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不用燕清歌直说,红柚也心知肚明。
然而她只能看着姑娘变得不再神色飞扬的侧脸,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默默心疼。
……
……
……
一道圣旨让燕家变得越发忙碌起来,老夫人拘着燕清媛严厉教导宫中的礼仪,二夫人忙着给二房一行人安排入宫的行头,还有更改除夕夜已经定好的安排。
一众人都忙得团团转的时候,燕清歌正拿着青竹整理上来的名单细细查看。
上一世的她,从未真正留意过府里那些残疾了的老兵们。
出嫁前,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被关在内院里与教养嬷嬷打交道,就是出去外头丢人现眼。出嫁后去了八皇子府,回燕家的次数就更少了些。
直到燕家满门抄斩,她被软禁的那段时间里,不知是谁从墙头将燕家斩首的名单扔了进来,燕清歌便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么多个名字,紧紧的跟在爹爹后头,她甚至都记不起来那些人具体的模样,却是牢牢记住了这些名字。
现在,燕清歌又看见了那些熟悉的名字,重活一世,她才知道这些人多大了,原来是哪里人,会做些什么,哪里受了伤。
他们来自各地,大多数都是升斗小民被招了壮丁才从军,不过其中也不乏北疆的铁匠、河间的木工这类手艺人,甚至还有几个是山中的土匪,早些年被燕家军招安,如今竟是半点看不出当年做匪贼时的样子了。
燕清歌模糊想起那些人忠厚和蔼的脸,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她就不笑了,心中只剩感慨。
在她手里摊开的不过是薄薄几张纸,她却觉得有千斤重。
青竹整理的东西很工整,一目了然。
燕清歌曾叮嘱过他,让他找那些老兵说话的时候,问清楚是否愿意出府隐藏身份成为钉子为燕家办事,并且强调了这是燕三姑娘的意思,与大将军他们无关。
现在每个人的回答都写在了纸上。
燕清歌一眼扫过去,每个人的回答都是——愿意。
她重重的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让眼角的酸涩感褪去。
这些人之所以会选择留在燕家,都是因为受过燕家的恩。燕清歌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恩,能让他们自愿来燕家做家丁,甚至上一世还义无反顾的跟着燕家一起赴死。但燕清歌清楚,他们留在燕家绝不是为了被人安排在可有可无的地方,做着毫无意义的活,被其他奴仆肆意排挤的。
二夫人认为他们粗鄙,认为他们形容有碍,便将他们隐藏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粉饰太平,维持着燕家作为百年世家该有的“风光”。
这是对他们一颗报恩之心的侮辱,也是对燕家这么多年所作所为的否定。
对于这些老兵们,燕清歌心里是有愧的,这些人,是跟着燕家同生共死的人,是因为她才迎来灭顶之灾的人。
所以,她必须要好好安排,让他们每个人都能有用武之地,这样,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
燕清歌的眉头越拧越紧,她无比慎重的埋头思索了起来。
………………
西院。
“这水蓝繁花纹的料子穿在五姑娘身上真真是好看!”
“是啊是啊,明儿进宫再梳个乖巧的垂发,带上那套洒金珠蕊海棠的头面,可不就是九重天上的仙女儿了嘛!”
绣坊的妈妈给燕清楣送来了新制的衣裳,服侍她穿上后,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好话。
燕清楣被夸得两颊绯红,她不好意思的笑了:“妈妈们快别打趣我了,这都是绣坊手艺好。”
“哪里哪里。”绣坊的妈妈们连忙摆手。
屋子里正热闹的时候,突然有人猛地推开了门,也不通报一声就冲了进来。
故意踏得震天响的脚步声显示着来人心中的愤怒。
燕清楣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旋即温和的笑了笑,迎上去唤了声二姐姐,然后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下。
燕清媛一屁股坐了下来,端起桌上放凉了的茶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将茶盏重重的磕在桌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老太婆就是在刁难我!”燕清媛咬牙切齿的说着,燕清楣毫不惊讶,还十分顺手的给她又添了一杯茶。
“都是燕清歌那个贱人!她算什么东西!那老太婆竟然拿她来跟我比?!”
燕清媛狠狠的绞着手里的帕子,气得双眼通红。
她何时受过这种羞辱?
燕清歌不过是个在北疆长大的野丫头,乡下人!老夫人竟然说她规矩好,仪态好,说燕清媛连她的一半都比不上!还逼着她学了好几个时辰的规矩,手脚都酸得不像她自己的东西了!
“都怪她!都怪她!”
第三十章 病发
燕清楣在一旁静静听着,等燕清媛再也想不出骂人的词汇时,她才劝道:“二姐姐别气。”
这样干巴巴的一句话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让燕清媛的怒气更甚。
“不气?我怎么能不气?!”
燕清媛开始拍起了桌子,气得胸脯一上一下的喘着气。
“她不是仪态好规矩好吗?我要让她入不了宫!看看她那好仪态好规矩还能去谁的面前显摆!来人!”
说着她就开始唤起了屋外的丫鬟。
燕清楣连忙制止她。
“二姐姐这可不行。”她说道。
“怎么不行了?!”燕清媛瞪眼。
燕清楣瞧着她那蠢笨的样子,心里不屑。爹爹昨天才说除夕那日不准出任何岔子,二姐姐今天就打算在燕清歌身上动手,这不是把爹爹的话当耳边风了嘛!
到时候爹爹生气,她还得跟着受罚!
自己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姐姐?!
燕清楣不由得恼火。
不过这些话跟燕清媛说了她也不懂,燕清楣便没有提这一茬,而是把自己的计划悄悄跟她说了。
“……就是这样,只要三姐姐入了宫,自然会有人帮咱们刁难她让她出丑,二姐姐你又何必自己动手?”
燕清楣说着甜甜一笑,正是女儿家娇憨的样子。
燕清媛眨了眨眼,稍稍琢磨一番,觉得燕清楣说的话非常有道理,脸色稍霁,点头夸道:“还是你会安排。”
“那是自然。”燕清楣有些自得的笑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会用蠢办法吗?
……
……
红柚和青兰两个大丫鬟把安歌院里安排得井井有条,入宫的行头也由白芷紫萝挑选好了,她分明是整个燕家最清闲的一个人,却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到了腊月二十九的晚膳前才出来。
燕清歌把一叠书信交给青兰,道:“把这些给青竹,让他跟袁烈一起在明天把事情办好。还有,”她又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让你哥哥把这些银子跟那些燕家军的老兵都分了吧,大家过个好年。”
这次青兰没再出言阻拦,接过书信和银子应声称是,便手脚麻利的去了前院。
红柚替燕清歌沏上一壶茶,说道:“这件事有这么急吗?那些书信是姑娘熬夜写出来的吧,眼底都青了。”
燕清歌揉了揉额角,脸上的疲惫之色尽显,她无言摇了摇头,喝过茶简单用了晚膳便上床歇着了。
……
今年的除夕天气格外好,暖意融融。羽毛似的云色浅淡,天空湛蓝。空气中虽然还带着些寒意,却不会像前几日那般刺骨的冷,让人觉出几分适意来。
白芷正把热乎乎的糕点装进食盒,这些都是燕清歌入宫路上用来垫肚子的东西,做成了一口就能吃下去的大小,不会弄花妆容。毕竟晚上要与那些天潢贵胄一起用膳,宫里规矩多,只怕根本吃不了什么东西下肚,所以白芷便留意将糕点备下了。
用锦缎将食盒包好,打上一个漂亮的结,白芷抬起头来,便发现除了她之外的三个丫鬟都有些神思恍惚的样子,就连正在给姑娘梳妆的红柚都看起来呆呆的。
“你们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青兰和紫萝回过神来后,面面相觑,脸色十分复杂的样子,但就是不出声。而红柚手上正在摆弄着头发的动作一顿,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只见红柚怔愣了一瞬,并没有回答白芷的问题,反而踌躇着开口:“姑娘,三少爷他……”
“三少爷?”白芷嘟囔着:“三少爷怎么了吗?难不成方才用午膳的时候又发病了?”
她们嘴里说的三少爷便是二房的独苗,燕盛,不到四岁的年纪,虽然是个哥儿,却从小体弱多病,有多半的日子都窝在院子里养病,像是在饭席上突然发病的事情,也并不少见。
白芷只是随口念叨着,却见其他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心里更加疑惑了。
今日是除夕,燕家一众人只需入宫参加夜宴,所以午膳还是在家里吃了个团圆饭,白芷在小厨房里忙着做糕点,便没有跟着姑娘过去藤青院,所以并不清楚午膳时发生了什么,也弄不明白三少爷发病为什么会让这三人脸色大变。
反倒是燕清歌叹了一口气,瞧不出脸上什么神情,淡淡的道:“这种事,对你们来说还是太早了点。是我的疏忽,不该让你们去做这种会脏了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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