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姚玉伸手轻押了一口茶,然后四处看了看暖阁,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上显出一抹满意神色,她朝着苏阮点头道:“不错不错,看样子过的甚好。”
宋陵城内大乱,苏府内连时令新鲜的瓜果蔬菜都断了,苏阮这处却还能吃上新茶,用着果木炭,显然过的极好。
“母亲,现下外头乱的很,您怎么冒冒失失的就出来了?”苏阮不赞同的看向王姚玉。
王姚玉伸手擦了擦脸上沾着的雪水,缓慢开口道:“我听说摄政王根本就没事,还在城外的驿站内跟辽王刘舒和莽王刘钊他们打了起来。我生怕你不知道这消息干着急,就过来告诉你。”
王姚玉不知先前陆朝宗受伤是他自己设的局,满以为苏阮一个人躲在这南阳殿内自怨自艾,生怕她出事,便特来告知她此事。
苏阮点头,朝着王姚玉推过一碟瓜果道:“此事我已经听女婢说了,劳烦母亲担忧。母亲用些瓜果吧。”
苏阮不能将陆朝宗设局的事告诉王姚玉,只能多说些话让她安心。
王姚玉点了点头,安下心来拿了一个果子放入口中。
摄政王府内有专门种植瓜果蔬菜的地方,所以这果子都新鲜的很,是昨日里刚刚摘的。
“母亲,禄香摘了刚落霜的青菜,味道甚美,晚膳您就在我这处用了吧。正好也陪陪我。”苏阮笑道。最关键的是外头太乱,苏阮不放心王姚玉再胡乱走动了。
“好。”王姚玉点头,久不见苏阮心中也有些想念。想到这里,王姚玉看着苏阮的脸,不自觉的就微红了眼眶。
“对了母亲,苏府可还好?四妹妹身子如何?”瞧见王姚玉这副模样,苏阮赶紧开口转移话题。
“甚好,你不必担忧,只要管好自个儿就行了。”王姚玉朝着苏阮摆手,用绣帕压了压眼角,然后轻叹息一声道:“也不知这外面什么时候才会平静下来。”
“快了。”陆朝宗已然出去大半月有余,苏阮记得这厮对自个儿说很快就会回来。
“唉。”王姚玉摇头,又是一声叹息,“这种大事,咱们妇人家也不懂,只盼着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是啊,百姓富足安康,便是咱们最大的福气。”苏阮垂眸看了一眼茶案上的瓜果,想起昨晚上在暖阁听到的刀枪剑戟之声,在府外临街安静的宽大巷道内尤其清晰,震慑人心。
伸手揉了揉额角,苏阮想起那个时候在陆朝宗的书案上瞧见的军事图,上面画着宋陵城内各地的巷子街道,还用火.枪的标志做了标注。所以陆朝宗养神机营就是为了用它来打巷战吗?
确实,那火.枪进可攻,退可守,在地势巷口居多的宋陵城内是最适宜作战的武器。
想罢,苏阮起身,将罗汉塌上的荷包收进绣篓子里头,然后让平梅去收好,转头跟王姚玉道:“母亲,上罗汉塌坐吧,垫个脚炉暖和些。”
王姚玉点头,提着裙裾坐上罗汉塌。
止霜端着脚炉过来,给王姚玉垫在脚下。
王姚玉小心翼翼的褪了鞋袜将脚搭上脚炉,盖上薄毯,显得有些拘束。
苏阮见状,掩唇轻笑了笑道:“母亲,您在我这处有什么可拘束的。”
“你这跟宋宫似得,进进出出都是宫娥,规矩足的紧,我这一路进来都有些慌神。”王姚玉伸手轻拍了拍心口。
“就是普通住地,您安心便是。”苏阮笑着安慰。
王姚玉转头看向苏阮,突然欣慰颔首道:“阿阮,你现下可比往常落落大方多了,真是摄政王妃,比不得从前了。”
苏阮的变化,是从里到外的,一眼便能瞧出与以往的不同。所谓两人处在一块久了,就会被染上各自的气息,现下的苏阮多了几分贵气,少了几分小家子气。
“阿阮,我听说你先前拆了红杏楼,又去烧了刺桐巷?”王姚玉略显犹豫的开口劝道:“阿阮,女子不可多善妒呀。”
苏阮将手里的手炉递给王姚玉,脸上笑意依旧,“母亲,陆朝宗是我男人,他若找了别的女人,我善妒有何错?”
王姚玉面露诧异,手里的茶碗都差点打翻。“阿阮,你,你怎么能说这话?”王姚玉从小被教导要三从四德,未嫁时每日里学相夫教子之理,所以听到苏阮的话时心中震颤,被吓得面色惨白。
“母亲,我说的是事实。”苏阮一脸平静道:“他对我好,我就对他好。他对我不好,我就对他不好。女子要三从四德,男子却为何可以三妻四妾?男子可以寻欢作乐,女子却为何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母亲,您难道从未想过这事吗?男子女子皆生而为人,为何要有如此差异?”
“这,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破不得,破不得的呀。”王姚玉面色苍白的赶紧摆手。
苏阮摇头,知道自个儿是说不通王姚玉了。
“阿阮,你这话日后也不得再说了。”王姚玉急切的跟苏阮道:“这是大逆不道的!”
苏阮抿唇,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笑道:“我知道了。”
见苏阮应下,王姚玉舒出一口气,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也就忘记了刚才问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二二:看,这是我男人
小宗宗:我是阿阮的男人,你们别偷看我
☆、144晋江文学城独发
王姚玉住下的第一日, 摄政王府外就传来了消息。
驿站内辽王刘舒被斩,莽王刘钊被陆朝宗一剑穿心, 甚至挖舌去骨, 死相极其惨烈。身前是享尽荣华富贵的藩王诸侯,身后却连一个葬身之地都无, 可叹帝王最是无情家。
宋陵城内大战进入高.潮, 陆朝宗出动了神机营,直接就把拖延几日的战斗一下拉快了速度。
神机营的火.枪无人能敌, 褚藩王无法抵挡,节节落败, 但因为宋陵城的城门被陆朝宗和后赶来的厉蕴贺霸占, 那些藩王无处可去, 只得投降。
宋陵城内的藩王解决了,宋陵城外的周王卓疾和缅王韩泵眼看情势不对,赶紧奔逃。所谓落寇莫追, 陆朝宗未派人追击,只传书信给各州各地, 瞧见周王卓疾和缅王韩泵军队之人,格杀勿论。
大战告捷,宋陵城内恢复往日生机, 摄政王府的大门也终于重新大开。
家仆女婢拎着水桶,手拿白布,擦拭匾额石狮,脸上显出喜色。
南阳殿内, 苏阮坐在梳妆台前,伸手把一支珠钗小心翼翼的插到自己的高髻上,然后抹上胭脂水粉,点上口脂。
止霜捧了新制好的袄裙走到苏阮身旁,将袄裙散开递给苏阮看道:“王妃您看,这是新制好的袄裙。”
袄裙色绯,上绣团花,层层叠叠的铺垫下来,一眼看去便精细无比。
“很好看。”苏阮点头,有些紧张的从梳妆台前起身。“止霜,你瞧我这口脂颜色好看吗?”
“这檀色口脂最衬肤色,王妃容貌皎美,点什么颜色都是极好看的。”止霜声音轻细的说话,脸上难得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苏阮抿唇轻笑,走到一旁换上那绯色袄裙,然后披上斗篷,静坐到绮窗前。
陆朝宗来信说今日便能回,苏阮起了个大早,足足收拾了一个多时辰,还让婆子把院中的积雪给铲干净了。
素梅飘香,浸在冷风之中清幽俏媚,骨清香嫩。
“王妃,今日恰逢元宵,奴婢去唤小厨房备好了元宵,不知您最欢喜食什么馅的?”止霜将手里的手炉递给苏阮,又帮她披上了一件大氅。
苏阮端坐在绣墩上瞧着外头的回廊,声音细软道:“要……红豆馅的吧。”
“是。”止霜应声去了。
平梅端着杏仁茶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其递给苏阮,然后劝道:“王妃,时辰还早,您还是进暖阁吧。窗口冷的紧,您坐在这处吹风容易着凉。”
“我不觉得冷。”这处最能一眼瞧见入南阳殿的陆朝宗,所以苏阮才会执意坐在这里。接过杏仁茶,苏阮垂眸轻抿一口,觉得今日的杏仁茶甜滋滋就像是放了许多雪蜜似得。
“皇上呢?”
“皇上还未醒。”平梅道。
苏阮点头,将杏仁茶递给平梅,突然瞧见回廊处走来一人,她猛地一下起身,小腿触到身后的绣墩,发出一声闷响。
“王妃,是夫人。”平梅伸手将绮窗推得更开,露出正疾步走在回廊处的王姚玉。
苏阮静下心神,觉得自个儿有些太过于紧张了。明明只大半月未见,她为何会觉得就像是隔了千山万水,沧海桑田呢?
“阿阮,我听说摄政王要回来了?”王姚玉抬脚跨过殿门,进到殿内。
苏阮迎上去道:“对,来信说今日就回来了。”
王姚玉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苏阮,眼前一亮,然后掩唇笑道:“怪不得今日打扮的如此出挑。”
苏阮面色微红,伸手提裙道:“母亲觉得好看吗?”
“好看。”王姚玉点头笑道:“这整个宋陵城里头呀,哪里有比阿阮更好看的。”
苏阮面色更红,她牵着王姚玉落座,让平梅给端了一碗茶来,但说话时却还是不停的往绮窗处瞟去。
瞧见苏阮的小动作,王姚玉笑着调侃道:“果然是女大不由娘,这才出嫁多久,就连正眼都不瞧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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