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寒香 (绮念念)

次日。

小姐姑娘们开始一起上课，秦月的表现一如在长公主府上那般，十分有分寸。

秦疏影和她相处觉得轻松，秦月实在太聪明了。

秦芳芳知道自己要被送入家庙，又是上吊，又是绝食，很闹了一阵。

李姨娘到底伺候了秦永涛十几年，又会做低伏小，这些年虽然算不上十分得宠，但是也说得上话，如今又没有徐氏压在头上，于是就显了出来。

先是让秦永涛改变了送秦芳芳入家庙的主意，随后又加快了打击孙家的步伐，孙家被他逮着了好几个名头，今上大怒，手一挥将伯府的名头给撸了。

没有了伯府名头，伯府府邸被收回。府里又没有出息，孙家连个像样的宅子都买不起，最终只得在崇德坊买了个四进的院子住下。

一家人主子就有四五十，加上下人，哪里住得下？

就甭提那个热闹劲儿了。

孙庆平的姐姐，也就是楚国公府的庶出媳妇，毕竟是楚国公府的人，不时帮衬一把娘家，就靠着她这点援手，孙家才得以一日三餐。

至于秦芳芳，已经被孙家扔出来，秦永涛寻了典律，让秦芳芳彻底脱离了孙家，婚嫁再不相干。

董氏开始频繁地出入秦府，为秦芸芸寻摸亲事，顺带的，还有秦芳芳。

既然秦芳芳不用去家庙了，秦永涛也答应了让她再嫁。秦芳芳能够再嫁，对秦永涛来说，自然是好事。一个女儿的再嫁，就意味着一个助力。

想来，李姨娘也是凭此才说服了秦永涛的。

按说，这件事有老祖宗在，秦永涛不该这么积极才是。但是，老夫人多日礼佛，不让人打扰，秦永涛的意思传到她那里，老夫人答应了。

秦永涛一走，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对顾妈妈说道：“虽然是八丫头作孽才将自己折进去，到底也才十四岁的年纪啊，我不忍心看她青灯古佛，孤寂一生。希望她从今以后懂得惜福，懂得收敛，珍惜这个重生的机会。”

顾妈妈深以为然，说道：“老夫人，就是你这样宽厚的祖母才会这样想。能生在秦家，小姐们都是好福气。”

若是秦疏影在此，必定会认可顾妈妈的话。

秦瑶瑶是庶女，老夫人一直关心她，栽培她；秦芳芳是庶女，若是别的家庭，只怕早就被关到佛堂里了，老夫人却怜惜她到底年轻，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秦芸芸那样对待自己的姐妹，老夫人也是将她禁足，其实这也是在给她改过的机会。

但是，秦芳芳会不会这样想呢？

秦芸芸会不会这样想呢？

这一日，秦疏影上午休息间在院子里散步，却愕然发现秦永涛在一棵槐树下，看样子竟然像是在等自己。

秦疏影上去行了礼，“见过大伯父。”

秦永涛不动声色将她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些时间，老夫人没让你们请安，我也见不到你。今天是有一件事问你，穆家的事情，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

秦疏影恭恭敬敬说道：“大伯父，穆家的事情，侄女虽然知道，但却不是侄女散播的。这件事，很多贵妇人都知道，想来是与穆家不对付的人散播的。侄女身为秦家女儿，自然事事要以秦府的名声和安危为先。若是侄女做了这件事，难免着了痕迹。”

“是吗？”

秦永涛目光炯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侄女。

秦疏影的话听起来有那么几分道理。

秦疏影在永嘉公主府对富安公主说的那番话，在场的人那么多，除了永嘉公主等主子，还有几个伺候的人也听到了，她们会否保密可不一定。

再说了，富平公主和富安公主分属两个派别，这样好的机会送到德妃手中，德妃没理由不利用。但是，德妃可不是个只有美丽和背后势力的简单女人，她若是要利用，绝对不会采取大肆宣扬的手段。

静观其变，这对德妃来说才是最好的手段。

次日，满京城都知晓了穆家的事情，这其中，必定有人在推动事态发展。

第153章 大局何干

昨晚，皇帝召穆大人进宫觐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穆大人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依照秦永涛的揣测，今上并不会急于治罪穆家。

很简单，平衡之术。

太子已经三十几岁，性格也比较平和，政绩并不突出。

相反，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却个个能干，个个出色。他们身后站着的势力也个个不俗，莲嫔相对弱一点，德妃拔尖一点，康嫔居中。

最好的办法是，让这三家保持目前的状态，或者扔出一个四妃之一的名头，让莲嫔、康嫔去争夺，互相削弱势力。

在这一番争斗中，德妃选择作壁上观是最明智的。

但是，若是康嫔和莲嫔万一有谁胜出得了四妃之一，这对德妃来说就有些危险了。所以，德妃也有可能想方设法堵死康嫔、莲嫔升妃之路。

今上要保太子，就必定要继续设法让这三家继续争斗。

这样一来，今上怎么处置穆家，就值得寻味了。今上的处置手段，也就表明了他的态度。现在，朝中大臣谁也不知道今上的态度是什么。

只要他有个态度，秦永涛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对自己最有利。

所以说，穆家这件事，对秦家终究有好处没有坏处。而提起这件事的人，却是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秦疏影眼睛清澈无邪，望着秦永涛：“大伯父，当时，富安公主那样羞辱侄女，羞辱父亲母亲，也就是没把莲嫔娘娘放在眼里，没将秦府放在眼里。侄女一个人受羞辱不要紧，但是侄女当时代表的就是秦府，代表的是莲嫔娘娘，侄女不能示弱，不能受了莫须有的名头，否则以后就再也洗不掉了。这样的话，莲嫔娘娘会受到牵累，六皇子殿下也会受到牵累。所以，侄女误打误撞，吓唬吓唬富安公主，只要侄女咬死了这件事，她也不可能和侄女当场对质。没想到，侄女听来的消息居然是真的，富安公主顿时就不敢再找侄女的麻烦了。大伯父，侄女不后悔这样做，她想羞辱我们秦家，羞辱六皇子殿下，她休想！”

秦疏影说得义愤填膺，将家族荣誉放在第一位，事事为莲嫔和六皇子着想。

秦永涛脑海中的那种怪异的感觉这才排遣了不少，这才是一个十四岁的聪慧的少女该有的态度和考虑。

她只是个孤女，不靠着莲嫔、六皇子和秦家，她能靠谁？

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如何懂得朝中这样的大事？

自己终究是想多了。

大约是这几个月来，秦疏影的举动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尤其是宫中的事情，莲嫔后来派了喜公公来，将宫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秦永涛，包括秦疏影后来对莲嫔说的那番话。

当时，秦永涛根本不相信喜公公的意思：秦疏影故意设计让莲嫔栽了跟斗。

他知道妻女都看上了秦疏影手中的银钱，喜公公那样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厌恶了秦疏影，好想办法将秦疏影手里的银钱据为己有。

但是，出了老夫人寿宴上的那件事，秦永涛再也没法下手，老夫人的眼睛雪亮着呢。无论如何，秦疏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秦永涛也不可能要了她的性命，这是他嫡亲弟弟的唯一骨血。

再说了，宫中是莲嫔的地盘，秦疏影怎么可能设计莲嫔？

秦疏影还没出嫁，刘家的亲事又那样好，后来六皇子又转程转述了意思，要拉拢秦疏影，所以，秦永涛虽然惊讶秦疏影的举动，却没有对秦疏影采取什么动作。

东隐寺的事情，秦永涛虽然怀疑这个侄女，可是，路线、地点都是秦芸芸安排的，这个侄女能做什么呢？只能说她运气太好了，那样被人设计居然也没有折进去。

秦永涛有些迷信起来，这个侄女动不得，谁动她谁就会遭殃。

这几日，他得知秦疏影居然得了永嘉公主的青眼，这可了不得了。

永嘉公主是今上唯一的同母血亲，在今上面前很说得上话，是多少人巴结不上的人物。即便将来今上驾崩，永嘉公主的荣耀也不会减少多少。

秦疏影靠上她，这是再好没有的了。

若是能转而让莲嫔也和永嘉公主扯上关系，那么……

秦永涛嘴角一翘，就问出来：“永嘉公主待你可好？”

“殿下她待侄女，与其他贵女并无分别。”

秦永涛却不甚在意地一笑，这侄女，聪慧又谨慎，这才好，到了刘家才出得上力气。

“好了，你若是要去公主府，就给你大嫂说，我已经嘱咐过她了。”

这是暗示给她出行最高规格和标准了。

秦疏影恭恭敬敬说道：“是，多谢大伯父。”

“嗯。”

说罢，秦永涛负手而去。

秦疏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头十分复杂。

经过这么些时间的寻查，她不断分析秦永涛这个人，他虽然贪婪狡诈、严厉冷酷，但是却也不是个主动伸手害人性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