会这般嫌弃我,厌憎我,宁死也不愿意娶我,我恨你!”安平声嘶力竭道。
面对着亲生女儿毫不留情的责问,镇远侯只觉心如刀割,手里的刀剑“呛啷”一声落在地上,终于放弃了反抗,宣布着战争的结束。
自以为雄心壮志,一世枭雄,到头来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落个众叛亲离。何苦来哉?
☆、第一百四十九章 班师回朝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束手就擒的反军擒拿了押解下去。不甘的安平跺脚哭喊,近乎歇斯底里地央求百里九,衣衫凌乱,嚎啕如杀猪,哪里还有原本那盛气凌人的尊贵样子?
安平落得今天这样下场,咎由自取,没有任何人会可怜她,冰魄一记简单粗暴的手刀,终于出了郁结的闷气,命人将她拖下去。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百里九软绵绵地靠在诺雅肩上,感慨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镇远侯若是果真明白这个道理,一世荣华安稳多好。果真,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对,就比如说脸皮,是九爷你一辈子求不来的。”诺雅拨开他在自己腰间不断游弋的大掌,深以为然地点头调侃。
这个女人果真好了伤疤忘了疼,失而复得宝贝了不过半刻钟就对自己又满脸嫌弃了。
九爷表示很受伤,有气无力地点头,浑身柔若无骨一般:“再比如说,夫人的胸。”
诺雅没好气地打量他:“跟别人同床共枕几日,开始嫌弃起我来了,难不成那太平郡主就有吗?”
百里九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诺雅一把将他推开,火冒三丈:“你果真摸过了?!”
百里九踉跄两步,不小心触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姑奶奶,我自始至终都跟挺尸一般,动弹不得,我怎么摸?”
诺雅又觉得不忍心,命人取过伤药和棉布,亲自给他将伤口仔细处理好,轻手轻脚,格外温柔。见百里九低头望着自己径自傻笑,佯作凶狠地问:“这是安平伤得你吧?”
百里九畏怯地点点头,活像个被捉奸的小媳妇。
“哼,对你下了这样重的狠手,你竟然还这样护着她!这不是有奸情是什么?”诺雅想想就有气,自己适才就不该心慈手软,怎样也要呼两巴掌过过手瘾才是。
百里九讨好地笑:“我昏迷的时候,镇远侯数次想将我推到城门前做攻城的盾牌,他说,你若是不开城门,就将我一刀一刀地剐了,是安平不惜与他决裂,奋不顾身地护着我。否则我被千刀万剐是小,被人看光光了失节是大。所以,我还她一剑,夫人就不要气恼了。”
诺雅上下打量他,满是疑惑,奇怪地质问道:“不对呀,百里九,你当时不是中了蛊,傻了吗?怎么会知道她护着你?”
百里九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我也莫名其妙,最初时晕晕沉沉,的确是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就这三四天,突然就开始对外界有了感知,然后愈来愈清楚,慢慢地清醒,甚至可以导气运行。不过我双腿还是略有些麻木的,走路都不利落,否则也不会不是安平几人的对手,被她刺了肩头一剑。”
诺雅继续上下打量,眯着眼睛,眸子里满是危险的意味,百里九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心里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怯生生地问:“怎么了,夫人?”
诺雅一声冷哼:“都是清醒的?好啊!那天天安平与你同床共枕,你是不是也是清醒的?她偷偷地摸你,亲你的时候,是不是也是清醒的?怪不得她安平宁肯与镇远侯决裂,也要将你带走,原来是尝到了甜头吧?”
百里九觉得冤,真的冤,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夫人明鉴,安平她用剑逼着我,我可是都宁死不屈,没有跟她一起走啊。今日她哭着回帐篷,告诉我镇远侯想要取我性命,所以要带我偷偷逃出去。我当时四肢麻木,根本就身不由己,更何况,这也是个难得的逃出军营的机会。若非是我一直佯作痴傻,趁她不备之时突然反击,又有海东青及时发现了我的危险处境,此时,我还不知道被安平带到哪里去了。”
诺雅眸光闪烁,将信将疑:“当真?”
百里九高举一只手:“比珍珠还真!像我这样坚贞不渝的相公堪称楷模,都可以立贞节牌坊了。”
阿九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已是谢天谢地,诺雅不是个别扭的性子,但是总觉得心里像是有一根刺,如鲠在喉,咋着都难受,不吐不快,醋意顿显:“那你说,她偷着亲你,摸你哪里了?”
百里九一顿,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若是说没有吧,毕竟不可信,若是说摸过脸,这个女人会不会立即向着自己的脸上招呼一下子?
他一踟蹰,诺雅直觉就是他心里有鬼了,扭身就走:“不说便罢了,我早晚将安平双手剁下来就是,让她后悔觊觎我的男人。”
百里九起身想追,双腿却不争气,绊倒在了地上,夸张地大叫一声。
诺雅赶紧转过身,将他费力地搀扶起来,紧蹙了眉头:“你怎么还这样笨,不及个学步的稚童?”
百里九愁眉苦脸道:“如此你应该相信了吧?”
“我倒差点忘记了,定是安平的苗蛊作祟。老汤头随军过来了,我去将他叫过来。”
言罢,扬声唤了两声冰魄,没有看见人,倒是元宝颠颠地跑过来。
“冰魄现在正跟自己闹别扭呢,夫人有啥吩咐?”
“他闹什么别扭?”诺雅奇怪地问。
元宝如竹筒倒豆子:“他说自己辜负了您对他的信任,非但没能保护好主子,还指引错了地方,差点铸成大错。这会儿自己正懊恼呢,说没脸见您,劝得我嘴舌都起泡了。”
“矫情!”诺雅不屑道:“把他和老汤头一块叫过来,就说九爷有吩咐。”
元宝应下,不一会儿就把老汤头叫到跟前,冰魄磨磨蹭蹭地在后面跟着。
老汤头仔细查看了百里九的身体,长舒一口气道:“那蛊虫仍旧还在你的身体里,并未彻底清除。”
百里九有些讶异:“那我如何就清醒了呢?今日安平明显也极是意外,说不可能的。”
“安平郡主应该也只是从别人那里求来的蛊虫,并不会操控,后期是一直在给你吃致幻的方子,而这些药多少会留一些后遗症。我猜想,应该是药量不够使你恢复了神智,然后靠意志力及内力强行压制了蛊虫。”老汤头沉吟片刻后分析道。
“那应该怎么办?”诺雅焦灼地问。
老汤头有些为难:“蛊虫倒是好说,只是我不知道她曾经给你服用过什么药,无法对症下药,只能慢慢摸索着清除体内毒素。”
百里九顿时有些愁眉苦脸:“那要需要多久时日?我可不想继续躺在床上。”
“说不准,快则数日,慢则一月。”
“这倒好说,我去寻安平,往她脸上两刀下去,也就招了。”诺雅气哼哼地道。
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冰魄猛然抬起头来,惊喜道:“那倒是不必,我知道九爷吃过什么药!”
众人全都扭过头来,惊讶地望着他。
“你知道?”
冰魄兴奋地点头,将自己偷换药材的事情简单说了,他识得那个负责给百里九开药方的大夫,而且如今被他掉包了的药还丢弃在离他帐篷不远的位置。
元宝一拳擂过去:“闷不吭声的这不还是立了大功么?”
冰魄嘿嘿傻笑:“我也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再说还提心吊胆,害怕九爷吃坏身子呢,哪敢邀功?”
众人忍俊不禁,轰然大笑:“看来冰魄如今也开始滑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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