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胭脂定了定神,语气平淡之极:“皇后的小妹认定都是自己的过错。愧疚之余要为姐姐守孝一年。自然不能再应杜之仙迎娶。那一年陈家接连发生怪事,家里人接连死亡。少女心里也起了疑。仗着一身武艺,诈死离家,藏在杜之仙家中。那时,他已入阁。以他文渊阁大学士的身份,江南鬼才之能,少女信他。然而整整三年,杜之仙不仅没能查出真相,反而查出了陈家姻亲贪墨卖官。少女亲眼看到他拟的条陈,亲眼看到又一族被抄家灭门,从此与他恩断义绝。先帝病重之前,杜之仙幡然醒悟,悔之晚矣。他辞官归隐。先帝驾崩,对方再不隐忍,直接抄斩了陈氏最后两门姻亲:蒋家与王家。至此,陈氏九族尽亡。杜之仙找到少女,愿以余生助少女查清当年之事。”
穆澜便明白了:“那个少女是你?老头儿那么疼我,对我愧疚着,为我费心安排,却依然要照着你的意思,送我进国子监。只因他负你在前。哑叔唯你之命是从,是因为你是他的小主人。”
穆胭脂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说道:“皇后的小妹知道有人对付陈家,怀疑皇后姐姐难产而死另有内情。她花了八年的时间,什么都没查到。这时,先帝病重,被池起良喂了碗虎狼之药,池家随即被抄斩了满门。她只觉得奇怪。以池起良的医术,不至于如此冒险。她去了池家,只救走了失去幼时记忆的你。从此,带着池起良的孤女漂泊江湖,隐姓埋名。杜之仙倾全力相助,江南鬼才并非浪得虚名。他查这件事的法子和皇后的少女截然不同。他查到如今的太后,当年的许贵妃身边死了一个宫女。”
“于红梅?”
“梅青梅红是许贵妃当年身边的侍女。如今宫里只见梅青不见梅红。”穆胭脂讥讽地笑道,“查当年皇后难产,毫无线索。查梅红却是简单了许多。于红梅是做为采女进的宫,还未来得及在掖庭上册,就被先帝遣到了许家侍奉许贵妃。改名叫了梅红,第二年随许贵妃进宫服侍。所以谁都不知道她原名叫于红梅。梅红失足坠井身亡,在宫里是极小的一件事情。谁都没把她和先皇后想到一处。正因如此,对方没有刻意抹去梅红的存在。反让我们查到另一件事。梅红坠井前曾经离宫,去了一趟国子监。一个宫婢,怎么会去国子监?国子监是否有人知晓内情?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如今,我的故事讲完了。你爹藏起来的东西呢?”
然后,对方也发现了于红梅还有个姑姑藏在灵光寺。发现丁铃和林一川查于红梅,才有了对他们俩的追杀。
于红梅,也就是梅红,定然知晓当年内情。而陈瀚方,究竟是怎么认识于红梅,于红梅坠井前去了国子监,一定留了什么东西给他。陈瀚方在查,对方盯着陈瀚方也在查。
穆澜总算把这些疑问弄明白了。父亲又涉入了多少呢?她默默地将脉方拿了出来:“其实您早可以告诉我这一切。何必呢?”
何必一味地利用,然后想杀了自己。
“十月初八……母子康健。”穆胭脂眼神冰凉一片。
“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穆胭脂望着她,缓缓说道:“先皇后于十月初八那天发作,然后难产身亡。你爹进官看平安脉,却说母子康健。”
穆澜平静地说道:“也许是父亲枕脉之后,先皇后才动了胎气,才会难产身亡。”
“他为何要将这张脉案藏起来?杜之仙推测,极可能你爹给先帝喝的并非化痰的药,而是回春汤。你也知道回春汤的作用。先帝强提精神,想做什么?你爹只藏下了这张脉方吗?”
穆澜摇头:“我只找到这个。”
穆胭脂盯着她的眼睛没有看出半点端倪。她站起身来:“也许只有等陈瀚方找出于红梅留下的东西,才能解开当年的谜了。穆澜,你想查清你爹当年开回春汤给先帝的原因。我们的目标一致。无需再斗了。我今晚并没有拿到东西就杀你的想法。你不必如此戒备于我。”
穆胭脂飘然而去。
那张脉案医方被穆胭脂弃在桌子上,并没有带走。
穆澜看着它,一时间心惊肉跳。穆胭脂并不重视这张脉案医方。哑叔临死前,她拿给哑叔看。哑叔说不重要了。
她摊开手掌,掌心密密全部是汗。
难道父亲还另外藏有东西?
穆胭脂如此恨自己。一番话却找不到恨自己的原因。她说的故事绝不是全部。
“今晚你不想杀我。是因为没拿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会是什么呢?”穆澜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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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出门了一趟,更得迟了.见谅,二更在下午五点左右
第205章 私调战舰的人
这一夜,京城明月高悬,宫中设了夜宴。
太后兴致颇高,特令命妇们携闺中女儿一共赴宴。所有人心知肚明,礼部已经发文,令各地选贡采女,明春三月入京。眼看过了中秋就是万寿节。太后娘娘这是想提前看看朝中官员家的千金。
宴会因多了闺中千金,热闹异常。
“多少年没这般热闹过了。”高居在凤座上的许太后示意梅青斟酒。她已有了几分醉意,仍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满殿佳丽。
“娘娘,最后一杯。可不能再饮了。”梅青笑着低声提醒她,往杯中倒着酒。
许太后转动着白色的龙泉白瓷酒杯,看着上面飘浮着点点桂花,轻笑道:“一年我只有仲秋才会饮一回桂花酒。当年我真是厌极了这丹桂的味儿。”
梅青微微一怔,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个邱明堂家的姑娘,你可寻找到了?”
梅青回过神,轻声说道:“找到了。在蜀地老家,已遣人护送进京。大概这几天就该到了。”
许太后笑着摇了摇头:“皇上也不知怎么认识的邱家姑娘。罢了,且不必声张,给他一个惊喜吧。”
前朝的夜宴是男人的世界。谭诚气定神闲地赏着歌舞,目光从对面坐着的胡牧山脸上移过,望向了宝座上的年轻皇帝。
谭诚微微欠身,向皇帝敬酒,引来了所有朝臣的瞩目。
“皇上前些天身体不适,去了行宫养病。咱家前去探望,却没有见到皇上。”
“朕身边的人拦得了别人,却拦不住公公。朕微服私访去了。公公到行宫来见朕,自是见不到的。”无涯爽快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皇帝直言承认,谭诚有些惊讶,也笑了:“皇上可有收获?”
“见见市井百态,总觉得鲜活无比。下次朕再微服出宫,公公与朕一起吧。”无涯热情地邀请谭诚。
“咱家遵旨。”
君臣对话很和谐。首辅胡牧山离两人最近,听得清楚,禁不住插话道:“皇上该不会是去了淮安巡视山阳县的灾情吧?”
谭诚眼神闪了闪,等着无涯回话。
无涯笑道:“朕倒是想去。朝政繁忙,只在直隶转几天。胡首辅怎么会以为朕会去山阳县?”
胡牧山愣了愣,拱手道:“皇上关心侯继祖案,臣才有些猜测。如今工部已重新调集河工修补了河堤。户部的振灾米粮银两皆已发放。入冬前,新建的房舍能够完工。山阳百姓不会流离失所。”
“办就好。”无涯夸了一句,令人给胡牧山斟酒。
夜宴散去,群臣陆续离宫。
胡牧山刚走到丹陛下,就被谭诚叫住了。两人沿着宫墙慢慢走着醒酒。谭诚微笑问道:“首辅大人很关心皇上的行踪啊。”
“皇上去了行宫养病,人却不在行宫。公公不关心皇上微服去了什么地方?”
谭诚悠然说道:“听说江南水师在洪泽湖剿湖匪,有一艘战舰和七十六名官兵失踪?”
胡牧山心头一紧,面上毫不在意地说道:“洪泽湖长年有湖匪出没,估计是被湖匪劫了。内阁已令兵部遣兵彻底清剿湖匪了。”
谭诚冲他微笑道:“哦。但愿还能找到那艘战舰和舰上的官兵。若实在找不到,我东厂可以帮着找一找。”
“那本官就替兵部谢过公公了。”胡牧山惊疑不定。
“谢什么?你能入阁,当上首辅。是咱家力荐。大人别忘了谁是你的主子就好。”谭诚拍了拍胡牧山的肩,拂袖而去。
心砰砰跳得急了,胡牧山捂着胸靠在了宫墙上。入夜的风穿巷而过,胡牧山听着呜呜风声,心里寒意渐起。谭诚竟然知道了。密密的汗从他额头沁了出来。他又想起那人的承诺,想起年轻皇帝对谭诚的厌恶。胡牧山渐渐平静下来。
这一场权力争夺中,东厂已成众矢之的。是艘快沉没的船,他早已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再和谭诚一条船了。
他又想起了那条在徐州境内消失的船。会是谭诚所为吗?不不,谭诚哪怕知道也不会插手。那么,会是什么人能将整艘战舰包括舰上的七十六名官兵弄得不翼而飞?什么人有这样的能耐?会是离开行宫微服私访的皇帝吗?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力量?
还有素公公。他究竟是受伤而死,而是真的病重亡故?是不是该叫人去挖了他的坟看一看?
怀着一颗纠结的心,胡牧山赶着回了家,急切地进了小书房。穿过秘道,他走进了那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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