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书房的门也没有关,门外还有人看着,守着,柳行素忽然冲上了一步,猛然地投入了他的怀里,白慕熙大病初愈,被撞得头晕,但感觉到她没有安全感,抱得这么紧,紧到令他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视线偏到纸篓里那张未完成的画,他想,这幅画,他永远也作不了了。
“行素。”
她忽然踮起脚尖,用力地吻住了他的唇。
安静的书房里,只剩下唇齿交缠的男女吸吮和用力拥抱的声音。
侍女的脸颊都红透了,早听说殿下有了龙阳之好,可她们不信啊,她们殿下生得那么一副俊美高颀的好容姿,怎么可能说断袖便断了?
可是现在,她们不得不信啊。
门被殷勤的侍女关上了,灵珑才从后院转出来,忽然脸色惨变,花容失色地捂住了脸,她压着嗓音惊叫一声,指缝间漏出了温热的泪水……
日色稀薄,冬阳一缕一缕地缠绕在窗内,几支斜插梅瓶的红梅开得正是娇艳,一瓣花落下,书房内的床榻上传来阵阵摇晃。中间柳行素受不住了,眼底溢出浅浅的水光,被他轻柔地拿手背揩拭去了,他的动作又轻又快,柳行素好几次想拿手堵住唇,可还是哭着喊了出来。
释放的那一刻,好像终于得到解脱了吼出来,两个人维持着女上男下的姿态,他笑了笑,清润的眸微红,他拿手拍她的背,“妖精。”
柳行素趴在他的肩头不说话,默默地咬住了唇。
白慕熙推了推她的肩膀,“怎么了?还在为小春的事烦忧?我已经让人去找了。”
柳行素从他的胸膛上揪起一只脑袋,水淋淋的眸子,此时褪了情、欲,一片清明,好像她从来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为了她要的她可以不顾一切,那么坚定地去争取,去获得肯定。
“这是,最后一次。”
她方才被弄得哭了几次,声音都哑了,令人更有侵犯的欲望,可她说的话,他知道,那是绝情的话。
白慕熙拿开她遮眼睛的手,声音也软得不可思议,“你要,与我断了往来?”
“嗯。”
书房里只剩下沉默和暧昧的气息。
过了许久,才响起他低低的一个字,“好。”
柳行素没有答话。
白慕熙将她抱住了,“那最后一次,可以长点么?”
柳行素忽然撑起身来,“你为什么要答应?”
他微笑,“你想要的,想实现的,我都会给你。”
柳行素眼眶湿润了,他伸手擦掉她的眼泪,“不哭了?嗯?”
这种宠溺熟悉得就像一个梦。
他拉着她起来,替她系上衣袍,忽然手指微顿,“今天,可以都用来陪我么?”
此时已经快到傍晚了,今天也没有太久了,柳行素点点头。
他们在书房穿戴好,柳行素回头看了眼凌乱的床褥,被弄得一团脏,她伸手要将它包起来,白慕熙抓住了她的手,“会有人来处理。”
“跟我来。”
他拉着她从书房出门,柳行素脸颊红润滴血,就连殿下也失了一贯的仪容风姿,下人们再怎么眼拙,也不会看不出来两个人干了什么好事,何况守门的侍女退得虽然远,但还是听了点动静的,个个脸红地垂下了头。
白慕熙携着她的手,从梅花林走出去,好像六年前,某个日色熏熏的日子,他们在桃花树下,她送他东西又被他嫌弃的情状。她懂他对柳家的忌惮,可懂,不能代表原谅,他们永远没办法回去了。
没想到他是带着她到了太子的寝房,熏着苏合香的房间,四处飘飞淡紫的纱帘,前院栽种着先皇后爱的梅花,他的房间外,则是他爱的桂树,这不是木樨开花的时节,只有满树墨绿的叶子。
寝房的门被他合上了,他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声音低低哑哑,眼眸里有些期盼,“再穿一次女装给我看,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我都不想剧透了,这种程度的反转,剧透了就不好玩了嘛~
☆、第58章 当时明月在
她看到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包袱。
“我想看。”
他对这件事有种异乎寻常的执着, 平素他不会这样要求的, 此刻没有人在,安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包袱的结松散了,露出了海棠色的一片衣角, 用胭脂红的丝线绣了朵朵娇艳如生的桃花, 藤蔓的纹络犹如最能工巧匠一笔笔誊上去的。
白慕熙将这件女装抖了出来。
宛如流云一般迤逦曳地的红装,濯濯如光艳桃花。
柳行素也不知道为什么, 手抖了一下,才艰难地、缓慢地把衣裳接过来了, 她说,“我其实很多年没穿过女装了, 是为了你破例。”
他笑容温眷, “那我还算是比较重要的人?”
她沉默了一下,走到了纱帘飘飞处,那里传来她卸了喉结珠清幽的声音。
“太子殿下, 当然是重要的人。”
她犹犹豫豫地, 除去了外层的青色华裳。她身上的已经是她翻遍衣橱找到的最华丽的衣裳了, 但比起太子的这件海棠红的华服,还是寒酸得紧。
这是她很小的时候, 就喜欢的颜色。
她对阴山几乎没有回忆,很小的时候便生活在上京城,这里的宝马雕鞍、软红香土, 滋养长大的贵族子弟们个个冠袍带履习以为常,她也慢慢成了这里的人。
她同这里千娇百媚的女儿家有相似的地方,便是爱美,她喜欢红妆敷面,一袭软烟罗的长绡纱衣,暌违多年,她还是拿起了轻盈的丝绸衣裳。
可是她为他描黛眉、贴花黄的岁月,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
柳行素的中衣也落了下来,露出了盈润的香肩。她的肩膀上有淡淡的痕迹,同耳后的一样,是大火重创之后留下的疮疤,白慕熙忽然目光微暗,沐浴在天河中的星光,好像从海里洗过一般的澄静,他终于走过去,又添了一支蜡烛。
温暖的烛火摇曳起来,翩跹多姿地映照着她的脸蛋,清秀而倜傥,她抽出了发间的玳瑁簪,澄空银海般的发飘逸淌下,她转过身,一身红艳娇媚,不施粉黛,比不上当年的明眸皓齿令人见之不忘,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温婉美人。
柳行素是个奇怪的面相,当她换上男装时,英俊秀美,却没有人怀疑她是女子,当她换回女装,又多了分柔和,不知道是不是烛光令人产生的错觉,她眉眼盈盈地站在那儿,宛如一湖潋滟的秋水般,枫红林碧都在水底荡漾开。
柳行素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上京城的冬天还是冷的,虽然比不得贺兰山,但这件衣裳太单薄了,细绸之下连两只手臂都隐约可见,他走过来,冰凉的手笼住了她的肩膀。
“冷?”
柳行素点头,继而又道,“我穿了。”
“我知道。”他俯下身,将她的腰也抱住,“很美。”
这是白慕熙第一次用这个字形容自己吧,柳行素说不出心中的感觉,直觉怪异。
她徐徐推开他,为了不教他发觉异样,她侧过了眼睛盯着斑驳窗外一架鸳鸯藤,“我想到了皇叔,当年,他是怎么销声匿迹的?”
“问这个做甚么?”
柳行素轻叹,“我不是说了,要帮你么?皇叔当年也是英雄人物,而且曾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他也有野心争夺帝位,不过后来随着柳家灭门,他消失得,太过蹊跷。”
柳家灭门几个字说来时,她不自然地顿了一下。
“我不记得了。”
“哦。”
柳行素沉默好一会儿,问他:“要我穿女装,做甚么?”
“就是突然想看。”月光底下,清俊淡漠的俊容露出一抹似有如无的苦涩,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抚她长发的手指细微地打着颤。
“行素……”
“嗯?”
他想说的,想问的,全在这一声百折千回的“行素”里了。
“没什么了。”
天太冷了,柳行素冻得手臂不用看也知道起了鸡皮疙瘩,白慕熙将他外穿的衣袍解下来替她披上。想了想,又找了一些话,“卫二方才示意我,你把玉佩摔了。”
在园中穿行的时候,他便留意到了,卫二远远地捧着几块青龙玉佩的碎片。
“我想还是和你远一些好些,睿王因为你的关心,已经注意到我了。”柳行素咬了咬唇,“你知道,我还有很多事想做,和你走得太近,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会安生,小春的事我没有办法经历第二遍。不过,我那日说的话还作数。”
“我懂。”他收回手指,退了一步。
月光斜逸而入,潺湲如水。
两个人靠得这么静,他沉寂的宛如冰雕雪砌的一双眸却看不分明,柳行素只能依稀察觉到,他看着自己,因为烛火黯淡,月光也不甚明朗,只剩下皎皎的仿佛的光。
柳行素低下头,听见头顶传来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只是,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这块玉佩,你要好好留着。”
“为什么?”柳行素在诧异了一下,来不及抬起头,视线里忽然多了一块绿光盈盈的犹如翡翠的玉佩,她惊奇地看着他的掌心,正是一块一模一样的青龙玉佩,她抬起头,有些愕然,“你还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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