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城。
早朝过后,所有官员脸上都是一副胆战心惊的神情。
江浙平叛竟然闹出了西夏人。
西夏人,那可是叛国通敌之罪,这顶大帽子会落在谁脑袋上?满朝文武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恨不得一个个都将脑袋缩进腔子。
皇帝进了书房,顿时将桌子上的奏折扫落在地上。
刘景臣想要说话。
皇帝挥了挥手,“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他这个太子是不想做了。”
刘景臣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皇上,您还是将太子爷叫来问问,太子爷倒不一定是那个意思,镇江离京城这么远,太子爷吩咐下去的事,底下人不一定办的好……尤其是太子爷在储君这个位置上,一举一动稍不留神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在镇江是一个情况,到了杭州又是另一个说法,送到京里来皇上面前不知道又差了多少,这件事上最受委屈的是韩将军,如果是奸邪小人作怪那还好说,杀一两个以儆效尤,可若是朝堂上有人故意为之,这可就是个大难题,朝廷要怎么做才能平了江浙的民愤,让韩将军舒心呢?最重要的是,还得给太后一个交代。”
皇帝犹豫起来,这件事说小了,是奸邪小人作怪,说大了就有关皇嗣,除非他下定决心要废太子,否则就不能大动干戈,“江浙这一仗,从夏天打到冬天,又是匪患又是流寇,还有西夏人,算起来足足一年半时间才算平复,就算我肯大事化小,太后也不会答应。”
皇上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容朕再想一想。”
刘景臣应了一声,慢慢地退出大殿,刚走到大殿外,跪着的太子忽然扑过来保住了刘景臣的脚。
“刘相,您可要帮帮忙啊。”
刘景臣看向旁边的内侍,内侍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低头看着白玉台阶。
“太子爷,”刘景臣道,“您是一心为朝廷操心,用人不当,才会弄成现在的样子,这一年半您足不出户为江浙祈福,您不说皇上怎么知道呢?”既然犯了错,就要有认错的态度,受点皮肉之苦没什么,为的是储君的位置能稳固。
太子豁然明白过来,一头叩在白玉台阶上,“父皇,是儿臣错了。”
通常这时候,皇上都会让小黄门来低声招呼他去内殿里说话,可是今天内殿里却消无声息。
好半天才有内侍过来道:“太子爷您别跪着了,皇上已经从后殿走了。”
“父皇,”太子眼泪要掉下来,“父皇不见儿臣,儿臣就跪在这里再也不起来。”
内侍没有办法只好说了实话,“太子爷您听我的,就算要跪也等到明天,今天皇上要见曾任泉州市舶司提举的裴大人。”
太子听了睁大眼睛,“就是那个前朝的文臣起家,后来改做武将,太祖时降了大齐,跟着太祖大败契丹的那个裴家?”
内侍点点头,“老奴没有太子爷您这样清楚。”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太子却拉住了内侍,“裴家虽然后来又做了文官,到底是将门之后,现在家中是不是又有了可用之才,父皇才会召见他。”
说到这里,内侍倒是知道一些,“裴家有没有可用的后辈老奴是不知晓,但是……倒是有一位着实让人头疼,听说前些日子还差点烧了翔云楼,只是因为花娘发现裴四公子其实是个瘫子。”
太子也是因为这些事才对裴家这样清楚。
翔云楼是什么地方,就因为裴家四公子一句话,差点就烧了个干净。
裴家因此赔了一千两银子。
有了这样的惹祸精,裴家也就别想着再有什么建树。
本想着掌握父皇的心思,结交可能会被父皇重用的大臣,现在看来也许只是因为裴家远离了朝廷,父皇才他叫进宫说说话,解解闷,并没有什么要事。
太子浑浑噩噩地出了宫,轿子还没有到太子府,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怎么回事?”太子撩开了帘子。
“是对面那条街,有人在追他家的公子,”管事看了一眼回来禀告,“就是那个胡作非为的裴四公子,裴家人要将他带回族里他不肯,雇了一辆马车准备出京。”
太子一下子来了精神。
街面上忽然传来声音,“撒钱了,快……撒钱了……”
一辆青顶马车快速地驰过来,小厮打扮的人从车中露出了脸然后将手中的银票和铜钱扔向空中,街面上围观的人顿时聚上去捡钱,厚厚的人墙顿时挡住了赶来的裴家家人,裴家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大摇大摆地出了城。
第一百二十一章 差距
镇江之战过后,整个江浙仿佛都变了样。
陆二太太从来没想过日子会过得这样艰难,整个陆家安静的就像个牢笼,而她就算在牢笼也放声大哭也不会有人理睬她。
不管是老太爷还是老爷或者是管事、下人,每个人都是一张脸孔,伸出手来就向她要钱。
钱,钱,钱。
陆家的钱被流寇抢走了大半,还有一小半在杭州买了宅子,哪里还有什么银子。
想到宅子,陆二太太忽然后悔起来,离这里三条街的宅子,比这处大一些,价钱还便宜一千两,当时她想的是老爷初来乍到不能被同僚笑话,这处宅子毕竟离城中近一些,老爷若是在家中办宴席,也会更有面子。
贵一千两银子,她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因为无论怎么样陆家都不缺这点钱,当时顾家还依靠着陆家,老爷的仕途蒸蒸日上,她父亲也将要任镇江知府,随随便便就能弄到银子。
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顾家脱离了陆家不说,镇江这仗赢了,却抓住了韩御史通敌叛国的证据,李成茂差点就在镇江战死,李家人本以为逃过一劫,却没想到李成茂还没回杭州就被下了大狱,人人都说他与韩御史合谋通敌,李家现在四处打点,希望能够脱身。
老爷是李成茂帮忙引荐才在杭州任职,认识的人也大多是与李成茂有些往来的,这下子船翻了,也不知道老爷会不会被牵连进去……
陆二太太只觉得度日如年,不知道哪一天,头顶上的天就塌下来。
结果她的这种预感不幸实现了,王家下人来报,父亲被下了大狱,他母亲和哥哥不日就要来杭州为父亲打点。
在这样的打击下,陆二太太终于病倒在床,事实上从她去年小产了之后身子就没能好起来。
陆三太太带来了百草庐的郎中给陆二太太看诊,两副药下去,陆二太太的病见了起色,可是百草庐的催账单子也来到了陆家。
陆家管事看到单子直骂,“还怕我们陆家不给你们。”
百草庐的伙计笑吟吟地道:“我们东家就是怕你们不肯给。”
居然有这样嚣张的东家。
陆家管事刚要骂过去,伙计又道:“我们东家与您府上是多年的相识,知晓您府上的脾气和做派,因此说过……绝不能欠账……若是二太太还想要让我们堂医上门看诊,就要交足了诊金。”
“我们东家还说了,您家的姻亲王家下了大狱,仿佛就是因为仗势欺人,您家若是有人敢动手,我们东家就会立即告上官府。”
陆二太太听这话越来越离谱,根本就不是来看病,简直就是在找茬,他们陆家什么时候这样任人欺负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岔了气,猛烈地咳嗽起来。
陆家下人急忙上前拍抚陆二太太后背。
“谁跟你说的……”陆二太太瞪圆了眼睛。
“杭州城都在这样说,可不是我们独一份,还说您家欠钱庄的银子还没还呢……”
如果是往常,陆二太太一定会让人打断这伙计的腿,可是现在正值多事之秋,这口气她只能吞下了,让人将诊金和要钱给那伙计。
送走那伙计的时候,陆二太太忍不住问,“你东家到底是谁?”
那伙计“嘿嘿”笑起来,“我们东家可跟陆家是老相识,镇江的顾家您还记不记得。”
陆二太太只觉得天仿佛裂开来,顿时头晕目眩地倒在了软榻上。
本该是顾家求着陆家来杭州的。
结果,陆家没有在杭州站稳脚,顾家却将药铺开了过来。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陆老太爷耳朵里,陆老太爷顿时骂起来,“反了天了,顾家一个小小的乡绅,竟然也敢这样无法无天起来。”
陆老太太握着手炉,“老太爷忘记了,现在顾家可不是普通的乡绅,那是资助了官府军粮,帮助朝廷守住镇江城的顾家。”
“听说那个顾四老爷在战时被韩璋提拔做了押运官,这一年半的时间,运送粮草没有出半点的差错。”
“那又怎么样,”陆老太爷瞪圆了眼睛,“那是在战时不得不用他,现在战事过了,韩璋还能给他谋个一官半职不成?”
到了现在老太爷还一副不肯认输的模样。
陆老太太轻笑一声,“那韩璋认了顾琅华为妹妹,顾家没有男丁撑门面,就算给顾四老爷谋个官职又怎么样?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就算是韩璋伸不上手,可还有闵怀呢,听说闵怀要升为江浙布政使了,不日就会来杭州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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