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声张,此事还未公开,我们也是得了准信,早做打算。”
赵守和掩不住心里的狂喜,“是的,爹,儿子一定谨记。”
巩氏适时地插一句,“老爷,妾身这就为守哥儿打点行装。”
“那就有劳母亲。”
一家人脸上都带着笑意,雉娘望着志得意满的便宜父亲,还有温婉的母亲,真诚的赵凤娘,毫无芥蒂的赵守和,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
比起这些人,她觉得讨人厌的赵燕娘更加真实。
巩氏欢喜地去安排赵守和的行装,她也趁机离开,下意识地看一眼赵燕娘的房间,里面传来熟悉的咒骂声,不知赵燕娘又打翻了什么东西。
那刘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人,手段可不是一般的婆子能比的,赵燕娘除了骂人,其它的什么也做不了。
刚才听父亲的言外之意,是他们全家都要搬到京里去,大公子也在京里,不知还能不能再遇见。
她回西屋后,突然觉得日子没意思起来,无精打彩地托着腮坐着发呆,巩氏好半天才注意到女儿,疑惑道,“雉娘,你可是觉得无趣?”
是有点没劲,刚来这里时,天天为生存和董氏母女斗法,一刻都不敢放松,好容易排除万难,日子好过起来,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缺少些什么。
说起来,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没有什么悠闲的时光,真让她做个无所事事的官家小姐,反倒是有些不习惯。
兰婆子从外面进来,交给巩氏一副帖子,“夫人,这是府城方家送来的,邀您和三小姐去过女儿节。”
巩氏的笑意在脸上凝固,不可置信地接过帖子。
方家让她带雉娘回娘家过节,她离开府城近二十年,以前因为母亲的遗命,她不敢回方家,现在她不知道该不该回去。
她拿着帖子,反反复复地看着,下不了决心。
兰婆子道,“夫人,往事随风,方先生已经认您,您何不带着三小姐回去看看,方家到底是大户人家,奴婢说句不该说的,不为您自己,也得考虑三小姐。”
雉娘很想说,你们不用考虑我,我没关系的,想了想,干脆闭嘴,古代不比以前,什么都讲究门当户对,一个好的出生,对女子的影响颇大。
巩氏几番思量,终是下定决心般地点头,含着笑对雉娘道,“你方才不是觉得无聊,正好娘带你去府城转转。”
说完她自己开心起来,让兰婆子找出几匹料子,要帮雉娘裁制新衣。
兰婆子也满脸的兴奋,帮她参谋起来。
雉娘被晾在一边,叹口气,走出屋子,正好迎面碰到赵凤娘,她身后跟着的黄嬷嬷,黄嬷嬷的手中捧着两匹精美的面料。
“三妹妹,母亲可在?”
“在的。”
赵凤娘施施然地进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巩氏惊喜的声音,“凤娘真是贴心,方才母亲还在想着,给你三妹妹用哪匹料子,你就送来这些,可比我准备的要精致万倍,母亲在这里替你三妹妹道个谢。”
接下来便又听到凤娘温和的声音,“母亲,您和我客气什么,雉娘也是我的亲妹妹。”
雉娘抬头望天,慢慢地走到园子里,坐在亭子的长凳上。
没过几天,赵守和就跟着段鸿渐一同赴京,京中的调令也下达到渡古,赵县令满面春风,走路都多了几分精气神。
赵燕娘跟着刘嬷嬷学规矩,倒是很少出来膈应人,赵凤娘除了陪着老夫人,基本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巩氏和赵县令两夫妻越发的恩爱,宛如新人一般。
只有雉娘,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突然发现自己如同外人一般,融入不进去。
很快女儿节便到来,巩氏精神焕发同时又有些忐忑地带着女儿登上去府城的渡船,赵凤娘没有跟来,巩氏百般相请,她都坚持婉拒,最后巩氏只能作罢。
雉娘立在船头,巩氏走出船舱来寻女儿,“雉娘,娘观你最近有些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的,娘。”
河道上,卖小食的渔女划着船过来,询问要不买些小食,雉娘认出这渔女是前次遇的那一个,想到上次因为要在别人面前做样子,明明很喜欢吃那糟鱼,却也只是浅尝几口,忙让巩氏买来一些。
巩氏见女儿恢复些精神,哪有不依的,当下每样都买了不少。
等兰婆子将糟鱼蒸好端来,雉娘就着一盘菜鱼,吃完一碗饭,巩氏笑道,“雉娘可是爱这些乡野小食。”
“嗯,偶尔食之,别有一番风味。”
巩氏搁下筷子,语气里带着一丝酸涩的怀念,“这糟鱼让娘也想起一些往事,那时候我离家跟着你爹,心情抑郁,你爹为讨我开心,也曾觅一些小食和小玩意哄我开心,其中便有这糟鱼。”
雉娘夹鱼的手顿住,便宜父亲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巩氏不好意思地捂着脸,“看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娘,我没有笑话您,我只是想着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巩氏的脸红起来,她和老爷虽然相逢的时候不对,董氏为人泼辣,老爷也是背着人,每次回家都偷偷给她带一些小东西,后来就不常做,现在想来,有苦也有甜。
“你爹别看老实,讨人欢心的事情以前没少做,这男人哪,别管面上多正经,哄起女人来手段都差不多,不就是送东西,讨欢心。”
雉娘若有所思,总觉得这话有些似曾相识,前次她们坐船去府城,她记得大公子就派人送过糟鱼和小食给她们。
大公子又是在讨谁的欢心呢?
她慢慢地皱起眉头,巩氏叫了她几声,“雉娘,在想什么呢,娘叫你几句,你都不回答?”
“没什么,娘,只是听你说和父亲的往事,有些感慨罢了。”
“是啊,过去的始终是过去的,好在如今我们也过来了,以后你莫怕,娘会一直护着你的。”
雉娘动容地望着她,“娘,我知道的。”
吃完饭后,雉娘要去甲板上消食,巩氏有些晕船,于是就在舱中休息,江风凉凉,巩氏让雉娘多披一件衣服。
雉娘依言,环着手臂站在船头,脑子里想着刚才的事情,大公子中意的人是谁?
不可能是赵燕娘,就那性子和相貌,大公子不可能看上,按理推来,只能是赵凤娘,凤娘和他相识在京中,可能在那里,大公子就已看上她,但她和太子是一对,太子身份尊贵,若是发现还有人觊觎凤娘,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就算是大公子再交好也不行,而大公子也怕被别人发现这个秘密,尤其是将来的妻子,若是捅出此事,就是灭顶之灾,于是就有上次在阆山和自己的谈话。
她欠大公子恩情,就算在以后的相处中,发现大公子的心思,也不可能会告诉别人,反而会替他遮掩,所以大公子才会提出娶自己,为的就是赵凤娘。
如此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
风依然在吹着,她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大公子对于她来说,是个好人,他的托付,自己一定要完成,可是为什么胸口如此的闷,许是江风水气大,黏腻之故。
近傍晚时分,渡船抵达临洲码头,巩氏有些精神不济,兰婆子扶着她,雉娘带着乌朵,一起下船。
方家的马车自然在码头那边等候着,下人们很有眼色地称呼着巩氏为二姑奶奶,雉娘为表小姐。
马车一到方家的宅子,方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在门口翘首以盼,不停地张望,望着马车中下来的巩氏,不由得老泪纵横,颤危危地上前,一把抓着巩氏的手,“怜秀,,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些年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派人到处寻你,都杳无音讯,何曾想到你竟一直在渡古。”
“母亲,是怜秀不懂事,让您和父亲操心。”
“傻孩子,当时母亲正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事后十分后悔,连忙让人去找你,谁知你竟离开临洲,我让人找了许多天,都没能找到你,害你受苦,你心里可还怨恨娘?”
“母亲,都是怜秀的错。”
方大夫人用帕子擦拭眼角,又哭又笑,“娘,二妹已归家,您老就忘记过去,二妹不会怪您的,您一片慈母心,不过是爱之深恨之切,当年说的话重了些,好在如今苦尽甘来,若不是您,二妹也不可能认识赵妹夫,今日骨肉相聚,应该高兴才是。”
方老夫人这才止住泪水,连连道,“看我这老婆子,怜秀回来可是大喜事,还提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二夫人也上前来,热情地挽着巩氏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将母女二人引进屋。
入得正堂,方大儒坐在中间,巩氏和雉娘行大礼,方大儒道,“回来就好,方家永远是你的娘家,但你生母有遗命,让你姓巩,这姓就不用改过来,就按现在的名字叫着吧。”
“老爷,也于理不合吧,怜秀虽是庶女,却是方家的骨血,理应姓方。”
方大儒眼眸未抬,“这有什么不合的,遵循死者的遗愿而已。”
方老夫人看一眼上座的男人,未再出声。
行过礼后,方家的孙辈也来见过姑姑,巩氏早已备好见面礼,方氏姐妹是镶着珍珠的金簪子,几位少爷都是墨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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