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铮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赵曦,不得不承认,赵曦已经成长为一位俊俏高挑而有担待的男人了。
他收起自己原先准备的动之以情,开始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试图说服赵曦出力,以助蔡氏家族扳倒皇太子赵旭。
赵曦和蔡铮商谈半晌,最后开始谈到细节,他看向蔡铮,问道:“我听说赵旭看上了外祖父安排进宫的秦美人?”
蔡铮没想到赵曦远在西北,宫里这些秘闻却也都知道。他微笑了一下,道:“阿曦,你有什么主意?”
赵曦垂下眼帘,含笑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谋。
蔡铮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就按阿曦你的主意办吧,这件事交给你负责好了!”
赵曦唇角含笑:“大舅舅,那人……”
蔡铮一拍手:“都交给你调配!”
若是按照赵曦的计策,计中有计,不愁赵旭不上当。
待与蔡铮商谈已毕,达成了共识,赵曦这才微笑着开口道:“大舅舅,此次事毕,我有一件家事,需大舅舅出面斡旋呢!”
蔡铮此时正被赵曦画的美轮美奂的空中楼阁给引诱得心情激荡,因此慨然道:“阿曦,究竟是何事?”
赵曦垂下眼帘,浓长的睫毛遮住了幽深眼波,欲言又止道:“我有一个丫鬟,一直在房内侍候……”
蔡铮一副男人之间彼此心领神会的神情,用力拍了拍赵曦尚有些单薄的肩膀,哈哈笑了两声道:“阿曦,你是打算收她做妾?”
赵曦微微一笑:“是的,大舅舅。”
蔡贵妃用一个“孝”字束缚住了他的手脚,企图通过婚姻把他与蔡氏家族捆绑在一起,从而让他此生此世为赵晨做牛做马,可是他赵曦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蔡铮笑道:“这是一件小事,放心交给大舅舅吧,我会去与你母妃关说此事的!”
这都不算事情,一个小妾而已,哪个男人娶妻前房里不放几个人?在他看来,这根本都不算事情,亏得赵曦还作为条件认认真真地提出来!
对蔡氏家族来说,只要未来的平王妃姓蔡,其它都不是问题!
看来,即使赵曦再聪明,毕竟还是个孩子,把这些事情看得太重了。
等一会儿回去,就让自己太太在府里挑选几个出挑的丫鬟送过来,让赵曦好好见见世面,免得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牵肠挂肚!
赵曦起身,恭而敬之地长长一揖:“多谢大舅舅!”
早上送走赵曦之后,蜀葵闲来无事,见雨后初晴,阳光灿烂,便带着素兰善睐和几个小丫鬟在内院的庭院里采玫瑰花瓣。
王爷拿回来的药膏瞧着不太起眼,不过是淡青色的半透明药膏,闻着有淡淡的草叶之香,谁知具有奇效,她那里原本还肿痛难忍,可是夜里抹了一次,早上又抹了一次之后,竟然奇迹般消肿了!
见这盒药膏居然有此奇效,蜀葵便收了起来,以备不测。
蜀葵预备采一些玫瑰花瓣淘澄些香膏。
几个小姑娘采着玫瑰花瓣聊着天,正说得热闹,便见内院门外值事房的婆子引着廖妈妈和两个媳妇进来了。
善睐忙让蜀葵看,低声道:“蜀葵姐姐,廖妈妈来了!”
蜀葵扭头去看,见廖妈妈提着一个小食盒走了过来,忙笑着带了素兰等人上前迎接。
廖妈妈一边寒暄,一边打量着蜀葵,见她大眼睛亮晶晶的,小脸白里透红,气色好得很,便知蜀葵没有不妥。
她含笑道:“蜀葵姑娘,外面太阳有些大,咱们去里面说话吧!”
丫鬟媳妇们都侍立在廊下,堂屋内只剩下廖妈妈和蜀葵。
廖妈妈打开自己提来的小食盒,取出了一个盖碗,推到了蜀葵这边:“蜀葵姑娘,这是王爷让给你送来的药……”
蜀葵:“……妈妈,这……是避子汤么?”
廖妈妈拿帕子拭了拭嘴角,视线从蜀葵身上移开——她的心中也有一丝难过:蜀葵明明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她低声道:“正是。是王爷特地交代石先生开的方子,命我看着人熬制的,须得连喝七日,才有避孕之效。”
蜀葵脸色苍白,怔怔看着眼前这碗冒着浓烈药味的深褐色汤药,心里百味陈杂。
她明明知道,王爷是不会让她诞下皇室子嗣的;可是知道归知道,作为一个女孩子,她的心里总有一丝希冀——万一王爷愿意让她生下孩子呢?
可是这碗深褐色的药汤打破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廖妈妈见蜀葵一直没有行动,以为她想偷着怀上王爷子嗣因而不愿意喝,忙低声劝解道:“蜀葵,你我心中都明白,有的人生来是人上人,有的人生来便是人下人,王爷乃当今圣上亲子,身份高贵,皇室血统不容玷污。你想生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还不如认命的好,这样的话,王爷见你驯服,将来或许还有机会……”
又道:“这药是王爷亲自吩咐让我熬制的,蜀葵姑娘千万别让我们这些人为难……”
蜀葵见廖妈妈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犹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她垂下眼帘,把空碗放回了桌子上,苦中作乐地想:这碗避子汤中似乎带有薄荷成分,饮下之后有清凉的后味,而且苦中带甜,倒不是特别难喝!
可是廖妈妈说错了,她并没有想要借怀上王爷的子嗣飞上枝头变凤凰。
蜀葵清楚得很,她只是一个奴婢,即使王爷同意她诞育子嗣,未来的平王妃也决不能容。
除非她不想活了,否则别想着改变这个规则。
见蜀葵脸色苍白神情萧瑟,廖妈妈便不再停留,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素兰和善睐见廖妈妈走了,忙进来看蜀葵。
善睐见蜀葵神情不对,忙问道:“蜀葵姐姐,你怎么了?”
蜀葵抬起头,见素兰和善睐都关心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有些感动,竭力调动面部肌肉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看我身体不好,送了些药过来!”
善睐还要追问,却发现素兰悄悄拽了拽她的裙裾,忙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进去。
蜀葵心里难受,想一个人呆着,悄悄舔舐自己的伤口,便笑着道:“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你们也去歇歇吧,索性咱们在京城宅子里也没什么事!”
素兰知道蜀葵怕是想单独呆一会儿,便答应了一声,牵着善睐出去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自己,蜀葵呆坐了半晌,这才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脚步虚浮蹩进了卧室。
有的人受了伤,愿意把心事讲给别人听,希望用听众的安慰来减轻自己的痛苦;有的人受了伤,却愿意躲到一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而不愿意把伤口露给别人看,从而换取廉价的同情或者幸灾乐祸的讥笑。
蜀葵正属于后者。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拿出自己的铺盖去了西暗间,在西暗间的罗汉床上展开,然后脱了外面的衣服,躺了下去。
在用绣被蒙住头的那一瞬间,蜀葵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是眼泪就是不停地往外涌……
第六十四章
送走蔡铮之后,赵曦又忙碌了半日,接连见了不少人。
待该见的人都见了,赵曦看了一眼时辰,见还有时间,便伸了个懒腰,歇息了一会儿,这才进了内室。
没过多久,一个头戴皂纱帽,身穿月白儒袍的高挑青年从内室走了出来,凤眼朱唇,俊俏异常,左手拿着眼纱,右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分明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书生。
宋节正立在书案边整理书信,抬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赵曦一边往外走,一边叫道:“林贞!”
林贞在外面应了一声,走了进来,道:“禀王爷,马已经准备好了!”
赵曦把眼纱戴上,带着林贞出去了。
宋节恭送王爷出去,起身继续收拾整理书房。
赵曦的四个贴身小厮中,定数宋节心思缜密做事有耐性,因此被安排在了外书房。
赵曦从后门离开长宁坊宅子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
同样戴着眼纱的林贞骑着马在前,赵敏戴着眼纱骑着马殿后,护着乔装改扮过的赵曦专走僻静街巷。
一直到了夜幕深沉时分,林贞率先打马进了一个幽静的小巷,在一个斑驳的旧门前下了马。
他上前敲了敲门,低声隔着门缝说出了“长宁坊”三个字,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林贞进去与开门人说了几句,这才出来引着赵曦进去了。
武功高强的赵敏自然又是在后面殿后。
赵曦一行人随着开门人沿着一条游廊往前走去。
夜色越来越浓,四周一片静寂,他们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靴子踩在青砖地平上发出的“磔磔”声。
游廊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一盏灯笼,上书“安王府”三个字。
到了游廊的尽头,开门人领着赵曦等人一路畅通无阻穿过一个穿堂,进了一个钻山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