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势利的牛氏,急急送了帖子要来见她,不知所为何事。
牛氏坐在明间靠东墙放置的黄花梨木圈椅中,等了又等,还没等到白夫人,不由坐卧不安:难道白夫人在摆架子故意冷落我?
想到将要送出去的几株兰花,牛氏心里犹自惴惴:丈夫说白夫人喜欢花草,送几盆兰花都行了,可是哪有女人不喜欢珠宝绸缎反而去喜欢那些不能花用的花花草草?万一送错了,岂不是白送礼了?
想到自己误判了形势,以为傅润纹会成为平亲王妃,前段时间只顾巴结傅润纹,倒是把平亲王府正当宠的白夫人给冷落了,牛氏就恨不得捶胸顿足。
正在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门上的锦帘便被丫鬟掀开了。
随着一阵淡雅的芬芳,众丫鬟簇拥着一个美貌的女子走了进来。
朱夫人定睛一看,认出正是王爷宠爱的白夫人,忙起身莲步轻移走到白夫人身前,然后预备屈膝行礼:“妾身见过夫人!”
她虽然因为丈夫的嘱托上门见白蜀葵,可是心里觉得自己是神威将军朱建明的正室夫人,而白夫人不过是王爷的宠妾,因此不是很愿意行礼,所以故意走到白夫人身前行礼,便是打算让白夫人顺势把她搀扶起来,而她便不用给一个做妾的行礼了。
蜀葵最善于观察人心,见朱夫人这做派,便猜到了她的用心,直到朱夫人僵硬地屈膝行下礼,这才解开斗篷递给素兰,笑吟吟扶起了朱夫人:“朱夫人是在忒多礼了!”
她虽是赵曦的妾,可是赵曦的地位在那里摆着,蜀葵不能堕了赵曦的面子,偏要受了牛氏这个礼!
牛氏饶是心里再不自在,也只得满脸堆笑与蜀葵攀谈着。
分宾主坐下之后,朱夫人和蜀葵轻言细语搭讪着说些闲话,却悄悄打量着彼此,掂量着对方的分量。
牛氏蜂腰削背,身材高挑,外面穿着大红通袖衫,里面是白绫竖领对襟窄袖袄,系了一条锦缎裙子,裙下穿着大红双蝶扑花绣鞋,瞧着很是华丽。
她的头发很好,乌油油的头发梳成朝云近香髻,发髻上插满珠翠,晃眼得很。
牛氏是典型的鸭蛋脸,鼻子高挺,两边腮上各生一酒窝,虽然嘴有些大,嘴唇有些厚,牙也有些大,也有些突出,但是笑起来灿烂得很,颇有一种野性之美。
蜀葵见了,暗暗点头,心道:怪不得朱建明能把牛氏扶正,牛氏确实生得颇为招人。
牛氏也在打量着白蜀葵,见她梳了简单的桃心髻,除了一串明珠围髻,发间别无饰物,耳上戴着一对明珠耳坠,身上穿着修身窄袖白绫袄,系了条软银轻罗百合裙,愈发显得身材袅娜。
白蜀葵最美的还是那双眼睛,真是流光溢彩,晶莹的小圆脸白里透粉,似乎笼罩着一层珠光,堪称明眸皓齿风流婉转。
牛氏虽然不屑白蜀葵只是个小妾,却也不由赞叹:这位白夫人真是绝色啊!
闲聊了几句之后,牛氏便开门见山道出了自己的来意:“新得了几盆兰草,听说娇贵得很,可惜我从来不懂欣赏,若是落在我的手中,这些兰草怕是活不了多久,想着夫人风雅,便给夫人送了过来,夫人可不要嫌弃啊!”
听说是兰草,蜀葵不禁笑了——她是真的喜欢兰草!
牛氏见了蜀葵的反应,心道:原来白夫人是真的喜欢兰草啊!
她忙趁热打铁,让跟着的婆子把六盆上品兰草送了进来。
蜀葵自然喜欢得很,便收了下来,却也没把话说死:“多谢了。我先养着看看吧,若是不成,还让人给你送回去!”
牛氏只管把礼送出,找到和白蜀葵来往的由头,当下便笑着道:“不过是几盆兰草,不值钱的,夫人若是不喜欢,扔了就是,何必费事!”
蜀葵听了这话,颇为不喜,却依旧不动声色,陪着牛氏说了一会儿花,然后亲自把牛氏送到了庆禧堂大门处,眼看着牛氏离开,这才转身回了庆禧堂。
素兰陪着蜀葵回去,悄悄问道:“夫人,牛氏上次慢待您,您何必待牛氏这么多礼呀?”
蜀葵笑了,道:“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王爷,王爷信重朱将军,我自然要给朱夫人面子!”
素兰见小丫鬟们跟得有些远,便低声问道:“夫人,您的月信迟了好几天了,要不要让梁女医过来给您看看脉?”
蜀葵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一直走到了正房明间外面的台阶下这才轻轻道:“再等等吧!”
梁女医是季英子府上送来的,季英子又是赵曦的亲信,若是果真有有了身孕,梁女医一定会先去禀报赵曦的。
可是蜀葵如今还拿捏不准赵曦到底肯不肯要这个孩子……
第二百零九章
李可离开之后,赵曦又接见了甘州、肃州和连州三州的知府。
三州知府刚离开,宋节便进来回禀:“王爷,孙沛派了个小厮回来回话!”
赵曦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一下,宋节会意,躬身退了出去。
孙沛被赵曦派去一路监视赵旭,这时候派人回来回话,一定是有了新的发现。
孙沛派回来的小厮很快便进来了。
小厮约莫十六七岁,看着瘦小秀气,似乎有点紧张,行罢礼声音微颤道:“禀王爷,小的是孙……孙校尉的亲随,名唤孙大宝,孙校尉让小的传……传话,说那位主子昨夜住在了临夏官驿,夜间接见了一行黑衣人,那伙黑衣人看着像是西夏人。”
赵曦淡淡道:“传话给孙沛,让他继续追查!”
孙大宝答了声“是”,满头大汗慢慢退了出去。
刚出外书房,他就被门槛绊住,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幸好被宋节扶住了。
赵曦又静静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回了庆禧堂。
一进卧室,赵曦就看到蜀葵正倚着锦缎靠枕歪在窗前锦榻上,手中拿着《史鉴》正在读,阳光透过洞开的窗子照了进来,在她洁白细腻的脸上打下斑斑点点的阴影。
他走了过去,挨着蜀葵坐了下来,口中问道:“蜀葵,你不热么?”
蜀葵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看了他一眼,笑盈盈道:“今天瞧着阳光灿烂,其实一点都不热呢!”
说着话,她发现赵曦的束发金冠有些歪,便放下手中的《史鉴》,跪在赵曦身后,从自己发髻上取下一柄小巧玲珑的镶红宝赤金梳,帮赵曦梳顺长发,又为他重新戴好了束发金冠。
待把赵曦伺候好了,蜀葵这才笑着挽着赵曦的手:“阿曦,我寻你有事呢!”
赵曦难得悠闲,靠着方才蜀葵倚着的锦缎靠枕躺了下去:“何事?”
蜀葵起身先端了盏沏了一遍的明前毛尖过来,喂着赵曦一口口喝了,这才又拿了些物件过来挨着赵曦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道:“总共有三件事。”
她起身从东边的多宝阁里抽出一张礼单递给赵曦:“第一件事,八月底便是蔡太尉夫人的生辰了,我想着名义上她总是你的外祖母,咱们总得提前把礼送过去。大宋朝以孝治天下,到时候旁人怕是盯着你的寿礼,过重了要说你奢靡,过轻了又说你不孝,寿礼须得仔细斟酌,这是我拟的单子,你看看有什么需要增删的?”
赵曦接过礼单一目十行看罢,发现人参鹿茸雪山蚕丝样样俱全,适合上了年纪之人,却又不算豪奢,便道:“甚是妥当。”
蜀葵收起礼单,微笑道:“第二件事是我要买铺子了,想寻兰锐帮忙,可是不知道兰锐被你派去哪儿了?怎么找不着了?”
赵曦闻言,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提前给蜀葵备下的银票,便道:“枕边有一个荷包,你去拿过来吧!”
“是我前段时间给你绣的那个玉色荷包吗?”蜀葵起身走向拔步床。
赵曦“嗯”了一声,依旧躺在那里。
等蜀葵拿着一个玉色荷包过来了,他才开口道:“兰锐去查赵旭在甘州城的落脚处了,估计明日便要回来。”
他伸出长臂,温柔地揽过蜀葵的腰肢,示意蜀葵打开荷包。
蜀葵打开荷包,发现荷包里只有一叠银票,别无它物,不由诧异地看向赵曦。
赵曦淡淡道:“给你买铺子的钱。”
他的女人自有他来养,蜀葵若是想买铺子傍身的话,就给她银子去买好了。
蜀葵的鼻子有些酸涩,她趴在赵曦身上,默不作声,等待着那股酸涩之意退却。
赵曦惬意地躺在那里,伸手拔掉蜀葵发上的赤金玫瑰簪放在一边,让蜀葵的长发披散了下来,轻轻抚摸着,过了一会方道:“第三件事呢?”
蜀葵的头皮被赵曦一摸,麻酥酥的,似乎全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很是舒服。
她正在闭目享受,听了赵曦的话,顿时想了起来,忙坐了起来,从多宝阁上取下一个拜帖匣子,拿出了一叠拜帖:“阿曦,这几收到了不少拜帖,都是甘州、肃州和连州的文武官员的家眷送来的!”
蜀葵随手抽出几个道:“有敬宝珍的夫人、季英子的夫人、朱建明将军的夫人,还有甘州知州胡晓晨的夫人,还有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