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佟岳生击退浪人,从山崖上赶来,看到林中景象不由大惊,“你用了魂引?”
魏东辞点点头,却说不出半句话。
魂引耗神过大,也不是他想用就能用的,这蛊每用一次,就会大损身体。
“可恶。”佟岳生怒骂一声,以掌向东辞背心灌入内力。
片刻后魏东辞的脸色方有所好转,才有力气抱着霍锦骁站起,朝山下狂奔而去。
霍锦骁那伤太重了。
————
到沙滩时早过约定时间,天已暗下,程雪君与程家两个弟子已在舟前等候多时,看到魏东辞飞奔而出,几人面上一喜,程雪君更是迎面奔去,可瞧见魏东辞浑身是血地抱着霍锦骁而来时,不由又怔住。
“魏大哥,发生何事?你受伤了?”程雪君跟在他身边往回跑。
魏东辞不理她,涉水抱着霍锦骁上船后,喝道:“回去。”
“勾鱼草呢?”程家一个弟子问道。
“我让你们马上回去!”魏东辞本已坐上船尾,正俯头看霍锦骁,闻言抬眼,阴戾的目色从眼皮下斜望去,杀意伴着疯色,让他如化修罗。
程家弟子竟被望得打了个寒噤。
“勾鱼草我挖到了,马上回去,快。”佟岳生见状开口,一面跳上船抄起浆催促众人回到大船上。
程家人约被魏东辞的模样吓到,连程雪君也不敢多语,上船之后便划浆而回。
魏东辞会在船尾抱着霍锦骁,她身上止血要穴都已点过,仍旧无法止血,药粉一洒上就被血水冲走,他只能将绷带揉着团紧紧按着伤口,眼睁睁看着绷带被血缓缓浸透。
她的血便染到他手上,触目惊心。
————
天边的紫薇星分外明亮,夜色已深,海面上除了星月光芒外便漆黑一片。
“回来了,回来了!”大船上有船员正守在船舷边等上岛寻药的人回归。
小船上高挂的马灯像萤火虫般晃动着,朝大船驶去,不多时就靠近大船,船上的人放下舷梯,簇拥到梯边搭手,见到浑身是血的魏东辞时均惊愣。
“让开。”佟岳生重喝一声,背着霍锦骁上了甲板。
众人看到不醒人事的霍锦骁大惊,忙让开路。
“把她背到我房中。”魏东辞吩咐一句,转而又抓住程雪君与杏娇二人,“你们两个,过来帮我。”
程雪君与杏娇皆讶然,魏东辞看了杏娇一眼,杏娇差点被他眼里噬血之色吓得腿软,连问也不敢问便点了头。
————
佟岳生将霍锦骁放在魏东辞床上后就出了舱门,紧紧守在门外,船上的人不知出了可事,都前来询问,连黄浩也不例外,皆被佟岳生挡在门外。
魏东辞进舱之后将血衣换下,命杏娇取来沸水让他洗净手臂,将手掌中的伤口随意包扎后方打开药箱。
“去,把她身上的衣裳剪开。”他一边翻找药箱,一边又朝程雪君道。
程雪君犹豫片刻,便听他不耐烦的怒语:“快去!”
她被吓了一跳,瞬间红了眼眶,问也不敢多问便哆嗦着剪开霍锦骁身上的衣裳,魏东辞便别开了脸。衣裳一层层褪下,直到最里面缠着胸腰腹的布条,程雪君才愕然道:“女人?”
难怪他要让她动手。
“布条剪开。”他又道。
程雪君脑中一片混乱,只能听着他的话行事,将霍锦骁身上最后的布条彻底剪去。
“把被子盖好。”
“好……好了。”程雪君依言替霍锦骁盖好被子,身上已出了层汗。
魏东辞这才转身,看到地上一堆被血浸透的衣裳和布条,心几乎痛裂,待看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霍锦骁,更是难以控制地双手颤抖。
床上的人安静躺着,被子只盖到她胸前起伏之处,裸露着圆润的肩头与玉白的肌肤。伤口在左胸与肩之间,洞穿的伤口还在汩汩向外冒血,她脸色已如银纸,唇亦失色,人像冰似的,仿佛随时要融化消失。
学医十多年,他见惯人世死别,纵医术再精,这世上也有他难治之病、难活之人,他早已看透,却不知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如此恐惧。
看不破的生死,只因为对面那人,是霍锦骁。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写了个《蜉蝣卷》的小段子作七夕礼物——
七夕乞巧节这日一大早沈浩初就来寻秦婠,秦婠正吃早饭,头发也没梳,见了他连礼都懒得行。沈浩初问她:“今日吃什么?”
秦婠道:“爷不会自己看?”心里却腹诽,这人从前和她相看两厌,巴不得她滚得越远越好,最近不知怎么了,三天两头往她这里跑,真是活见鬼。
沈浩初看看桌子,鲜嫩的豆芽和蛋液、面粉糊煎的饼,晶莹的粳米粥,瞧着就让人有胃口。他二话不说就坐在她对面,向丫头要了粥。
夫妻两人沉默地吃起早饭,没一会,胡嬷嬷匆匆进门,急问秦婠的丫头:“我那箩筐豆芽呢?”
小丫头说:“豆芽儿?放夫人屋里的?”
“对对。”胡嬷嬷找得急,闻言大喜。
“那儿呢。”小丫头指指饭桌,“夫人早上看到了说要吃豆芽煎饼,让人拿去厨房给煎了。”
胡嬷嬷先是一愣,而后忽然嚎起——“我的夫人啊,那是奴婢给你求子用的种生!”
夫妻两错愕地抬头,嘴里各自咬着半口煎饼。
七夕的老风俗,七夕前发一盆子豆芽儿,用红蓝丝绳扎成一束,是为种生,胡嬷嬷早早准备了要给她求生用的,被夫妻两几口咬没了。
豆芽嘎嘣脆,沈浩初觉得自己咬断了好多子孙……
☆、醒来
霍锦骁昏昏沉沉, 身体中的力气仿佛被抽空, 她在梦里连举手都困难。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四周漆黑一片, 没有出路,她像漂在海面上,浮浮沉沉, 一会觉得冷, 一会觉得热,一会又觉得窒息。
迷迷糊糊间,她总觉得身边有人来来去去, 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费力去听,却仍听不清晰,那声音很悲伤, 搅得她的心也跟着难过,她便越发着急,想要这人大点声, 也想要这人别哭。
一张嘴,却是沙哑不成语的声音, 像被火灼般过。
意识归来,身体如同被碾过般, 没有一处不痛,胸前的伤口更是疼得她喘不过气,可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将眼勉强睁开条缝。
屋里马灯的光芒昏黄,她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除了疼之外,身上还一阵阵打着寒战,冷意像从骨头里透出来,她破碎的声音便只能呓语:“冷。”
魏东辞正守在床边,给她一遍遍敷额头,闻言扔下帕子坐到床沿,探手摸她的额头。
额头火一样烫。
她虽是醒了,意识还是模糊,身体打着颤,不是冷就是疼,一张寡白的脸毫无生气,叫魏东辞急得发疯,可偏偏所有人都能疯,唯独他不可以。
他得逼着自己冷静,就像先前逼着自己拈针替她缝合伤口,逼着自己替她上药包扎,可缝好包妥,她这关却仍旧没过,夜晚还没完全过去,她就已经烧起。
船上没有好药,他带的药也不够,霍锦骁这症状压不下去,越发严重。
他挑开她松松的衣襟察看,才包扎没多久的绷带已又被血染红一片,绷带周围的皮肤已经发红肿起,想来伤口必也红肿,若不能尽快回到岸上换药,她性命堪忧。
“小梨儿……”魏东辞抚过她脸颊,最后紧紧握住她的手。
心如火焚,他只恨不能代为承受。
“冷。”霍锦骁还是呢喃着同一个字。
她的手被魏东辞牢牢攥着仍不断颤抖,魏东辞想了想,将外袍褪去,掀起她的被,侧身挨着她躺下,霍锦骁似能察觉旁边传来的热度,努力地想往他怀里蠕去,他便贴近她,展臂将她的人轻轻挪到自己胸膛前,紧紧挨在一块。
————
船在海上起起伏伏,为了能尽早赶回石潭,魏东辞与黄浩甚至大吵一架,逼得他将全帆将船速催到极限。船上人这几日没人敢打扰他,就连向来刁蛮的程雪君都不敢再缠着她。
船行两天三夜,终于在第三天清晨靠近石潭港。
霍锦骁昏迷了两天,魏东辞一刻都没歇过。
石潭港码头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忙碌,码头的苦力一大早就开始搬搬抬抬,船只近港时发出的号角声只引来几道淡漠的目光,船来船往,他们早已见惯。浪花剪开,船很快就靠上码头,不多时就停稳。这船回时所停的港口与去时不同,恰是平南的船所停的港口,玄鹰号与他们便只隔了几个码头。
“祁爷?祁爷?”柳暮言正站在甲板上与祁望说账册上的问题,他口干舌燥地说了一通,却发现祁望失神看着海面,并没在听自己说话。
祁望回神,淡道:“这些事改天再说吧。”
他心情有些浮躁。霍锦骁一去六天,按说早该回来,不知为何竟晚了。
码头前的石道上忽然匆匆行过群人,都是从先前靠港的船上下来的,当前一人便是身着官服的把总,后头除了几个水兵外就是些江湖打扮的人,祁望认出来,那是程家的弟子。
寻药的船回来了。
祁望走下玄鹰号,站在路旁边望去,隔了几个码头,他能看到朝廷派去的这艘船,船上的人大多都已下来,他却没看到霍锦骁。以那丫头跳脱的脾性,这会早该蹦下船了,怎会不见踪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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