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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妃君子 (风储黛)


  隔了几日,睿王府上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睿王的箭伤总算是处理妥当了。
  皇帝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决心微服出访,亲自去睿王府瞧瞧多年不见的儿子,惊闻突厥可汗忽然间撤兵了,皇帝愣了愣,龙目微张,紧跟着报喜的声音尽数传来。
  “陛下大喜,突厥总算撤兵了。”
  皇帝不信,问军中来使,“太子率兵打退了阿史那野?”
  不可能,太子从小学的是国策政论,从未钻研兵法,而且弓马工夫也远远不如睿王,怎么会轻易就让突厥王退兵了?
  “皇上,太子用了一招反间计,突厥王庭共有十三位部落王,这些人争夺地盘水源,早就水火不容,而且突厥阏氏有意扶植小儿子,废长立幼,太子殿下只是给阏氏寄了一封信,后来王廷内乱,于是——”
  大殿里一片死寂。
  突厥太后有心废长立幼,遂招此祸。王廷大乱,转眼战事又起,突厥王室自乱阵脚,必将流血涂草,白骨露野,几年之内都很难将息。
  太子在借机向皇帝暗示什么,这已经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多了一百字!不容易啊不容易,下一章木樨就回来了。
相亲相爱相杀的日子还会远吗?

  ☆、第48章 共剪西窗烛

  皇帝原本打算去探视小儿子伤势的心,再度沉重地揣回了肚子里, 睿王一家对皇帝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睿王妃更是惴惴不安,幸好还有两个儿子颇得圣眷, 小世子时常被带入宫中与皇帝共叙天伦。
  突厥王廷暴发了内乱,这乱一起, 各路突厥的首领都开始浑水摸鱼, 势力绞在一起牵扯不清,大周收复了河西地区, 太子整顿军纪,外拒敌而内安民, 整个河西都在渐渐得以平复,皇帝于是下旨将太子召了回来。
  拥护太子的人都知道, 太子素来仁德悲悯, 名望甚高,皇帝是想着法子阻止太子继续立功,阻止他插手军权, 以免功高震主。这个时候, 皇帝改立的心思已经很明确了, 饶是突厥前车之鉴尚在,皇帝这心意却无法逆转了。
  “要是陛下废了太子, 那么睿王登基,依照他的脾气,太子最后的结局, 你猜会怎么样?”韩诀因私废公,隔几日便找柳行素谈话,从韩府一直到聊到中书省,他的一介堂。
  柳行素修长的墨眉蜷出一波细浪,“死。”
  韩诀没想到她敢这么直接妄议太子,嘴角抽了抽。
  他人已经到了上京城外了,然而此时柳行素没有随着拥护的百姓涌出城,也没有随着皇帝率领的仪仗去迎接他回城,因为他此时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皇帝现在顾忌废长立幼的祸患,尚且不能对他动手,可要是太子自己行差踏错,就授人以柄了。
  柳行素只是不想让皇帝觉得,他们这群人效忠的是太子。
  “韩大人会让睿王轻易如愿么?”
  韩诀的唇冷冽地动了动,“不会。”
  他深信,柳行素也不会。
  倾动了一城去迎接的太子殿下终于回城了,这一战,睿王不听太子劝阻盲目出兵,落得伤重垂危,险些不治,而太子仅凭一封信便智退了敌军,还让突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暴.乱之中,太子的声望在民间更是大涨。
  柳行素今日睡得迟了一些,将韩诀交代她处理的一桩旧案反复地琢磨,觉得里头有点蹊跷,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待想起来时,夜色已浓,柳行素吹灭了灯,窗外花木扶疏,竹径通幽,她乘着月色踱回卧房,将外袍解了挂上桂花木的架子,解亵衣的时候,烛火突然暗了。
  月光正是盈盈洒洒,柳行素圆裸的肩头被一根手指碰到了,指腹温凉,她犹如被蝎子蛰了似的一个抖动,正要转过身,他人从后边拥过来,宽厚的掌心,堵住了她的唇。
  柳行素怔了怔,虽然灯火暗看不见人,却不反抗了,嘴里低声骂道:“窃玉偷香的小贼。”
  男人见她不动弹也不反抗了,口吻也不像指责,竟有几分嗔怒,他嘴唇微弯,“知道是我了?”
  柳行素只想用脚碾他的的脚背,冷哼了一声,“堂堂太子殿下,大门不走,竟然学采花贼夜探深闺。”
  “等等。”他失笑,打断了她的话,温柔的呼吸缓慢地俯近,都落在她清丽的两腮,映着澄静皎白的月色,犹如捧了两簇雪一般,眼波似溪涧一般从月光里斜飞出来,美得清雅脱俗。
  他扣住了她的手,反驳她:“第一,孤是从大门进来的,你的下人亲自开的门,第二,柳大人是朝廷命官,是男非女,哪有什么深闺?”
  柳行素却不想管他说自己是个男人,暗暗吃惊,“你从大门进来的?”
  白慕熙见她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娇红,也就不闹了,松了手,“孤让人围了一整条巷,不会有人知道。”
  “……”
  看来为了见她一面,某人真是大费周章。
  柳行素松了一口气,将被风吹熄的火重新点燃了,立住蜡烛转身,他的人影在飘动的两道水蓝色的帘子间,芝兰玉树般旷雅而修逸,狭长的凤眸蕴藏着碎雪浮冰和隐然温柔,他负着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也不说话,可偏偏让人觉得,他不说话,那便是刀斫斧刻的一尊玉像了。
  不过是两个月没有见,他的变化并不大,看不出一点生活在西北的痕迹。
  柳行素咬了咬唇,见他还在望着自己,便道:“怎么不等白日里光明正大地见,非要今晚?”
  “今日,你没有来迎接。”他走近了一步,漆黑的影子投掷在地上,如此笔挺,但棱角柔和,“两月未见,你,从来没有想过我?”
  由不得她不想,他那个表哥好像唯恐她忘了他,隔三差五便提起他,不想想都很难。
  柳行素挥了挥袖子,“现在看来,好像是殿下更想我。”
  “也是。”他的手已经勾住了她的腰。
  柳行素又愣了,她意识到,他还是有一点变化的,比如二话不说就动手动脚这一点,她秀气漆黑的眼珠在瞳孔里滚了一遭,“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也没怎么,只是——”他突然叹气,眼神有些惋惜的情绪的翻涌,“这是我第一次上战场,以前,从来没见到过那些……”
  那些哭喊着失去亲人的哀嚎,一齐涌入睡梦,让他午夜在枕上都不能真正安生的时候,他才明白,有些东西,如果不珍惜,不握紧,当失去的时候,会比谁都痛。这种痛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他深深吸气,她发间的松香和檀香幽幽然地飘过来,让他紧绷了许久的心终于松弛下来。
  柳行素问:“去见过了陛下了么,他有没有,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赏了一些东西罢了。”
  柳行素再问:“那么,见过了睿王了么?”
  他也从容不迫地答:“见了,他还卧病在榻,我只在外边瞧了,睿王妃哭得厉害,我不喜欢女人哭,还是避而远之为好。”
  柳行素存了个疑惑,原来,他见不得女人哭,那以前她勾.引他的时候总是假哭,想来是触了他的禁地,让他不喜欢了。
  “你担心我?”他又逼近了一步,已经近在咫尺了,然后柳行素身后便是一方床榻,她被逼得后退,只能坐了下来,尴尬地东张西望。
  白慕熙的手指拨了一下她的发丝,“我毫发无伤地回来了,那些话,可以说给我听了么?”
  柳行素狐疑地摸了摸下巴,“是真的毫发无伤?”他的脸色微微一凝,两个人的目光都渐渐转暗,但还是柳行素当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衣襟,“脱了,我要检查。”
  她眨着眼,狡黠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腰间,白慕熙抿唇,也不阻止,她便更是放肆,手里将他腰间的玉带缓慢地抽出来了,哗啦一下,那身银紫的绣着卷云细纹的衣裳便解开了,白慕熙俯下身,伸出手不差毫厘地掐住她的下巴,“孤脱光了给你看?”
  柳行素点头,“最好,再让我家的狗上来闻一闻,殿下身上有没有胡女的狐狸味。”
  “呵,”胆真大,还敢牵狗,白慕熙目光沉沉地压下来,“孤这人喜欢公平,孤要是脱完了,你也不能衣冠楚楚地站在这儿看。”
  柳行素攀住他的手,站起来吻他的嘴角,声音轻盈如絮:“我不会食言的。”顿了顿,她绽开唇,“殿下,我想你。”
  他抓住她的手,在此刻微微用力,唇也握住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月光婆娑地穿过重林梢头,一层一层地淋下来,浇了两人一身的白色华光。
  柳行素到底还是有贼心没贼胆,不敢这么扒了太子的衣裳,但她还在他绵长的深吻里败下阵来,心跳开始有了急促的迹象。好像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单相思,在身体里一点一点复苏。
  白慕熙吻得动容而忘情。只要她说想,就足够了,足够让他不计后果迫不及待地深夜前来。
  两个人松开之后,柳行素地上捞起了他的腰带,替他重新系上,镶嵌着碎珠的玉带晶莹生光,柳行素忽道:“殿下那封给突厥阏氏的信,写了什么?”
  白慕熙回想了信上内容,圈住她的腰肢,低低地答道:“也没有什么,阏氏早有心立她的小儿子为王,但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瞻前顾后难以下定决心,我那封信不过是要她相信,我有足够的把握能拖住阿史那野,如果她要另立可汗,错失了这个机会,将不会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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