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淡淡一笑道:“对,不过可惜她并非陈国的奸细。”
白面车夫木雕泥塑一样的脸庞竟也掠过一丝奇特。
奸细是奸细,但并非陈国的奸细,难道城主夫妇监守自盗,这哑女其实根本是他们安插过来的细作?
九王上前一步,笑容留在脸上:“车夫,把她的衣裳拉下来。”
白面车夫目光动了动,立刻上前,毫不犹豫扯下了哑女肩头的衣服。
只见白皙的肩头,却刻着一个青紫的狼头刺青,十分丑陋。
九王衣袖掩着鼻翼一叹:“晋王总喜欢在自己的爱物上刺上刺青,哪怕人也一样,果然她既不是赵国人,也不是什么陈国人,而是晋国的人。”
听到晋国,红腰仿若被刺了一下,她不由自主看着面前,带着淡淡微笑的白衣男子,忽然感到一种,自己虽然“活了过来”,却依然没有生活在真实世界里的感受。
突然又扯出了晋国,如果所有都是真的,到现在为止,已经有魏国,赵国,晋国,三个诸侯国的人想要九王的命。而这个晋国,正是她要去的地方。
“晋国的刺客首领,红魔女正好精通腹语,而且她还是晋王养在民间的女伶。”九王这时似笑非笑看了红腰一眼,“都说晋王残暴不好女色,看来不然,还是要能引起他足够兴趣的女人。这点来说,红儿你还有机会。”
红腰并不想听这些,哑女已经死了,人死灯灭,什么都没了。所以她将手握在胸前的匕首上,想要拔出来。
九王低低含笑说了一声:“不能拔,除非,你真不怕死。”
红腰低头看着胸口的匕首,拔出来之后血流如注,一般来讲是神仙无救。
九王接着道:“是城主夫妇藏匿了她不错,但可惜她也不是赵国人,然而身为赵国人的城主夫妇,却愿意把她藏在府里。”
这时白面车夫伸手入怀,像是要掏什么东西。
看见他这个动作,红腰本就无血色的脸似乎更无血色。她没有忘记那将人身体的骨肉都化的干净的药,恐怖如斯,是真的“死不见尸”。
九王淡淡道:“你先将红儿带回去,这里稍后处理。”
白面车夫停止了用药的动作,用那只手连点了红腰身上几处大穴,然后刻板地对九王道:“用止血散。”
九王一笑,“那就请你了。本王走回去。”
红腰还没有来得及弄懂这两句话的意思,忽然觉得身体一轻,她诧异地看见白面车夫橫腰抱起了她,接着似乎有风吹过,她闭眼再睁开,居然看见了天空的繁星。
白面车夫用轻功在城主府中飞跃,红腰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变化,她看着白面车夫的脸孔,比以往都更清晰,轮廓冷硬,就像他整个人表现的感觉。
就在红腰还不知道的时候,白面车夫悄悄落在了九王暂住的院落内。
空无一人的院落,安静无比,可是白面车夫依然保持着绝对的静默,速度迅猛像豹子,可是行动间连一片风都没有带起来。
终于理解了九王所说哑女和车夫之间的武功差距,多么可怕。
哑女似乎是什么刺客的首领,在晋国必然是顶尖高手,晋王派了一个顶尖高手来杀九王,却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而更想不明白的,还是晋王为什么想杀九王这个问题。
正文 019章 真相骇人
白面车夫毫不怜惜地将红腰丢到了木板床上,真的是用丢的,倘若是别人,这么丢估计也会断掉两根肋骨。
“车夫。”九王施施然地走进来,“你马上去通知关城主,说本王的婢女被人伤了,让他马上来给本王一个交代。”
白面车夫应声而去。
九王走过来,坐在了红腰的床边上,脸上还是温和的笑:“知道本王为什么不阻止你吗,因为今晚这一切,你若不亲眼看着,必然不会愿意那哑女去死。”
话语犹如恶魔,意思就是,现在红腰便愿意让哑女去死了吗?
红腰的意识开始涣散,九王带她回来,却没有给她止血散。她一身红衣,染了血,却也看不出。
九王凝视红腰胸间的那把匕首,越发轻柔地道:“红儿,你说这次,你会不会死。”
红腰原本意识涣散,听见这句话似乎被一阵牵引拉了回来,看着九王。
九王依然在对她笑,目光却有点飘忽的感觉,仿佛透过红腰,在看着别的东西。
红腰慢慢抓住了床单,借此感受手指的力道。
九王换了个姿势坐着,似乎更闲适:“本王曾对你说过,身边没有婢女的原因,当初在魏大监的别府上,你故意说了一些求死的话,想叫魏大监杀了你。那时候本王就很奇怪,你为何能不怕死。”
红腰想说什么,但嘴张了张,却发现没有什么能叫九王改变主意。
九王道:“这世间人人都怕死,佛家有云生死置之度外,本王看着你在魏大监的面前的表现,约莫便是做到了这句佛偈,所以本王才真正有了兴趣,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人能把生死置之度外。”
他幽深的长眸盯着红腰的面庞,专注的几乎像个爱郎。
红腰想这疼痛明明如此深刻,怎么就不干干脆脆让她晕过去。
九王又笑了:“你不用担心,你暂且还撑得住,在这段时间,本王也不会让你闷了,所以会告诉你一件事。”
红腰目光看向了他,原因她也无法解释,她其实并不想听他告诉的事。
九王低沉道:“还记得我们来时路过的那个镇子吗?”
涂山镇,那里是红腰第一次见识九王身上所带的死亡,刺客两母女反被九王所杀。
九王慢慢地说道:“后来本王发现了,你或许不是不怕死,而是,……你也许知道自己不会死?”
红腰疑惑这哑女的匕首是不是太短了些,以至于没有扎中要害,她清醒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九王贴心地给盖上了被子,一边轻轻说:“那对母女下的毒确实是真的,实际上那毒发作的很快,会让人陷入重度昏迷之后夺取性命。但是第二天早晨,你不仅像睡了一觉,更是表现的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母女的毒,似乎在你身上失了效果。”
红腰的思绪被九王带回了那天晚上,实际上那晚,她的确感到一阵昏沉的睡意,让她根本不想醒来。可是,醒来后发现是天亮了,她走出去就遇到了白面车夫,白面车夫还给了她一粒药,说是解药。
九王的声音恰到好处:“我还让车夫给你服了一颗解药,你想必不会忘。”
红腰对于跟九王在一起的每件事,都无法忘记,并非她不想忘,而是都沾染了血腥。
她吃了药也确实没有别的反应,就默认了是药真的解了她的毒。
九王有点叹息:“其实车夫给你的并非解药,而是比那母女下的毒、远更厉害的毒药。是车夫的独家秘制。”
体温一点点从红腰指尖流走,就像是生命在消逝。
九王温和地看着红腰:“因为本王要确认一下,本王的猜测是不是对的。后来果然你虽吃了药,也并没觉得如何,本王便信了,你真是与众不同。”
母女给红腰下了毒是真,白面车夫给的解药却是假,所以红腰其实吃下了两样毒药。
却居然还活着。
虽然她现在半死,心上扎着刀。但到底还没死成。
如果能“死而复生”,你会干什么。
大多数人只停留于想象,可是对红腰来说,她亲身体验,她的体验就是,重生,也可能是另一种死亡。
外面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听这粗重的快要断气的喘气声,来这必然是关城主了。
九王微微一笑:“红儿,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哑女既非陈国人,也非赵国人,可是身为赵国守城官的城主夫妇,却还愿意袒护她?”
红腰自然答不上来。
而这时,关城主已经破门而入,连头都没敢抬,直接扑倒在地上嚎了起来。
九王对红腰笑着说了一句话:“很快你就知道了。”
白面车夫冷冷地在后面走进来,长刀就架在关城主脖子里。
九王终于调整了坐姿,面对着地上的关城主,神情都变得疏离:“关城主,如今连本王的人都有人敢伤了,倘若赵国不欢迎本王,大可在本王进城的时候就直说,本王也不会做出硬闯城池的事。”
关城主脸上汗出如浆,他匍匐在地上道:“这一定是误会!九王殿下、定是误会!”
九王似乎拧了拧眉:“本王到这里,也不出十日,怎地总听见城主你说误会。先是柳树下毒是误会,后又窝藏奸细是误会,现在本王的婢女生死不知,竟然还是误会?”
关城主手臂哆嗦着,似乎是觉得再说什么也无用,他目光看向床边,正好红腰的目光也看过来,接触到女子似水平静的目光,关城主却觉得被惧怕刺穿了,尤其是他看见,女子的心上,还扎着匕首。
从他得到消息,已是有半个时辰,这女子被匕首捅心,居然还……活着?
怎么看,都该是早已死透的人活着,这惧怕当然像是跗骨之蛆,没体会过的人不会明白。
关城主一下跌坐在地上,手指着红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