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腰四肢开始冰凉,怎么会这样,她的疤痕不是已经好了吗?
可是她愣神的时候,攻击已然接近,见缝插针地想置她于死地。
红腰满心惊骇和困惑,但她的身体先行一步反应,从水中弹起三尺水花,迎面对击那道暗器。
铿一声,水花和暗器一起落地,但红腰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紧跟着,她好像看见一道剑光,黑暗中不需要有多锋利就能置人于死地,而红腰也顾不得羞耻没穿衣服,身体一扭就从水池里跳出来,伸手一拉一侧布帘,就当做武器挥了出去,可是布帘无声息地四分五裂,那剑光却还在笔直向前。
红腰手臂一挥,发现自己竟连力气都使不出来,唯有招式是化在了骨血里,是谢衣数月教导的潜移默化。
借由惯性,红腰再次挡过了这一击,可这一击却不像刚才暗器落地有声音。
红腰瞥了一眼旁边,甚至连床帘都没有动一下。
这剑势如此凌厉,怎么也不该连床帘都掀不起来。
红腰心里存了狐疑,那黑暗里的剑好像也休息了一样,然后才忽然像是被唤醒的野兽,嗷叫一声又出现在四面八方。
红腰觉得一瞬间身体被钉穿了,有微凉的刺痛感。好像黑暗中无数只剑,此刻她如果能看见,应该是看见自己被钉成了马蜂窝的奇惨模样。
可是红腰居然没疯,她眯起了眼睛,身上的刺痛,就开始不真实,这不是金属的剑刺进来的感受,红腰觉得这刺痛熟悉,非要说的话,最多就是绣花针。
她忽然会意,这就是摧残,让她的精神先垮下的摧残。红腰立即旋身,在她动的那一刹那,身上所有的痛觉都消失了,好像刚才万箭穿心不过错觉。
但红腰紧接着在自己手心狠狠拧了一把,没有疼痛传过来,有人说,如果你在梦里面,意识到了不对劲,最快醒过来的方法,就是让自己疼痛。
可是这个法子,对红腰是反的。如果她掐自己不痛,那恰恰表示她是在梦里。
因为经过谢衣的调养,她的身体现在已经跟普通人一样敏感,稍稍的刺痛,就会让她难以忍受。
红腰直接踢翻了面前的水桶,水流出来,她大口喘气,却发现四周连这点声音都没有。
胸口的疤,梦里的剑,这名副其实就是纠缠她几个月的噩梦。
——
第二天红腰缺席了谢衣跟前的服侍,谢衣察觉异样,让揽月前去调查。
揽月推开红腰房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红腰倒在地上,沐浴的水撒了一地,红腰已经失去知觉。
揽月上前用衣服包裹住一丝不挂的红腰,把她抱到床上,却发现,连床的帘子都被搅碎了,散落在地上面。
揽月略一思考,来不及收拾场面,就把红腰就近抱回了自己的房间榻上。然后赶紧派了心腹的人去打扫红腰的房间。
打扫之前谢衣去看了一眼,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去过的痕迹,红腰的昏迷,房间的乱象,也不是外力造成。
宅子的医者很快就来到,给红腰仔仔细细切了脉,看了舌苔面相,最后得出一个惊人结论,梦魇术。
谢宅的医者见多识广,府上珍藏的百年医术就浩如烟海,他们每日钻研,完全能识别其中许多。
谢衣目光微动:“梦魇术?”
医者说道:“启禀家主,是曾经边陲小国,和西域宗族那边兴起的邪术。”
自然,只要不是正道正统,会被一律归类到邪术。
谢衣幽幽地:“你有几成把握。”
医者瞥了瞥红腰,说道:“找这种程度看,小人有九成把握。”
九成把握都是梦魇之术,而非普通病症造成的。而且这红儿姑娘堪受家主亲自照拂,身体的隐疾或者疾病都早就被治愈的差不多,不会突然发作。
揽月一直在旁边听着,眼睛这时瞥过来说道:“龙伯你也说梦魇之术是传自西疆,我们宅中所有人都是中土人。”
西疆那种神秘的地方先不说,这梦魇之术还只是神乎其神的一种传说,搁谁身上也不会对号。
龙伯就是那医者,宅中所有人的身体在照管下都生龙活虎,他两次郑重出诊都是为了家主带回来的这个新人。
谢衣此时目光落到红腰脸上:“若是梦魇之术,龙伯也治不了?”
医者摇头:“治不了,治不了。”
梦魇之术那就不是病,哦不,或许也可以归类为心病的一种,利用人的心魔把人压垮,然后就会出现这样不死不活不省人事的情形。
红腰的样子像是睡了,谢衣的手在她面上拂过,她也没有反应。
如果是利用攻击人心底最脆弱的方式,那红腰几乎是一定会中招的对象。
而且,门第之中所有人都是没有嫌疑的,但,不包括外来的两个客人。
留下两个可靠的先照顾红腰,谢衣带着揽月走了出来,正好迎面揽月之前派出去的人走过来,她看了谢衣一眼,这才问那人:“怎么样?”
那人沉稳一揖:“两边都去看过了,都说他们看得很紧,那两个人的确都没什么异动。”
还来个梦魇之术,真是让人何患无辞。
眼看谢衣的目光望过来,揽月沉住气解释:“公子,奴婢就是怀疑那两个人,奴婢想起在第一晚入住的时候,那个君策就曾问奴婢红儿的事。”
那时候君策问的是,那位红儿姑娘,去了何处。
但红儿只是在门口跟他的冷面仆从交了手,有什么好问的,为什么就盯着红儿一个。
揽月急道:“而且,不知道红儿什么时候会醒。”
梦魇之术,不知会把人魇住几时,要是那背后行梦魇术的人自己不肯解除呢?
眼下最坏的打算分明就是这个,所以为了红儿的安危,这梦魇术究竟还有没有其他坏处,也得一并弄清楚。
正文 143章 百口莫辩
谁都不熟悉梦魇之术,除了龙伯的诊断没有任何可以依据的。面对未知才会让人无从下手,谢衣比以往思考的沉默时间都长。
揽月霍然抬起眼眸:“公子拿不定主意,是因为那个人叫君策吗?”
在场只有他们两个,明白这话的意义。但谢衣摇摇头,不是。
“这件事情,想一想背后的动机。”揽月一下子明白了,要想理解一个人行为,只能根据动机,对方为什么要用梦魇术,真的是因为没法直接杀人才如此,还是,其实对方的目的,也并不是想要红儿的命。
揽月立刻拔足,往石门的方向奔。
九王身边绕着两个姑娘,清一水的作壁上观,冷待着外界“又爱又恨”的九王殿下。
九王只能自己解决一些端茶倒水更衣的事,因为,即使到了这里,他依然无法让别人“碰”他。
门被人打开,揽月从院子外走进来,笑的言不由衷:“君公子住的还习惯吗?”
对方回答的也心口不一:“贵府的招待太好了。”
“那就好。”揽月点点头又说,“总不好让客人不满意的。”
九王笑笑,若要他满意,这里的人怕是要不高兴。
揽月顿了顿没说话,九王说道:“若是可以,这两位也不用辛苦了。”目光看了看旁边的两个婢女。
揽月挑了挑眉,这是在对她们分配的婢女不满意?她当然不知九王的癖好,但这却让她心里一动,面上微微一笑地:“之前君公子提到了红儿,莫不是喜欢红儿来这里?”
九王看了过来。
揽月叹气:“不过红儿病了,肯定不能来。”
九王不动声色:“病了?”
揽月佯装叹气,眼角余光却看在九王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这个人的城府,说好听了不比公子差。
可九王下一句话不高不低地抛出来:“贵府不是怀疑我和我的人下手吧?”
揽月狠狠激灵了一下,接触到对方嘴角,一个不深的弧度,却好像隔着一层纸纱,只不过没有戳破。
揽月冷静下来,又盯了盯九王,转身要走。身后传来声音:“……可否让在下看了看红儿姑娘?”
因为这话让揽月留住了脚步,她生生笑出来:“你去看红儿?”似乎眼角眉梢都在问为何。
九王的神情没有变化,又或者说他只是隐去了笑容,轻轻说:“在下略通医术,也许能为家主分忧,解除一下前面的误会。”
居然是这样听起来完全正当的理由,揽月看了他半晌,或许不明白更深的意思,但能明白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
揽月最终摇摇头:“这我做不了主。”然后就真走了。
玉烟去的是白面车夫那里,同样的一无所获,白面车夫甚至是一个字没说,就差用冰冷的威压让玉烟明白她错的多离谱。
玉烟被气了出来。
但两个丫头的疑云越来越重,直接去谢衣跟前告状:“公子,红儿可没时间耗呢!”……
谢衣最近翻遍了藏书楼的古籍,里面有几卷藏书讲到了梦魇之术,破解的方法却都称得上异常凶险,应该说看过之后,宁愿红腰这么睡着,也不想尝试书中记载的那些法子。
揽月和玉烟情绪都低落,她们商量谁留下给红腰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