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逐渐被杀手包围,插翅难飞,诺雅以一敌百,又要护住官洛周全,难免顾此失彼,手脚有些忙乱,身上已经溅满了鲜血。
阁主不知道什么时候闻讯赶了过来,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逐渐不支的诺雅,眼中闪烁着一抹冷笑。
“杀了这个叛贼,赏银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句话激起了众杀手的斗志,全都悍不畏死地向着诺雅猛扑过去,几乎是拼了性命一般狠厉,诺雅纵然是功夫再高深,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落了下风,险象环生。
志在必得的阁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中战事,突然感到一阵彻骨地冷,好像有鬼魅向着自己靠近,然后有冰冷的泛着杀气的长剑指着自己后背一样。他不敢回头,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并非幻觉,是真的。
自己脊梁上的那柄剑应该是长三尺一寸,宽三指,在风水上来讲,叫“生死坎”。这把剑的主人,正是可以一剑定生死的杀手天煞。
阁主的功夫很高,可以说是高深莫测,但是,在天煞的剑前,他仍旧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个世上怕是还没有人能躲得过一柄比闪电还要迅速的长剑。
“放了她!”身后的人冷冷地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生死面前,还是理智一些比较好。
阁主不甘心地一抬手:“撤!”
杀手们如潮水一般恋恋不舍地退下去。
几乎精疲力尽的诺雅抬起头来,惊喜溢于言表,激动地惊呼出声:“阿鼎!”
天煞对着她绽开自己的唇角,笑得极真:“我不是让你好生留在葬情谷,不要四处胡乱走动吗?”
“你的伤?”诺雅焦灼地问。
“放心,我没事的。”天煞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好像是真的安然无恙。
“解药!”他将手中长剑更近一寸,对着阁主冷冷地命令道。
“解药我可以给你,但是还是那句话,解药只能给你,不可能给她。”阁主从怀里摸出一瓶解药,拿在手里,镇定自若。
“她进杀手阁的时候,你答应过我,如果有一天她不愿意再做杀手了,由我代替。如今,我已经与你签下了死契,难道你要反悔吗?”
阁主摇摇头:“我没有反悔。她背叛了杀手阁,而你以命易命之后,我也没有派人追杀她,如今我取她性命,是我们刚刚接下的任务。买家出三万两银子,要她首级。”
“三万两?”身后的官洛嗟叹:“媳妇儿,你的命原来这么值钱。”
“闭嘴!”诺雅一声冷叱,打断了他的话。
“我现在要你履行你对我的承诺,先给我解药!”
阁主并不动作,也不惊慌,只淡然问道:“天煞,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谁都没有关系,在我眼里她只是一个人。”
阁主一声冷哼:“她乃是慕容山庄慕容城的女儿,慕容诺!”
身后的剑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她故意接近你只是为了报杀父之仇。”
握剑的手又颤了颤。
“不要以为她进杀手阁是为了救你,她也只是为了我手中的解药而已。”阁主试图离间两人的关系。
手中长剑无比坚定地向前又进一点,已经划破了阁主的皮肤,有些渗凉。
“那又如何?”天煞终于开口,冷声道:“我愿意。”
“你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阁主有些不可思议。
诺雅也惊愕地抬头,见天煞微微苦笑一声,然后点点头,缓缓吐出两个字:“知道。”
天煞的回答令诺雅难以置信,她摇摇头:“怎么可能?”
“我的眼睛天生可以暗夜视物,那夜虽然你躲在酒窖里,但是我识得你的眼睛。”天煞望着诺雅,柔情从他的眸子里缓缓漾开。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收留我?为什么还要教我功夫,教我杀人,还要为我挡箭,对我这样好?”
诺雅的眼睛里瞬间涌起泪意,有些迷蒙。她感到自己的心已经被巨石砸中,不是碎裂,而是血肉模糊。
“因为,这一切全都是我天煞欠下你的。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流离失所,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流浪,不会赌上自己一辈子,加入杀手阁,成为只有仇恨和冷血的杀手,不会天天过这样凄苦的生活,受煎熬与折磨。我为你做的一切,弥补不了你所承受的一分,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不用内疚。”
天煞喉间溢出的,不仅是对诺雅的愧疚与心疼,更有缠绵不尽的深情与苍凉。
“包括你身上剔骨香的毒,也是我的罪孽,应当由我偿还。”
诺雅多少年来的固执与矛盾在这一刻瞬间土崩瓦解,她再也恨不起。天煞的确是欠慕容家十六条人命,但是他不再欠她慕容诺了。
天煞的剑尖刺进阁主的皮肉里,鲜血顺着剑淌下来,剑上依旧光亮如初,不留一丝血迹。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解药给我!”
☆、第五十九章 浮生所欠止一死
阁主抬起手,将手里的解药向后递过去,天煞伸手去接,就在这个时候,阁主动了,他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向着身后伸过去,一把钳制住了天煞手里的宝剑,反手一拧,身子像泥鳅一样从天煞的剑下逃了出来。随即又是雷霆一掌,打在天煞的胸前。
天煞手下扑了一个空,身手迟缓,中了他一掌,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连退数步,捂住心口,紧蹙了眉头。
“你的伤还没有好,就到我这里逞强。”阁主冷哼一声道:“为了她你竟然挣脱了锁骨链,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锁骨链?阁主为了关押他,竟然对他残忍地用了锁骨链?诺雅的心被狠狠地揪起,暂且不说锁骨被锁住要经受多少的苦楚,天煞他强行挣脱,双臂几乎就是废了,以后很可能会武功尽失!
“阿鼎!”诺雅只觉瞬间泪如雨下,扑过去,搀扶住他,心如刀绞,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天煞抬起手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努力扯扯嘴角:“你恢复记忆了?”
诺雅狠命地点头:“阿鼎,对不起,我又害了你一次。”
“阿鼎从来都不会生诺儿的气,所以,不用说对不起。”天煞轻咳两声,脸上汗珠滚滚而下,连唇都变得苍白起来:“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失信了,解药没能给你拿到。”
“好一对同命鸳鸯,既然这样情深意切,那么,我就成全了你们,让你们生不同衾死同穴,死在一起。”阁主得意地狞笑一声,抽出腰间兵刃,决定亲自动手,一血适才的耻辱:“从今天开始,天煞地绝将会只是一个传说,勇士们,杀了他俩,荣誉就是你们的了。”
众杀手听到命令,立即悍不畏死地蜂拥而上,诺雅知道敌我悬殊,尤其是现在天煞负伤,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就算是车轮战,拖也要拖个半死。决定兵行险招,先发制人,趁着杀手还未将三人包围,一抖手中长剑,就向着阁主扑过去。
阁主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而天煞与官洛应对众杀手的蜂拥而至,自然就有些吃力,险象环生,官洛更是大惊小怪,围着诺雅和阁主上蹿下跳,运用轻功逃避着众杀手的追杀。
阁主的功夫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狠辣诡谲,但是又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一招一式有些陌生。诺雅急于求成,又分心天煞的安危,还要提防杀手们的偷袭,顾此失彼,不能保持应有的冷静。
这些杀手也都是百里挑一,从众人里面脱颖而出,得以生存下来的。又出手老辣,哪个也是顶尖的高手。
天煞的双肩痛得几乎不能提剑,适才他出手挟持阁主,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如今面对着众人连绵不绝的攻击,他与诺雅背向而战,咬牙拼了所有气力,双腿狠霸凌厉,尽量护住她身后安全。
一柄长剑脱手而出,悄无声息地向着诺雅后背之处刺了过去,诺雅正全神贯注地与阁主对战,根本就没有觉察。
而天煞的双臂犹如灌了铁铅一般沉重,又正被对方擎制,根本就抵不过那长剑的速度。他咬牙弃了手中灵蛇剑,一式凤舞九天,将自身化作最凌厉的箭,瞬间凌空而去。
长剑撕裂了天煞的胸膛,溅出的血惊动了诺雅,她转过身来,几乎是目跐欲裂。
阁主趁势一掌拍在她左肩之上,诺雅闷哼一声,后退数步,踉跄地去搀扶天煞,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四周无数的剑尖全都指向他们,只等阁主一声令下,就可以瞬间将二人的身体刺穿。
诺雅视而不见,狼狈地爬起来,紧紧地搂住天煞,满手全都是热血。
“阿鼎!”
天煞艰难地睁开眼睛,望着诺雅努力扯扯嘴角,伸出手颤抖地去摸她的脸。快要挨近的时候却停住了,畏怯着不敢向前,染了血的指尖带着濒临死亡的灰败,轻轻地颤抖。
诺雅将自己糊满了热泪的脸凑过去,贴在天煞滚烫的掌心里,汹涌而出的眼泪瞬间就湿了他的手。
“浮生所欠止一死,尘世无由识九还。诺儿,我欠下你慕容家一共十六剑,一直都在很努力地偿还,而今日怕是最后一次了。我一时造下的杀孽,欠下的债,终了一生,都没有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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