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小院子,在京城的租价也算不得便宜。
李黄氏与李爹率先坐了下来,李继屏取过杯子,为两人斟上了茶水。
李黄氏一口便饮尽,让李继屏也坐下。
她开口就问,“怎的?四姑娘与五姑娘年岁差不大,等两年你得个举人回来,娘再出面说亲也不晚。”
李继屏无奈道:“娘……”
怎知这一声就触怒了李黄氏,李黄氏执了茶杯重重地敲在木桌上,在烛火噼滋微响中,显得分外大声。
“我今日吩咐你的,你是瞧了没瞧!”
李继屏被李黄氏的脾气震到,他垂了眸,点了点头。
李黄氏见状,面色才和缓过过来,李爹见气氛实在不好,便站了起来,“方才没吃饱,我去下碗面罢……你们可吃?”
李继屏也没吃饱,他听着李黄氏的吩咐,有目的地讨好江家的姑娘,与其心相悖,思虑重重,他食不知味,一桌佳肴,却没何他心意的……
“爹,我也要一碗。”
李爹点点头,又去看李黄氏,见李黄氏并无开口要吃的意思,便出了屋,往灶房去了。
李黄氏见李爹不在场了,也出声缓劝道:“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虽你与井时白关系不错,但这不代表井家就愿意将井嫣白嫁给你啊,你让娘怎好拉了老脸去说亲……”
李继屏咬了牙,满脸倔强。
李黄氏见其又倔起来,就开口放了狠话,“若你天资聪颖,早早考得举人,同井时白一般得了进士,想要娶他们家的姑娘又有何不可?但你有功名在身么?
这井嫣白要比你小两岁也好,至少能等上两年,你得个举人,那我即便是不要这张老脸,也帮你去井家说去。可偏偏她与你同岁,你这边可以缓上几年,可女子不成,她明年就及笄,此时上门说亲的人多着呢,谁又看得上你这个出身,这个家底。”
李继屏不答,却坚持道:“正因着她知我有过两身布衣的窘迫,知我省吃俭用,知我上树下湖,皆是生活所迫,也不曾拿过低人一等的目光来看我。
娘,现时不仅家中情况变好,还有,归来前夫子还夸我文章做得有进步,最快后年春我便能参加乡试,我也在努力。您去都未去过,怎知井府不会考虑……”
李黄氏气得发笑:“无功名,无家底,去了还不是平白受辱!”
李继屏愤然抬头,“既我这般不堪,江家又看得上么!”
“江家怎么同,四姑娘现时才十一,翻过年也不过十二,你后年得个举人回来,这年龄刚好可以说亲,再说了,她不过个庶出之女,她年龄一到,江三夫人怕也恨不得有人早早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去,此时我若上门说亲,十有八/九能成。这样,我们也算是真正跟江家搭上了关系,你爹的差事也无须忧心了……”
李黄氏自以为分析地头头是道,说得得意至极。
“您甚都考虑到了,可江三夫人不见得急急将四妹妹嫁人,可我不见得就乐意娶江家的姑娘……”
李继屏听出李黄氏拿自己的婚姻来较量得失,他的心中所想,她一句未提,也不管他愿娶谁要娶谁……
李黄氏猛地起身,双腮气得发鼓,“你……”
李爹捧着托盘就进来了,出声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两人:“来了来了,屏哥儿饿得极了罢……”
☆、如盘走珠
次日,李继屏便约了井时白到天馐楼,想打探井嫣白的婚事。
怎知井时白却带了妧姐儿出席,未等李继屏出口,井时白便派人在二楼要了个厢房,事事安排妥当。
小二沏了武夷茶上来,几人落了座,才开始寒暄闲聊。
井时白一本正经地率先开口解释,“你二表姐怕我喝花酒,这才跟了来,你莫见怪……啊……”
井时白正打着嘴皮子,怎知大腿被狠狠一拧,痛得他直叫出声。
李继屏一想便知是妧姐儿做了甚,瞧着两人过得很不错啊,他嘴角弯弯地看着两人。
妧姐儿嗔道:“李家七表弟,你莫听他胡言乱语,我是念着天馐楼的吃食了,这才要来,我说了另去一屋,看他偏不让,这才……你莫见怪啊,有甚说甚,只当我不存在便是……”
井时白在一旁嘻嘻直笑,点头认同妧姐儿的话。
李继屏忙道不会,“也不是甚要紧的事……”
井时白拍了拍李继屏的肩,“有甚你就直说,遮遮掩掩可不像你。”
李继屏抬眸望了妧姐儿一眼,见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去了。
他才犹豫地开口,脸色却很坚定“井兄,不知汝妹嫣白,婚事可定了?”
井时白一脸了然,又显见是松了一口气,“你可总算问到了。妧妧,你回来坐罢……”
妧姐儿脸色铁青,“不都让你在外人面前莫这样喊么!”
井时白理直气壮,“继屏算什么外人,他终是问嫣白的婚事了,过些日子说不定就成了。”
妧姐儿坐下,井时白才对一脸困惑的李继屏开声解释道:“嫣白为了你拒了许多家好儿郎呢。嫣白意你,娘也并无反对,你与我也算是从小顽到大的,娘对你的人品是信得过,只道你若无意,娘也不好上门说亲,怎也是个好好的姑娘家,总不得委屈了嫣白。”
李继屏一脸喜色,兴奋起身,他攀上井时白的双肩,直摇不停,“井兄说得可是当真?”
“这还能有假不成?”井时白被晃得头脑发晕,连忙止住了李继屏。
李继屏激动得口齿直打颤,话都结巴了,“我,我待会就回家同长辈说,让让她找媒人前去……”
井时白又道:“你可得在学业上多用功了,争取早日挣个功名回来,也不枉嫣白的一番坚持。”
李继屏连连点头,“我定早日拿个举人回来,不能让嫣白嫁个甚都无的白身小子。”
敲门声响起,小二喊了一句:“上菜。”
他们便止了话题。
各菜都端了上桌,井时白给妧姐儿盛了一碗冬瓜排骨汤,怎知一放到妧姐儿跟前,就见妧姐儿侧身离席,取了帕子掩鼻扶门而立。
这可把井时白吓得脸色发白,他连忙到妧姐儿身旁,口速极快:“妧妧你这是怎了?”
妧姐儿指了指窗,井时白便扶了她缓缓走过去,窗外清风拂来,她这才感觉好多了,胸口的那股难受渐渐得平。
“怎了?身子不舒服么?你可别吓我。”井时白的话一句一句地往外蹦。
妧姐儿摇了摇头,“不知怎地,忽而就犯恶心了。”
“那我们不吃了罢,反正你这些天也没甚胃口,我们先回去找大夫来把脉,想吃甚,我再遣人来买就是。”井时白眉头紧锁,紧张得很。
妧姐儿点点头,拿着面纱挂在脸上,同李继屏告辞,便率先出了厢房。
井时白便解释了一两句,李继屏看他脸色发紧,也知其着急,便也不多说,就放了井时白离去。
他一出门便见妧姐儿露出的杏眼弯弯,眸中含笑,与方才的难受痛苦模样截然不同。
妧姐儿见他出来,便凑上他耳畔说,“时白,红绛说,我极有可能是有喜了。”
井时白当场愣住,难以置信地道:“当真?”
妧姐儿点点头,复而又摇摇头,她拉着井时白的衣袖,“总之我们先回府找大夫来把脉,我也不敢确定……”
“好,好,我们先回去。”井时白想拉着妧姐儿下楼,又见红绛在一旁搀扶,便定了心,先走下去为妧姐儿探路。
不负他小心翼翼一场,连来了几个大夫,都是声声恭喜。
江府这边得了信,阖府上下都欢喜得很,尤其是江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赶紧催身边服侍的嬷嬷从库里挑几样宝贝,要给妧姐儿送去,她要当外祖母了。
江妩也甚是欢喜,妧姐儿次次归,都愈发笑得温柔,这最令她欣慰。
这消息一传,有人欢喜过后又是一阵忧。
“妧姐儿成婚半年多便有了喜讯,婠姐儿那头可半点消息都无呢,哎……”文氏惆怅得很。
“叹什么气,就算无出又如何,赵千凛那小子敢怠慢了婠姐儿,我就打断他的狗腿!”江昕其实也忧着,但又不能现出来。
……
婠姐儿小口地食着冰糖燕窝羹,旁边蓝祝、蓝祈立在一旁立规矩。不,她们俩已不是她身边服侍的大丫鬟了,应该说是祝姨娘、祈姨娘才是。
她抬了冷若冰霜的眸子,“我说了不须你们立规矩,何须再此惺惺作态。”
可蓝祝、蓝祈还是站着不走。
前三年她与赵千凛还是恩恩爱爱的小夫妻,她也愿陪他在这小宅院里熬,从庶吉士到吏部主事。
可三年一到,她肚子仍未有动静,婆婆便旁敲侧击,让她从陪房里挑一个丫鬟。
还未等她开口答应,蓝祝便听了赵老太太的意,趁她不知,爬上了赵千凛书房的床。
即便如此,也无用,这又几年过去了,赵千凛膝下还是无儿无女。不仅如此,他还染上了女色,接二连三地将她身边有姿色的丫鬟要了去。
自那之后,她便算是看透赵千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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