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寒香 (绮念念)

秦疏影走了进去，看到梁老夫人面前站着一对粉妆玉琢的孩童，应当已经见过礼了，他们手牵着手站在地上。

六岁的年纪，正是可爱的时候，他们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人和摆设，一点也不显得害怕。

并不见那个什么岳夫人。

梁云山“嘿嘿”笑着，不时瞅瞅罗梅香，不敢多说什么。

今天他没去上朝，请了假。

梁老夫人眼中一闪而过厌恶之情，脸上却是摆出几分慈爱来，让锦绣拿出一对玉镯，给了龙凤胎。

梁云山教导龙凤胎：“阿远，阿宁，快谢谢祖母。”

阿远是男童，阿宁就是那个女童。

兄妹俩齐齐说道：“谢谢祖母！”

梁老夫人慈爱地笑道：“真是一对乖巧的孩子！侯爷，该给阿远安排进入学堂学习了吧？”

梁云山颔首：“还是母亲考虑周全，明早就去安排。”

“嗯。还有阿宁，已经六岁了，该有自己的院子，就住在潭园罢。”

梁云山很高兴，还带着几分激动，“有劳母亲费心了。”

梁老夫人神色虽然淡淡，但是语气显得较为亲热，显示出一个老侯夫人该有的考虑，“这有什么费心的。她们的姨娘，就安排在听澜轩吧。”

梁云山一一都应了。

秦疏影听在耳朵里，心里却瞬间产生了很多想法。

姜到底是老的辣。

看起来，梁老夫人接受了这对龙凤胎，实际上，她却巧妙地将龙凤胎脱离了梁云山和岳夫人的视线。

岳夫人既然进入了平西侯府，就不能再叫什么岳夫人了，就是个姨娘，岳姨娘。

龙凤胎已经六岁，梁老夫人的安排再合规矩不过了。

可是，梁老夫人连一天的时间也没有给岳姨娘和龙凤胎来适应。

他们一进入平西侯府，就面临着母子三人分隔三地的处境。

再者，边城和京城的气候相差很远，饮食习惯什么的也相差很远，若是没有合适的人照料，再加上罗梅香虎视眈眈，这对龙凤胎能不能活下来还难说。

大家说笑一番，梁云山让龙凤胎的奶娘带着兄妹俩一一认了人，见了礼，一家人就坐在一起吃饭。

龙凤胎按照男女之别，分别坐在了男席和女席。

阿远还好，阿宁看见父亲不在一张桌子上坐着，忍不住频频张望。

但她已经懂事了，估计岳姨娘也交代过，所以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张望，却没有失礼的举动。

秦疏影照旧站着伺候梁老夫人用餐，梁辙依旧不动筷子。

梁云山吃了几嘴，见梁辙不动筷子，问道：“你怎么不吃饭？”

梁辙淡然道：“父亲，疏影在侍奉老夫人。说起来，侍奉老夫人是我们夫妻俩共同的事情，我等等她。”

梁云山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这是谁家的规矩？”

请疏影听出梁云山的语气里带着不满和火气，一颗心提了起来，她知道梁辙这些天都是因为自己，才一次次忍耐下去。

依着梁辙的性子，若不是自己那样劝着，他早就和梁云山对上了。

这几天他努力在梁云山面前表现，若是因为这顿饭就破功，岂不是前功尽弃？

梁老夫人仿佛没听出这边的火气，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吃着饭，仪态优雅，神情淡然。

罗梅香却没闲着：“子由，这谁家有这样的规矩啊？你可是侯府的长子，要给弟弟妹妹们带样子的，规矩不能从你这里开始乱。从前也就罢了，现在你父亲回来，你多少也收敛一点，少叫京城的权贵看我们的笑话。我知道，我这话虽然不中听，但都是为你好。忠言逆耳利于行，就是你恼怒我，我也不得不说。”

梁云山的脸色更加难看，想起罗梅香在家信里提到梁辙回京后的那些事情，他将筷子“啪”在了桌上。

满屋子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侯爷这是要发怒了……

梁辙却像是根本没看懂梁云山的愤怒，瞧也不瞧罗梅香一眼，淡淡说道：“父亲，你放心，我就是吃得少一点，一会儿你还是赢不了我。当初，杳城之战，我三天三夜没有喝一口水，没有合眼，最后还是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

杳城之战……

梁云山一怔，神色一变，阴沉之色变得越发严肃。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梁云山。

梁云山片刻之间没有做声。

就在大家都奇怪梁云山此举的时候，突然，一阵爽朗的“哈哈哈”大笑声从梁云山嘴里发出来，“臭小子，牛皮也不怕吹破了！”

梁辙说道：“秦大人热情好客，儿子今天下午被他灌了一下午的茶水点心。”

意思就是他早就饱了。

这是在向自己解释为什么不吃饭了？

梁云山脸色好看很多。

不过还是有些不满地瞥了秦疏影一眼。

永嘉公主拿药娘来威胁自己，现在药娘已经进了府，梅香不是也没闹腾吗？他就说了，梅香那样识大体的贤惠人儿，怎么可能闹腾呢？

自己竟然被永嘉公主忽悠了。

以后，他这个做公爹的可不需要再顾忌太多，该给儿媳妇的脸色还是要有才行。

梅香说得是，世家贵族顶要紧的就是规矩，规矩不能废。

不过，大儿媳妇看起来也是个有规矩的，每天侍奉老夫人从不懈怠，吃饭的时候侍奉，听说还专程伺候老夫人安*眠。

看在他们这些天表现不错的份上，过去的事情今天就不提了。

杳城之战……

梁云山哈哈大笑，“母亲，都是一家人，也莫讲那些个规矩了，就让疏影一起坐下吃吧。”

第316章 迂回曲折

罗梅香大惊失色，刚才的转折太快，她根本没体味过来其中的味道。

梁云山这样一说，她几乎下意识就开口：“侯爷，侯府有侯府的规矩……”

秦疏影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就说起话来，“夫人，我听说，府里传着一股谣言，就是说侯府规矩的。夫人……”

罗梅香双眼一厉，简直要冒火。

天天说规矩，天天讲规矩，平西侯府最大的规矩漏洞就在请封世子这里。

梁老夫人见罗梅香吃瘪，出声道：“疏影，你就听你父亲的，坐下来吃吧。侯爷说得对，一家子人讲那么多规矩就生疏了。”

秦疏影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谢谢老夫人。”

梁老夫人放下筷子，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看起来很随意，又慈祥，“你这孩子，就是太较真了。我是你的祖母，你这天天毕恭毕敬的，不知道还以为我给你气受了。以后啊，这习惯要改一改才好。”

在梁云山面前，梁老夫人向来都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很少训人。

她这么一开口，梁云山的神色就变了变。

从前，赵婉娘就是这样，在老夫人面前毕恭毕敬，有自己在场的时候，赵婉娘还有些惴惴不安。

后来他就知道，赵婉娘纯粹是在演戏，演一个弱者、受气包的形象，试图赢得他的同情。

实际上，他不在场时，赵婉娘一点也不敬重自己的母亲，怒斥喝骂，根本没有将梁老夫人放在眼里。

果不其然，赵婉娘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简直不要脸之极！

现在，秦疏影也要故伎重演？

梁云山神色蓦然变得凌厉起来，“子由媳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从今以后，你还是继续伺候老夫人用膳！”

梁辙本来在看秦疏影的，听到这句话，脑袋倏忽就转过，对着梁云山，目呲欲裂，“父亲……”

秦疏影几乎是在梁辙的话刚出声时，也跟着出声了：“父亲，你说得对。子由，你也觉得父亲说得对，是吗？”

梁辙的拳头在桌子下紧握，可是迎着秦疏影那柔软的目光，想起秦疏影多次的叮嘱，他忍了又忍，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将话忍了下去。

梁辙的愤怒、不甘，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梁琼高兴得像是六月天喝了冰镇水，恨不得唱个小曲儿。

梁杰和梁渊对视一眼，也很开心：让你梁辙在校武场大展身手，衬托得他们兄弟跟弱鸡一般。

面对秦疏影的话，梁云山冷冷哼了一声，算是认可。

秦疏影又站了起来，给梁老夫人舀了一碗汤——这是她第二次舀这山药汤了。

梁老夫人却好像根本没觉察到什么不对，什么也没说，罗梅香当然也发现了，但是她也没说什么，而是给蒙氏使眼色。

刚才的剧情转折太精彩，蒙氏还没回过神，罗梅香这么个眼色递过来，她还晕着呢。

倒是四娘，看懂了罗梅香的眼色，开口说道：“大嫂，祖母刚刚喝过山药汤了，你怎么又给祖母舀？”

顿时，满屋子的人再次将视线凝结在秦疏影身上。

秦疏影一点也不尴尬、不慌乱，倒是奇怪地问四娘：“四娘，这有何不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