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放心,无论郭小娘子在宫中留多久,我们都不可能让她跟祁儿在一起的。等再过几年她年纪大了,老夫人总不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一直把她留在宫里,断了人家女孩子的姻缘,届时也就只能把郭小娘子放出去了。”
如今郭婷十六七岁,魏老夫人还能坚持己见。
等到郭婷十八九岁,二十岁了,她还能再继续这样吗?
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到时候就算她还有这个心思,郭婷自己只怕也不愿意了。
楚瑶笑了笑:“此事儿媳之前也略有耳闻,并没有放在心上,母亲多虑了。”
魏夫人听了却有些无奈。
不放在心上那就说明也没把祁儿放在心上,所以根本不在意他纳不纳妾,纳的又是什么妾。
不过左右公主才嫁来没多久,他们小夫妻俩还有的是时间相处,不着急。
魏夫人想着便也将这件事抛开,张罗下人准备早膳,就等魏延父子回来后一家人一起用饭了。
魏延比魏祁来得早,习武过后直接便回来了。
魏祁则先回永福宫沐浴更衣过后才来,进屋后看了楚瑶一眼。
下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早膳摆了上来,谁知还没等几人动筷,舒宁宫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是老夫人晕过去了,请了宫里的好几位大夫看了,都还没醒过来。
魏延眉头一拧:“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下人是怎么伺候的!”
说着便起身准备往舒宁宫去。
那来传话的宫人瞥了一眼楚瑶的方向,犹犹豫豫的道:“老夫人早起还好好的呢,但刚才公主离开的时候就不大好了,奴婢们本想赶紧请大夫来看看,老夫人却强撑着说不必,怕让君上和夫人误会,以为是公主把她老人家气坏的。”
“奴婢们不敢违逆,只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谁知刚才……老夫人却忽然晕过去了,怎么都叫不醒,大夫看了也还是不行,奴婢们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来禀报君上的。”
话里话外说了半天,还是说楚瑶把老夫人气晕过去了。
魏延皱眉回头看了楚瑶一眼,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家母亲那个不靠谱的性子,又怕其中有什么误会,终究还是没有当场发作,只道先去看看再说。
身为一国之主的他都去了,魏夫人和魏祁楚瑶自然也随之前往。
魏祁与楚瑶是晚辈,自然不能与魏延夫妇并肩而行,始终走在他们身后。
魏祁又刻意放慢了脚步,楚瑶作为妻子,与他保持着一致的步调,不一会儿便与前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
“怎么回事?”
确定声音不会传到前面去,魏祁这才问了一句。
楚瑶似有不解,转头看他。
“我问你怎么回事?你特地起个大早去给祖母请安,怎么还把她气着了?”
魏祁是深知自己祖母的脾性的,所谓的气晕了八成是装的,不然下人早就急了,哪会不紧不慢的挑着他和父亲都回来的时候才来报信。
让他不解的是楚瑶,既然她打定主意要讨好祖母,又怎么会与她起冲突呢?
这个女人可是最擅长哄长辈开心了!
楚瑶闻言却是嗤笑一声:“世子误会了,不是我特地起了个大早去给老夫人请安,而是老夫人特地起个大早叫我过去给她请安。”
说完转过头再也懒得理会他。
魏祁面色一僵,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婢女,没再说话。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舒宁宫,就见几个大夫跪在殿中,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老夫人怎么样了?醒来没有?”
魏延沉着脸问道。
“还没有。”
有人颤声回了一句。
“什么时候才能醒?”
“这……”
不知道啊,一个装晕的人什么时候醒,那全看她自己啊!
大夫觉得郁闷极了,有些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魏延也觉得老夫人可能是装的,但又怕她真的出事,此刻听着大夫模棱两可不清不楚的话,就有些不耐烦。
正想再说什么,却听楚瑶道:“君上,不如让儿媳的婢女青青给老夫人看看吧。”
魏延皱眉,还未说话,舒宁宫的赵妈妈就先不乐意了,故作担忧的道:“这怎么可以?老夫人金尊玉贵,怎可让一个婢女给她看诊?”
楚瑶对她的突然插话也不恼,笑道:“青青在大燕时有幸得周老先生指点过几年,医术不敢说冠绝天下,但寻常的头疼脑热还是不在话下的。”
“周老先生?”
几位大夫纷纷抬头,眼冒金光。
“公主说的可是周伯庸周老先生?”
在大燕行医能被称一句先生的,除了周伯庸他们再想不出第二人了。
“正是。”
这回不用楚瑶回答,青青自己便答道。
“周老先生与徐公乃是好友,当初公主跟随徐公读书,周老先生无事,便教了奴婢一些医术打发时间。如此这般,奴婢在周老先生身边断断续续的学了几年,但因学艺不精,所以不敢称先生一句师父,免得坠了先生名号。”
能跟随周老先生学医多年而不被嫌弃,怎么可能真的是学艺不精?
不过是周老先生早年间便已放出话来说不再收徒,所以不受这师徒名分罢了。
但有没有名分又有什么打紧?只要能得周老先生指点一二,那也是终身受用不尽的啊!
魏延见几位大夫对这周老先生都多有推崇,便准了青青去为魏老夫人看诊。
左右他们都在这里,这婢女也不敢当着他们的面把老夫人怎么样。
赵妈妈想要阻拦却又找不到借口,只得眼巴巴的看着青青走了进去,还把她挡在了门外。
片刻之后,房中传来魏老夫人的一声尖叫,紧接着是难听的咒骂声,听着声音中气十足,哪像是晕厥过去刚刚醒来的人。
魏延面色一黑,确定了老夫人确实是装的,更为烦躁了。
但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先将几位大夫以及闲杂人等屏退了,才进入房中仔细询问老夫人怎么回事。
房中青青将一根金针收起来放入了发簪中,魏老夫人咬牙愤愤的瞪了她一眼,被拆穿了却还硬要装作一副刚醒过来的样子,靠在郭婷身上埋怨着楚瑶的不是,说她如何言语顶撞她,又如何不肯给她读经书还甩袖而去。
楚瑶始终浅笑着不言不语,倒是魏夫人听到读经书这几个字后脸色变了变。
魏延不是偏听偏信之人,即便说话的人是他的母亲。
他转头看向楚瑶,希望她能解释解释,楚瑶这才开口,将魏老夫人说舒宁宫没有多余的蒲团,让她跪在地上读经书的事情说了。
末了又道:“儿媳早年间在燕国时曾受过伤,膝盖是受不得寒的,不然一到冬日或是阴雨天气,两条腿就会疼痛难忍,故而才与老夫人说看能不能让宫中下人匀个垫子给我,我读完了经书就把垫子还回去。”
“老夫人却以为儿媳是借着腿疾为由故意推脱,让人将我赶走了,所以……”
“你说谎!”
魏老夫人竖眉道:“你刚刚根本就没跟我说过你有什么腿疾!”
赵妈妈等人也跟着作证:“是啊,公主根本就没说过,不然我们怎么会不给您准备个蒲团呢!”
言语中却是承认了之前真的没给楚瑶准备蒲团。
楚瑶垂眸,抿了抿唇:“那便当儿媳没说过吧。”
这模样看上去却怎么都像是委曲求全,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又来了!
魏祁心里说了一句。
老夫人这厢还在说着什么不用蒲团是为了表示诚心,只有身体直接触地才能表达对佛祖的敬意,婷婷也经常给她这样念经书诸如此类。
一直沉默的魏延却忽然间怒火冲天,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躺在床上的魏老夫人。
“当年我不在宫里的时候,您是不是也是这样让梅梅给您读经书的?”
梅梅就是指魏夫人梅氏,这昵称还是魏延自己给她取的,私下里一直这么叫她。
魏老夫人怔了怔,不知道他在气什么,还梗着脖子道:“是啊,若不是我一直让梅氏诵读经书,她这些年怎么会过的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当年她小产的时候性命都差点儿没了,最后却好端端的活了下来,过几年还又生下了阿佑,这都多亏了……”
“够了!当年梅梅小产就是因为腿疾犯了!走在路上没能站稳,所以才会从台阶上跌下去!”
“我先前一直不知道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患上腿疾!今日才知道……原来竟是母亲你为了表达向佛祖的诚心,让我的梅梅整日跪在地上念什么经书!”
“您的诚心难道就是将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奉上去吗?佛祖若是要如此才能感受到诚心,那和吸血的恶鬼又有何区别?”
“从今日起您也不要供奉什么佛像了!这舒宁宫的佛堂全部拆掉!不然我怕再供奉下去,我的妻儿就不知还要遭什么罪了!”
说完猛地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周围。
“舒宁宫里的蒲团既然无用,也不用留那么多了,留下两个就够了,其余的全都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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