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与赵曦面对面坐在罗汉床上,看着赵曦吃了些菜肴,便斟了一盏酒递给赵曦:“阿曦,你把这盏酒饮下,我有话要说。”
赵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酒是上好的桂花酒,绵软而不上头。
蜀葵连敬了赵曦三杯,端端正正做好,老老实实道:“阿曦,我有一些事瞒着你。”
与其费尽心机瞒着,还不如老老实实告诉赵曦,看他怎么办吧!
赵曦浓秀的眉挑了起来,凤眼清澈看向蜀葵,心道:蜀葵是要告诉老子她怀孕的事,还是告诉老子她私下置产的事?
蜀葵垂下眼帘,想了想,组织好了语言,这才道:“我手里有些私房钱,想着放着也是白放着,便想着买个铺子,再治买些产业。”
赵曦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丝毫不显,端起酒盏抿了一口。
蜀葵见赵曦神情莫测高深,心中不由有些慌乱,乖乖招供:“我让素兰在云平坊买了个铺子,在栀子巷买了个小宅子。”
赵曦凝视着蜀葵,淡淡道:“买铺子是做生意,那你买小宅子做什么?”
蜀葵顿时有些坐立不安,想了好多条理由,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道:“我想着等王妃进门,我手里的私房钱不一定能够保住,与其等人鱼肉,不如先买个宅子,备条后路……”
赵曦秀致的眉挑了起来,凤眼莫测高深看着蜀葵。
蜀葵心里紧张极了,乖乖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她知道买宅子的事怕是暴露了,便想到了这一舍卒保帅之招——先把铺子和宅子招认出来,转移赵曦的注意力,好尽力瞒住她有了身孕之事!
赵曦垂下眼帘,自己端起水晶瓶倒了一盏酒,端起来一饮而尽,抬眼看向蜀葵的腹部,视线盘旋了一圈,又看向蜀葵:“你这个月的……快来了吧?”
蜀葵闻言,心跳瞬间加快,她低下头,把有些发抖的手藏到了衣袖里,声音轻而发颤:“不知王爷说的是什么?”
赵曦总觉得不好意思提到那两个字,垂下眼帘道:“就是……你的月信。”
蜀葵垂下眼看不敢看赵曦:“月信啊……我月信刚过去呀,你不是知道么,我每个月的月信都会提前五日,这个月都提到月初了……”
说着话,她的心脏怦怦直跳,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生怕被赵曦发现什么端倪,逼着她去打胎。
蜀葵心里冰冷一片,她抬眼看了赵曦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若是被他发现,我一定会抗争到底,就算与他决裂,也一定要保护腹中的孩子!
赵曦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水晶酒盏:蜀葵还要瞒多久呢?
蜀葵目光炯炯盯着赵曦,随时预备着拍案而起,和赵曦闹个鱼死网破!
过了半晌,赵曦这才抬眼看向蜀葵:“我饿了,你去给我下碗面!”
蜀葵就像一个鼓足了起的皮球,随时准备弹起,却被赵曦用针轻轻一扎,里面的气“哧”的一声全撒了。
她悻悻然看着赵曦,并没有起身。
赵曦不看蜀葵。
他自己倒了一盏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想到蜀葵腹中怀着他的骨肉,赵曦心中似鼓荡着一股春风,春风肆意流荡,满溢着暖意——他终于知道当了父亲该有的感觉了!
赵曦看向蜀葵的腹部,凤眼之中溢满温柔。
蜀葵总觉得赵曦的态度不对,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想了半日,最后悻悻道:“我懒得动,让乔五婶给你下一碗鲍汁银丝面吧!”
赵曦是真的饿了,也不挑三拣四了,待玉洁送了乔五婶做的鲍汁银丝面过来,他老老实实吃了面。
漱罢口,赵曦见蜀葵依旧心事重重坐在那里,便不打扰她,自己踱步出了明间,叫了候在外面的小丫鬟妙真过来,吩咐道:“去请梁女医过来。”
妙真眨巴着明亮的杏眼:“王爷,是住在小偏院的梁女医么?”
赵曦道:“正是。快去吧!”
蜀葵在明间里听到了,心中满是恐惧,身子一下子软在了罗汉床上。
梁女医医术高明,一定会发现她怀有身孕的!
想到这里,蜀葵忙大声道:“阿曦,我不想看到梁女医,我不喜欢她!”
赵曦走了进来,在罗汉床边坐了下来,轻轻道:“蜀葵,你不喜欢梁女医么?”
蜀葵用力点了点头,眼睛一瞬不瞬看着赵曦。
赵曦飞快地看了蜀葵的腹部一眼,淡淡道:“我麾下有一名军医,名叫梁岚生,极善看刀伤,不过却是一位全科大夫。”
蜀葵简直是苦笑不得,起身道:“我不想见男大夫!”
说罢,她扶着罗汉床起身,也不理赵曦,自顾自去了卧室。
赵曦看着她的背影,凤眼微眯,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第二百三十九章
蜀葵气得要死进了卧室,在窗前锦榻上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想起赵曦一直旁敲侧击,话里话外都是怀疑自己有了身孕,不由一阵火起,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探头出去道:“赵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就是怕我有了身孕,想着让我打胎,好为你娶王妃腾路!”
赵曦目瞪口呆看着蜀葵,心道:这又从何说起?我何时让你打胎了?
他张了张口,简直不知道从何说起。
蜀葵见赵曦只是看着自己,心中更加伤心:“算了,不和你说了!”
她转身回到锦榻上坐了下来。
蜀葵的心里乱糟糟的,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里理起。
想到方才与赵曦的争吵,蜀葵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平静了下来,试图从一团乱麻中理出了一条线来:
方才赵曦又是要梁女医来给她看脉,又是要梁军医来给她看脉,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在试探她?
她已经是三个月身孕了,现在还看不出来,可是四个月呢?五个月呢?总有一天会被赵曦发现的!
如果赵曦发现她身怀有孕,会怎么做呢?
他过几日就要进京选妃了,为了不影响他迎娶高门之女为王妃,很有可能效仿他的二哥赵昀,逼着自己打胎……
与其失去孩儿还闹得不堪,不如先下手为强……
理清头绪之后,蜀葵当即做出了决定,她起身把银票全装进袖袋里,出了卧室,走到明间门口。
这时候守在门外的正是粉樱和刚刚从外面回来的素兰。
见是粉樱和素兰这两个做事妥当对她又忠心的,蜀葵心中暗喜,吩咐道:“你们两个进来吧,我有事要吩咐!”
赵曦端坐在罗汉床上,心中还在纳闷。
看到蜀葵叫了粉樱和素兰进来,赵曦没有吭声,想看看蜀葵到底想做什么。
蜀葵叫了粉樱和素兰进来,吩咐道:“把我常穿的几样衣服收拾一下!”
素兰和粉樱看向蜀葵,眼中满是疑问,
粉樱低声问道:“夫人,衣服收拾好放哪儿?”
蜀葵淡淡道:“用包裹装起来!”
粉樱素兰心中全明白了。粉樱自去收拾衣服,素兰却问道:“夫人,首饰收拾么?”
蜀葵心里一阵酸涩,哑声道:“首饰一样都不用拿,到时候还可以给新人用,你出去让兰锐去准备轿子!”
素兰担心地看了蜀葵一眼,答了声“是”,退了出去。
蜀葵在窗前锦榻上坐了下来,想到庆禧堂是王府正房,她如今识趣离开,正好可以把正房腾了出来,方便赵曦迎娶王妃,免得将来王妃进门,她再灰头土脸被赶出去!
摸了摸袖袋中的银票,蜀葵强压住泪意,心道:老娘手里有钱,没有你赵曦,老娘照样能养孩子!
待一切收拾齐备,粉樱拎了一个包袱过来回话:“夫人,衣服收拾好了!”
蜀葵抬眼看向粉樱,神情柔和:“我等一会儿要搬出去了,你要留下么?”
她虽然喜欢粉樱,却也得看粉樱自己怎么选择。
粉樱心中早已做出了决定,因此保持了她一贯的淡定:“夫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蜀葵得了粉樱这句话,便道:“你去值事房等着我吧!”
粉樱屈膝行了个礼,拎着包袱出去了。
粉樱离开之后,蜀葵起身去了明间。
赵曦正在明间罗汉床上枯坐着,见蜀葵出来,便抬眼看着她,看蜀葵还有什么幺蛾子。
蜀葵走上前,屈膝行了个礼,起身侃侃而谈:“禀王爷,妾身知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妾身服侍王爷已久,因爱生妒,多次生事,惹得王爷厌烦,妾身自己也很后悔。妾身也想改,可是妾身的妒悍是胎里带的,打小就这样,改不了!”
这些话是她早就想好的,因此说得顺畅极了:“这样的自己,妾身自己也厌烦得很,想必王爷也烦了,所以才逼着妾身看大夫,逼妾身服药,以让妾身屈服——”
赵曦耐心听了半日,再也忍耐不住,插嘴道:“我何时逼你服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