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已猜到是什么,两册还带着墨香的书卷,一本上书《天香谱》,一本上书《雅香集》。
她颤巍巍伸出手,轻轻摩挲过墨印新干的字迹,将两本书捧到心口。
许绎长舒一口气,双目微红,念枫若能泉下有知,看见女儿能得她衣钵传承,该有多么安慰。
“先看看《天香谱》,和安家那本有什么不一样?”宋珩提醒。
杨陶带着三人进到厅内,窗明几净,清一色酸枝家具,富贵而低调雅致,正中一张厚重雕花圆桌,四人围着桌沿坐下。
灵芝立即翻看起许绎誊写的《天香谱》,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
许绎的字和他的人一般,儒雅俊秀,圆浑流畅,字里行间透着飘逸。
灵芝约莫记得那破洞出现在后半册,翻到后头,放慢了速度,一页一页仔细浏览过。
丫鬟煮了茶进来,给四人盛在桌上,宋珩拿过灵芝面前的杯盏,又给她多加一勺糖,搅拌均匀再递过去。
灵芝忽然停下来。
她的目光落在一味香方上,玉华香。
若她记得没错,其中一个破洞正是在玉华香出现的那一页上头。
她拈起那一页,指了指中间第三行的位置,“大概在这里有个破洞。”
许绎和杨陶都凑过来,那一行字上,正面和背面各有一张香方。
正面是玉华香,灵芝所点的位置,芸香一两,翻到背面,红景天三钱。
灵芝又继续往前翻,又指着一页到,“这里也有个破洞。”
二人再一看,一面写着,拌和成药,另一面写着,红景天一两。
许绎和杨陶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异和震骇,杨陶下意识捧紧面前杯盏。
灵芝也发现了其中关键,喃喃念着,“都有红景天三个字,那破洞好像是故意把红景天去掉了。”
“你再看看,后头还有吗?”许绎声音有些打颤。
灵芝接着往下翻,又指了几个地方,果然,和前两处一眼,破洞的位置都写有红景天。
杨陶握住茶盏的手有些晃,她放下茶盏,嘴唇也微微颤抖。
宋珩发现了异样,伸手握过杨陶打颤的手,“娘,红景天怎么了?”
杨陶脸色白如纸,眼中蓄有泪,看向许绎,“是他!”
许绎清隽的双目透出深刻的恨意,捏紧双拳点了点头,“果然是他,早就该猜到是他!”
“是谁?”宋珩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们追查了十多年的告密者,终于有答案了吗?
他也忍不住绷直了身子,握紧杨陶的手,疑惑又忐忑地看向许绎。
许绎看了看宋珩,又看着杨陶,艰难地从牙缝间吐出几个字,“景天,宋谨,字景天。”
宋珩只觉脑中“嗡”地一声,思绪瞬间停滞下来!
《天香谱》不会无缘无故破洞,那么这从所有香家人的鲜血里送出来的册子,所传递出的信息必有深意!
宋谨,宋谨,宋谨就是当今皇上,他的皇叔,他父亲的亲弟弟,宣德帝!
他们早怀疑过他,所有皇子都死的死囚的囚,只有这个河间王安安稳稳活了下来,若不是他做过什么事,深得先皇后信任,又怎能活到夺大宝之时?
只可惜没有证据,且当年宣德帝并未参与起事,他们才一直不敢确认这个想法,如今,《天香谱》就是最好的答案!
宋珩只觉一直以来的迷雾散开,血淋淋的真相迎面而来,让他难以顺畅呼吸。
灵芝也知道宣德帝名讳,听到许绎的话时已傻眼呆在原地。
杨陶挣脱宋珩的手,直直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娘!”宋珩想要追过去,许绎抬手止住了他。
“让她去吧,让她独自待会儿。”
宋珩担心地看着杨陶远去的身影,直到她走远再坐下来。
“你娘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她心里的苦,比谁都多,让她自己待上一会儿吧。更何况,这人是你爹那般厚待的兄弟。”许绎的声音沧桑又疲惫,似说出这句话,已让他心力交瘁。
灵芝伸手过去轻轻拍拍宋珩。
她能体会他们三人心里的感受。
宣德帝的身世人尽皆知,若不是当年勇戾太子的母亲相护,怕他早活不过三岁。
谁能猜到,这告密者会是勇戾太子最信任的兄弟?
宋珩紧紧握着灵芝伸过来的手,双目通红,脸色铁青,眉目间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和痛苦。
灵芝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疼不已,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将另一只手也伸过去,轻轻覆上他手背。
“一切都还不晚。”许绎沉声道。
☆、第290章 背叛者死
许绎长长叹息一声,举起面前茶盏,手颤抖着,终究没送到嘴边又再放下,显是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懑。
“当年,我们这些追随殿下的人,只是觉得宋谨他不够仗义。在殿下正需要支持的那几年,他却一直称病,每日病恹恹地躲在府中,这也就罢了,殿下从未勉强过他站在我们这一边。”
他声音渐渐转得冷冽而充满怒意,“哪知这人不仅仅是怯弱,根本就是恩将仇报、卑鄙无耻!殿下母子对他情深意重,他受人恩惠,却反噬一口,这样的小人行径,就算倾尽天下之笔,都难以尽述!”
宋珩尽全力压住自己翻腾的情绪,点点头:“您放心,我必亲手取其性命,为父亲报仇。”
他们的计划本是找到告密者,替勇戾太子正名复位。
宋珩本来还对宣德帝有几分愧疚,毕竟他如今已经坐上天子之位,当年父亲被先皇后所害,他也算无辜。
如今,他所有的愧疚都消散无影,就算天家无父子、无兄弟,可这般背后暗伤恩人、背叛兄弟的丧心病狂之徒,让他碎尸万段都能解其恨!
他想到他们仓惶逃出京城的深夜,颠簸在马背上的娘亲怀里,躲过一波又一波喧嚣吆喝的箭雨,饥饿、恐惧、慌张,随时随地心头都是被逼上绝路的无望和窒息。
还有那夜,天墨如黑,大雨倾盆,父亲举起长剑,在远处渐渐接近的追兵呼喝声中,横向自己颈项。
他眼睁睁看着父亲倒下去,娘没有捂住他的眼睛,只是告诉他,“看见了吗?将来,你要用这剑,将我们的仇人头颅像这样砍下来。”
他只流了一滴泪,圆睁着眼,看着父亲的魂魄渐渐抽离身体,消散在雨夜,离他们永远地远去。
那明明是黑夜,他却觉得那血红得刺眼,红得他永世都不会忘记。
从那一夜起,五岁的他就长大了,从此以后就由他来为娘、为那些追随父亲的人撑起一片天,还有父亲未竟的心愿,都等着他去完成。
“王爷。”许绎的声音将宋珩从仇恨的思绪中唤回来,“还有一事。”
宋珩呼出一口气,眼睛酸涩,这才发现自己将灵芝的手握得太紧,忙松开手,疼惜地看她一眼。
“许叔请说。”
“可宋谨当年,是怎么知道我们起事的时间地点的呢?”
宋珩身子一震,没错!
许绎的声音继续,“当年他身子多病,殿下在考虑起事之时,便没将他考虑进去,他只知道我们有这个打算,却不应该连我们何时行动都一清二楚,当年我们的计划以篆香传递,他根本就没有拿到连珠合璧篆香的资格。”
宋珩咬紧了牙,喉头发涩,“也就是说,另有其人,将篆香的秘密透露给他?“
许绎点点头。
宋珩握紧了拳头:”我亲自问他,有朝一日,我定要亲自问他!”
午后,宋珩与灵芝分头回府。
灵芝有些担心,婚期将近,这一别,他们就不便在婚前再见面,也不知他会不会吃不好睡不着。
宋珩察觉到她的担忧,将她轻轻拥在怀中,只说了句:“等我。”
灵芝点头,她能做的,便是不让他操心其他事情,她仰头看向宋珩,坚定道:“你放心,安府这边,我能处理。”
燕王府内,荷月煮了茶汤端着来到宋珩书房门口。
“荷月姐姐。”大双守在门边,见她来了笑着打招呼。
“爷怎么了?”荷月看了看紧闭的书房门,“晚膳也没用。”
大双叹一口气,“爷没说。”
“爷不是和四姑娘出去了吗?”
大双点点头,“是呀,四姑娘刚到的时候爷还高高兴兴的,回来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
荷月往门边走过去,“我给爷熬了清心茶汤。”
大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阻止她。
荷月轻轻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小双来开了门。
荷月朝他笑笑,往里看去。
宋珩坐在书案前,面前摆着一盘篆香,愣愣出神。
荷月走过去,将茶汤放在他面前,柔声道:“爷,用点茉香茶吧,这是清心养胃的,春季用正好。”
宋珩眉头轻皱,点点头,并不言语。
荷月还没见过这样的宋珩,平日里神采飞扬的五官黯淡下来,有些低落,有些漠然,隐隐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很想伸手将他蹙起的眉纹抹平,终究只叹一口气,轻声道:“爷若有什么心事,不如说出来,或许我们能替您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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