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写阿水。”夏骤不耐烦的道。
“可是阿水不会写‘阿水’。”阿水苦恼的撑起小脑袋。“奶娘还没教阿水呢。”
夏骤无奈,只能捏着阿水油腻腻的小手,手把手的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自己别使劲。”夏骤捏了捏阿水的小肉手,一笔一划的落到“阿水”两个字。
阿水歪着小脑袋看了半响,然后笑道:“真好看,跟阿水一样好看。”
夏骤捏着阿水小胖手的动作一顿,然后轻嗤一声道:“小胖子。”
其实细看下来,这小胖子眉眼精致,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坯子,长大定然也是个佳人,只是夏骤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没脸没皮夸自个儿的人。
算了,不过一个小娃娃,没脸没皮些就没脸没皮些吧。
“行了。”夏骤拿出匕首从阿水的脑袋上割了一小撮头发塞在信封内,然后让太监送出去,八百里加急到大宋。
阿水捂着自己被削了一大片头发的脑袋,怔愣愣的坐在那里没动,良久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哭声,震的夏骤双耳涨疼。
“闭嘴!”
“哇啊啊啊……”阿水扯着嗓子,“呜哇呜哇”嚎啕大哭。
“你哭什么?又没削了你的脑袋。”夏骤不是个好脾气的,被阿水哭的烦了。
“哇啊啊,阿水的头发,阿水的头发,秃了就不好看了,哇啊啊……”阿水虽小,但知道美丑,对自个儿那头稀疏的头发倍加爱护,现下被夏骤割了一撮,当即就心痛大哭。
夏骤坐在一旁,看着那哭的直噎气的小东西,心烦的翻出前头送来的那卷纸,看了片刻后吩咐宫娥去端碟子奶酥和温奶来。
宫娥急匆匆的端着漆盘过来,夏骤捏起一块奶酥塞进阿水大张着的嘴里。
阿水正哭的起劲,被奶酥噎了喉咙,夏骤又赶紧帮她喂了一口温奶,一番动作下来只觉得自个儿跟那奶嬷嬷似得。
“把那老嬷嬷找来。”看了一眼一边吃着奶酥一边还在往外掉着眼泪珠子的阿水,夏骤不耐烦道。
“陛下,阿水姑娘身旁的老嬷嬷前些日子受了伤,现在还在太医院。”宫娥小心翼翼的道。
夏骤面色一沉,坐在那里良久未言。
“你把阿水的头发还给阿水。”阿水抓着夏骤的宽袖,一双眼哭的通红。
夏骤垂眸看了一眼手里捏着的匕首,直接就割下了自己一绺头发扔给她。
拽着夏骤的那绺头发,阿水哭哭噎噎的往脑袋上放。
“真蠢。”夏骤斜睨了一眼阿水,拢袖起身,片刻后再回来,就看到那蜷缩在书案下头又睡着了的小东西。
宫娥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把阿水攥在手里的奶酥拿出来放到碟子里,然后又帮她擦了擦嘴。
夏骤站在珠帘后,那宫娥没瞧见他,偷偷的伸手掐了掐阿水的脸,然后捂着嘴轻笑。
夏骤狠皱眉,猛地一下打开面前的珠帘。珠帘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吓得那宫娥赶紧跪在低头磕头,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给,给皇上请安……”
“滚。”夏骤冷声道。
“是,是。”宫娥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夏骤踩着长靴上前,将阿水拎到榻上。
这张榻是夏骤平日里休息用的地方,但此刻榻上摆置着的都是些布老虎之类的小孩玩意。
阿水触到怀里的布老虎,一个翻身就搂在了怀里,那张小脸睡得酣沉,面颊上还带着那一点被宫娥掐出来的手痕。
夏骤盯着阿水看了片刻,脸上表情越发难看。
小胖子一只,哪里好看了?
*
初春的天,夏国万物初醒,华清宫内传来夏骤清晰的怒吼声。
“阿水!”
藏在书案下头的纤细身影用力往里面拱了拱。
夏骤大踏步上前,一把就将人从书案下面给抓了出来。
“夏骤,好巧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阿水笑眯眯的看向面前的夏骤,一张精致小脸上还沾着奶酥屑,小嘴旁边糊着一圈奶渍,更衬得整个人肤白如玉了几分。
早春日,与那新冒头的嫩芽一道生长出来的还有一个小胖墩。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那日日都要用很多糕点小食的小胖子开始抽长身段,衣物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长成现下这副亭亭玉立的小模样。
每次做了错事都欢喜往书案下头钻,他找不到才怪了!
“是不是你干的?”夏骤抬手一指书案上那被温奶彻底毁坏了的一批奏折,眉目紧皱。
“不是我。”阿水睁着一双黑乌乌的大眼睛摇头。
“不是你?那是那温奶自个儿跳上去的?”夏骤俯身,贴近的时候能闻到阿水身上散发出来的奶香味。
“对啊。”丝毫不要脸皮的阿水点头,明明一双眼睛干净的能看到底,却总是说出一些一听就知道是谎话的话。
“夏骤,你有白头发了。”突然,阿水惊呼,伸手一把扯下夏骤鬓角处的一根白头发拎到他的面前,“喏,你看。”
夏骤一把拍开阿水的手,唇瓣紧抿。
阿水噘起小嘴,闷闷不乐的道:“你总是看那些奏折,都不陪我。”小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所以你就毁了朕的奏折?”
“没有……我是不小心的。”阿水仰头,伸手扯住夏骤的宽袖使劲摇晃,“夏骤,你不要生气了嘛,我给你吃奶酥。”
“不吃。”夏骤转身,面无表情的坐到书案后面。
阿水慢吞吞的跟上去,拢着罗袖跪在夏骤身旁,然后突然捧过他的脸轻亲了一口。
“你干什么?”夏骤受惊,身子往后一斜撞到侧边的书案,堆在书案上面的奏折一瞬全部翻倒砸在地上。
阿水眨着一双眼,说话时声音软绵还带着奶气。“我看到稚桃亲阿奎,阿奎就高兴啊。”
稚桃是随在阿水身旁的管事宫女,阿奎是夏骤身旁的贴身侍卫。
夏骤面色异常的盯着阿水看了片刻,然后猛地一下甩袖起身,朝殿外走去。
“陛下,大宋来的书信。”阿奎正巧上前,将手里的书信递给夏骤。
夏骤未接书信,只盯着阿奎瞧。
阿奎被夏骤盯得浑身发毛,赶紧低下了脑袋。
“哼。”夏骤冷哼一声,吓得阿奎赶紧跪下请罪。
“你何罪之有?起吧。”夏骤的语调有些怪异。
阿奎不敢妄自揣度圣意,他依旧跪在地上未起身。
“陛下。”大太监急匆匆赶来,将手里的东西呈给夏骤道:“这是大臣们的联名书信。”
夏骤现年二十好几,但后宫空置,就连女人都未碰过,无子嗣是大事,那些大臣们日日都变着法子的请夏骤立后,甚至还怀疑是夏骤身体不行,所以才久不碰女子,但从每日晨间被换洗下来的被褥亵裤上来看,夏骤又是正常的。
“扔了。”夏骤嫌弃的一摆手,直接就踩着那张联名书信走了过去。
阿水缩在殿门口盯着夏骤瞧,然后提着裙裾小心翼翼的随在他的身后走。
夏骤走了几步转身,看到那躲在石柱后面的阿水,沉声道:“出来。”
阿水慢吞吞的挪出来,她抱着一双手走到夏骤面前,掂着脚尖道:“夏骤,我马上就要及笄了。”
“嗯。”夏骤从鼻子里面哼出一个声音。
“嬷嬷说及笄了,就能回去了。”阿水的声音一下敞亮起来,她高兴的提着裙裾在夏骤面前转了一圈。
“我要回去见皇叔,见奶娘,见阿福,见邢太太,见好多好多人。”
看着面前一脸喜色的阿水,夏骤面色渐沉,他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去。
“哎?夏骤?”阿水抬手去扯夏骤的宽袖,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生气了。
甩开阿水的手,夏骤黑着一张脸看了她半日,然后面色愈发难看了几分。
阿水惴惴不安的盯着夏骤看,觉得这次的夏骤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陛下,边关急报。”不远处传来清晰的通报声,夏骤抬袖转身,看向身旁的大太监道:“摆驾御书房。”
“是。”大太监应声,随着夏骤离去。
阿水站在原处,磨磨蹭蹭的回到殿内用绣帕去擦奏折上沾着的温奶。
“没事的,擦好奏折,夏骤就不会生气了。”吸了吸小鼻子,阿水红着一双眼,声音嗡嗡道。
第181章
阿水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因为夏骤这一气,就是三天。这对于阿水来说是件非常严重的事,因为夏骤从来没和她生气超过三个时辰!
“稚桃,夏骤还在生气。”阿水噘着小嘴缩在榻上,怀里抱着一个布老虎。
“这……”穿着宫装的稚桃站在阿水身边,面色犹疑道:“姑娘,奴婢以为,陛下应当不是在为那一叠子奏折生气。”
“不是为奏折?那是为什么?”阿水仰头看向稚桃,声音闷闷道:“我这几日都乖乖的,用膳睡觉,连课业都做了,可他就是不理我。”
稚桃面露难色,“姑娘,您要不再好好想想陛下到底是在为什么事生气?”
“我想不出来。”阿水摇头,歪着身子倒在榻上。
稚桃捏着手里的绣帕,细想片刻后道:“姑娘,奴婢去帮您问问阿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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