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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枭 (落日蔷薇)


  这人,是真的去了。
  “祁兄……”魏东辞没什么表情,只有看透生死的习以为常,他是大夫,比他们更懂生老病死,世间常态。
  “救她。”祁望不信。
  如果连曲梦枝都不在了,这世上还会有谁知道他心里的痛苦和走过的血路?她在,他不用说任何话,也明白必然有个人与他一样,在深渊徘徊,像孤苦无依的两个灵魂,隔着遥远的距离相守,成为家人。
  唯一的家人。
  可她也走了……
  “对不起,这世上没有药能活死人,肉白骨,在下无能为力,祁兄节哀。”魏东辞的话透着刻骨的冷,很早他就知道哪怕他竭尽全力温柔,也抚不平生死相隔的痛,倒不如让人早些认清事实,虽然残酷,却是必经之路。
  “闭嘴!你不是神医?不是号称佛手?为何救不了她……”祁望痛极生怒,表情狰狞。
  “祁爷!”霍锦骁见他已伸手揪紧东辞衣襟,心里大急,手刀劈过,挥开祁望手臂。
  诊室里乱了起来,佟叔抽出剑,药童散开,祁望却被她挥倒,无力靠到床沿,轮子滚了滚,他跟着俯到曲梦枝身旁。
  “我没事。”东辞在她耳边道了句。
  霍锦骁这才放心,走上前蹲到祁望身边扶他。
  温柔的手伸来,祁望顺从地站起,目光却还落在曲梦枝脸上,良久才看霍锦骁:“连你也认为她死了?”
  他想从她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她是常给人带来惊喜与意外的人,她要是否定,也许……还有希望。
  霍锦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能求助地望向东辞。
  “回答我!我要听你说。”祁望却只认她。
  认真的,充满期待的目光,让她难受得喘不过气。
  “曲夫人……走了……”明明一句谎言就能安抚他,她却无法欺骗,霍锦骁觉得自己像刽子手,亲手将刀插/进祁望心口。
  覆满坚冰的湖面被踩碎,无底的绝望裸/露出来,祁望反而安静了,只是眼神荒芜得像看不到岸的沧海。
  他什么也没说,扶着床站直,抱起床上的曲梦枝。
  “祁爷,你要去哪?”霍锦骁跟在他身后出了诊室,往门口走去。
  祁望没理睬她,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离开。霍锦骁驻足在医馆门外,隔着风声唤他,他裹进夜色,再不回头。
  “让他去吧。”魏东辞不知几时走到她身后,“给他点时间,他会明白,人死不复,活着的还要继续。”
  霍锦骁转头,已是泪眼婆娑,直扑进他怀里,紧紧圈住他的腰。
  东辞一声轻叹,抬手抚按她后脑的发,目色似寒穹星夜,无边寂寥。
  祁望之于她,终究也是穷尽一生都难替代的存在。他错过她四年,祁望的出现,就是对他最可怕的惩罚……失之一步,城池尽毁,幸而老天善待了他,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世事如棋,谁在布局,谁来伏脉,皆是天意,争的也就是这一寸半分的时机。
  ————
  四周的人都默默退出去,佟叔也离开,宅前的空堂里只剩下魏东辞和霍锦骁两个人。
  闷在他胸前的脑袋迟迟不肯抬起,她的肩头微颤,哭泣无声,东辞并不劝她,随她哭。
  其实她小时候常哭,天大的事也没有一顿哭不能解决的,要不然她怎么成为云谷的小霸王?每次一哭,他就只有乖乖投降的份,嘴上再硬,心也是软的,上辈子大概他欠了她。后来长大了,她倒不哭了,难过委屈都藏着,藏到满出来,寻个法子发泄一顿,就又揭过。
  两年多以前,孟村被屠,六叔战死,她竟然就那样独自扛下,一声没吭地把仇给报了,那时她也才初涉东海,多少的艰难与危险,都是一步步踏过去的。她说的时候云淡风轻,反叫他痛得尖锐,只恨当初在蟒岛下手没能更狠些,恨当初没能认出她……
  那时候,她也没像今夜这般哭过吧?
  魏东辞不知道,只是顺捋着她的发,耐心地等她平静。
  霍锦骁哭过一场,心里堵闷的气散开,虽然仍旧难过,胸口却舒坦一些。
  抬起头,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声音瓮瓮,只吐出一个字:“我……”
  “走吧,给你煮点吃的。要桂花圆子,还是要红豆汤圆?”东辞拉着她往里走。
  “都不要。”她拒绝他。哪有让一个病人倒过来照顾她的道理。
  想了想,她又说:“你如果想吃,我也可以试试,就是煮出来可能……不好吃。”
  东辞失笑,捏着她的手不松。
  诊室的烛火还没熄,里面人影晃动,药童正在收拾凌乱的屋子。路过门口时,霍锦骁恰能从半帘下看到曲梦枝躺过的床,褥子上的血色已干涸,黯淡晦涩,刺眼至极。
  她的心又沉沉落下去。
  不过盏茶时间,却经历生死,惊心动魄,她来不及去想曲梦枝为何会死,也不敢问祁望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
  祁望……这一去,他又会上哪儿?
  这会想起,她忽然心生不祥。
  不该放他一个人离开的。
  ————
  鸡鸣五更,鼓过五响,天下渐白。
  霍锦骁彻夜无眠,看着黑漆的夜一点点泛出灰白的光,再慢慢转亮。她躺不住,一骨碌起身,穿衣洗漱迅速完成。东辞的屋还是黑的,她不想吵他,出院随手抓了个早起的药童,请他转告东辞自己先行离去。
  出了医馆,屋外的天还灰蒙蒙的,她也不知道祁望抱着曲梦枝的尸首会去哪里,便先回了码头。码头如今只剩下玄鹰号一艘船,没什么活,船上的水手都为早起,四仰八叉地睡着。霍锦骁进了祁望的舱房,房间空空,被褥齐整。
  出舱时候她撞见小满:“昨晚看到祁爷了吗?”
  “没,我在甲板等了很久,他没回来。”小满道。
  果然未归。
  “如果他回来了,你派人去医馆送个信,这两日我会在那边。”霍锦骁匆匆交代一声又离开码头。
  天已透亮,厚云散去,露出湛蓝如洗的碧空。
  霍锦骁又去了梁家。
  梁家一点动静都没有。曲梦枝是梁同康最宠爱的女人,又帮梁同康打理着梁家诸多重要事宜,可算是梁同康的左膀右臂,她失踪或是死亡,梁家都不该毫无动静。不过梁家最近焦头烂额,一个曲梦枝在梁家人心里恐怕也比不上梁家老宅那十多条人命,此时无人出声倒也不奇怪。
  她只想知道祁望有没把人送回梁家而已。
  正琢磨着,梁家大门忽然打开,梁同康被梁俊毅搀扶着出来。迈过门槛后,梁同康就甩开梁俊毅的手,站在石阶上盯着家门前的石板道恍恍惚惚地向远处看。霍锦骁见过他病痛时灰暗的模样,但都没今日这般……苍老。
  对,就是苍老。
  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像雄鹰落羽断翅,也像沧海枯竭干涸,那种衰老的残酷突然就都浮现得淋漓尽致。
  梁俊毅将门口守的人唤过来吩咐几句又将人遣散,这才上前扶梁同康。梁同康用力扶着他的手,回去的步伐走得艰难,慢慢进了宅子,大门缓缓阖上,只留一双虎狼般的眼眸回望而来,随着门的间隙渐渐消失。
  虎去狼尽,都是残光。
  霍锦骁在梁家外又站了一会,眼见梁宅之外守的护卫全都撤去,一个不留。她猜不透其间发生何事,等了等,梁家再无动静,她只能转身离去。
  祁望没来过梁家。
  ————
  霍锦骁找祁望找了三天,码头回去过几次,梁府也盯过几回,都没找着祁望,这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将尘事撒手不理,跟着曲梦枝一起走了。
  她没办法,还是东辞给她提了醒。
  祁望抱着曲梦枝的尸体能去哪里?人死都要入土为安,需要坟茔棺木碑石……她去石潭港几家最好的棺材铺一问,就问出了祁望下落。
  石潭港的七星山,抱水衔峰,明堂向海,一片开阔,是墓葬的好地方。祁望定的棺材和碑石都运到七星山的山头,棺材是好的,碑石却是空的。
  霍锦骁打听到他的下落已是第五天,大清早就上了七星山。露水深重,山路还是湿的。她跑得急,裙摆蹭到泥也不管不顾。总算是功夫不负苦心人,她在峰头看到了祁望。
  墓已建好,没有什么仪式,盖棺封钉,葬入穴中,埋土十分,成了馒头包子。墓两边对衬种了几株松柏,松柏长青,似鬼将阴护亡魂。坟头前的草已铲空,铺好石板,放着奠酒香烛果品,还有成叠压在石头下的纸钱,再远一些放着纸马纸人,安安静静陪着墓里亡魂,墓前生魂。
  祁望坐在刚立好的石碑前,正用毛笔醮了红漆描碑上的字。
  他穿素白的衣袍,低眉垂目,像一峰清冷的雪,无声无息。
  霍锦骁缓了步伐,走到墓前,抽了三根香在烛火上点燃,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将香插/入炉中,方凑到祁望身边。
  石碑上的字,是祁望的笔迹,他亲手刻的。
  红漆如血,写着先室梦枝云云,落款是他的名字,没留曲梦枝自己的姓,却冠了他的姓。
  他这是……以妻子之名葬下了曲梦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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