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华在侧 (煦日酣酣)

她哪里知道，苏锦溪前世在丞相府里几乎是半个掌家人，什么气势的人没见过。

眼前的，不过是小儿科。

“是，张伯说不读书便不知何为德。启蒙后，就开始教我习字。”

“嗯，能遇到他也是你的福泽。”

老夫人再次点头，心里对苏锦溪口中的张伯惊叹不已。

一般府里下人，多是白丁，没想到这个张伯却能识文断墨，竟是个不凡的。

随即想到沈妈妈说的大门口的事，将目光敏锐的盯回苏锦溪身上。

“听说今日门口很是热闹，不知生了什么。”

这孩子沉稳机敏，可惜是个庶出。若是当年不生那傻事...不提也罢。

“锦溪不敢隐瞒，上午的事都是因我而起。都怪我遇人不淑，遇到的恰巧都是不懂事的下人。”

苏锦溪低下头作出一脸羞愧，故意说的支吾。瞧模样，倒是有些让人怜惜。

“确实是因你而起，并且还让燕王妃为你长了面子。”

大夫人挑着眉看向苏锦溪，说的一字一顿，貌似沾了火气。

苏锦溪装作被太夫人的动怒吓到，急忙瑟瑟的趴在了地上。

老夫人虽不掌管府里中馈多年，但毕竟是管过三十年的。很多老人管事都是她的眼线。

不仅对府里往来出入了如指掌，对人员的品性更是深刻了然。

即便没在现场，也能对当时的实情猜出个**不离十。与其在她面前妄图遮掩，还不如乖乖坦白。

“祖母恕罪，锦溪实在是生气他们在燕王妃和燕王世子面前丢人。

至于让燕王妃代为惩处，则不是在我的计划之内。也许是因为和生母的情分，才会主动帮我。”

说完这扬扬洒洒的一堆，苏锦溪用余光扫了眼太夫人的表情。见到她脸色平静，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到底为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听说，不日你就要成为世子妃了。以后苏府上下可能还要仰仗你呢。”

老夫人冷笑着将话说完，目光一直就没离开苏锦溪的脸上。态度很明显，她是不赞同这宗婚事的。

“祖母说笑了，锦溪是苏家的女儿，苏府才是锦溪需要仰仗的。”

答话说的淡淡的，虽说不上十分的真诚，但也听不出什么阿谀。

老夫人心里对她的不骄不傲很是满意，脸上却仍是严肃的板着。

“联姻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锦溪不准备答应。”苏锦溪微勾弧度，将头抬了起来。第一次，直视向老夫人。

“哦？为什么。要知道，嫁过去你可就是正经的世子妃。”

老夫人面上略显吃惊，不过她很快平复如常。反问的同时，眼中的锐利不自觉的舒缓下来。

见到老夫人的反映，苏锦溪的语气越的柔顺。

“锦溪听闻，皇上有意兄终弟及。然而当朝皇子、王爷众多，手有重权的又不止一人，最终花落谁家并不好说。

此时最应该的是中立观望，而不是急着站队。

苏府现在与燕王府联亲，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苏家人是燕王一系，燕王要是日后能登大统还好，若是日后因立储犯事，苏府定当受牵连。”

老夫人转动的佛珠停滞在手里，真没想到这丫头还懂朝堂之事。

可就这一个丫头都看的真切的危险，她的三个儿子却争相的往里去跳。

“燕王妃因与你娘亲交好，才许你世子妃之位。你若拒绝，就不怕她心寒吗？”

“对此，锦溪一直愧疚的紧。可锦溪不能以个人富贵，而陷苏府涉险。

且论起来，姑母及平阳郡公才是苏家正经的至亲。就算要站队，也要站在平阳郡公一边才是。”

说到这里，苏锦溪停顿了一下。用余光瞅了眼老夫人后，恭敬的施了个大礼。

“祖母若是觉的锦溪错了，锦溪自当谨言顺行。”

第七十八章 吵闹

“你大了，按心想的做好了。”老夫人目光淡淡，赏了苏锦溪自见到后第一个颔。

当朝楚王妃，乃是她最喜爱的小女儿。楚王福寿薄浅，英年早逝之时，尚未有子嗣留下。

皇上感念他身后孤寂，特将自己的四子过继给他。而这四子便是从小是养在楚王妃身边，日后被封了安平郡公的李从度。

只是，其他的并不如此而顾。

楚王的丧期未过，燕王就上旨夺了楚王府原先的兵权。待李从度长大后，更是常常受其压制。

即便是封袭了爵位，仍被排挤为空有名号的无权境地。

李从度日子不好过，连带着楚王妃也好不到哪里，因而，老夫人一直厌恶燕王乃至整个燕王府。

“听了祖母的话，锦溪的心算是踏实了。可惜燕王妃说的突然，一时还想不到什么推辞的借口。”

老夫人的态度让苏锦溪偷偷吁了口气，她的那番话纯属是赌了一把。权威当前，有几个能不趋炎的。

加之李从度又非楚王妃亲生，那能拿全老夫人的真实心思。

“没有正式定下的事，说这么多做什么。”老夫人并未显的多重视此事，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是。”苏锦溪赶忙应下，并未起身，继续跪着受教。

“你的字还算是入眼，日后要是闲暇，可来这誊抄些佛经。”

老夫人的眼中多了些柔光，这孩子倒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可惜是个庶出。乖巧的喜人，留着逗趣吧。

“能为祖母誊抄佛经是锦溪的造化，从明起，锦溪每日巳时过来。”

苏锦溪脸上受宠若惊，心里腹诽，这些事她怎么可能不知，无非是套我的话，试我的心性。

这时门帘外面响起了丫环的声音。

“老夫人，二小姐、三小姐、五小姐、六小姐，前来请安。”

老夫人听后，嘴角勾起一丝暗笑，冷哼了一声。

“平日里不见积极，这会子都聚来做什么？让她们门外磕个头，散了吧。”

“是。”丫环应了一声，刚要走。沈妈妈走近了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几位小姐定是想您了。恐小丫环不会说话，我亲去送送她们。”

老夫人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

沈妈妈立刻带着丫环走了出去，没片刻功夫，二小姐苏若兰特有的尖锐嗓音传了进来。

“沈妈妈，丫环是不是没说清楚？不如你再去通传一次。我们可都是各房嫡出的小姐，总不能比庶出下贱吧。”

苏若兰高傲的俯视着沈妈妈，特意加重了‘嫡’字。丝毫不在意旁边还有同是庶出的苏暮春。

哼，死老太婆，居然偏宠庶出，老糊涂了吗！

怪不得祖父独宠着姨奶奶，几个月都不见她一次。如今又添了个姓楚的小的，这辈子也别想翻过气势了。

不要以为你掌权时我讨好过你几年，就是你可以随意对待的。

“就是，凭什么苏锦溪那个贱种可以见祖母的面，而我们不行！”六小姐苏云烟随声应和着。

打今儿中午起，她就极不待见苏锦溪。听说苏锦溪来佛堂拜见老夫人，急忙打着问安的幌子打压她来了。

谁知苏锦溪受了礼待，自己竟吃了闭门羹，顿时气恼非常。

“祖母向来不喜人多，今个又见了四妹。恐怕是身子乏了，我们改日再来吧。”

苏暮春蹙眉，赶忙劝阻她们。

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的，可惜途经后园时刚好与她们一伙“撞”了个正着，还未想好拒绝的托词，就被“带”这来了。

老夫人虽已无权独居，但毕竟是长辈。此番闹腾起来，终是她们没理。

再加上那个孀居的姨母，再不济也是王妃的身份，郡公的母亲。

她向来谨小慎微，可不想被她们牵扯进去。

“三姐此言差矣，我们苏府虽不位高权贵，但也是官宦世家。嫡庶的规矩怎么能变呢！那有嫡亲在外面，庶出在屋里的道理。”

介于自己的身份，苏暮春被噎在了一旁。

又是庶出，她自小最恨的就是这个身份。若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用许个年近天命的夫婿。

想着想着，原不算长的指甲几乎被她掐断。

内室中，苏锦溪一脸愧色。

“祖母，都是锦溪惹的事，锦溪还是离开好了。”

外面的声音很大，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她们自以为老夫人年岁大了，没了家权，楚王妃等又没什么权势，故不重视。

殊不知老夫人才是苏府幕后最主要的掌权者。

三十多年的家权管理，绝不是谁能轻易替代的。不说别的，单是各房、各处管事的人，暗地里无一不是唯她命是从。

大夫人本以为拿住的苏府‘天下’，不过是个表面的空架子罢了。

苏锦溪早看透这一点，所以第一步就是接近老夫人。

闹吧，闹吧，多了这些神助攻，更能推进她和老夫人的关系。这么点事就沉不住气，真连做对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