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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妻 (佛佛)


  春寒料峭,松过筋骨消食之后,他去了东厢房想找儿子谈谈婚事,进了屋见儿子给丫鬟们伺候着在更换官服,他奇怪道:“今个不是该你休假么。”
  顾纬天挺了挺身子伸伸胳膊,衣裳合适腰带不紧不松,转头见老爹来了,将小几上丫头才给他斟的茶端给顾保三道:“有个同僚出缺,我去顶上。”
  顾保三哦了声,继而道:“年轻人勤快点好,但你也不要太纵容那些同僚了,你今个顶张三的缺,明天李四又要你顶,大家都觉着你好欺负呢。”
  穿戴齐整,顾纬天看老爹一笑:“您老教训的极是,不过这次不同,我那个同僚的爹病了,又只他一个儿子,您放心,他爹身子好些他便回来销假。”
  自己如今也有儿子,人家的儿子孝顺那是自己儿子的榜样,顾保三不好再多说,只道:“爹没做过官,不懂官场上的名堂,遇到事你自己斟酌着就好。”
  他说完,眉头一低,略有失意,还不是因为突然想起自己的太监身份,而今儿子就要成为大驸马了,皇上也承诺顾纬天同高阳长公主成婚之前,会给他一个封爵,这样让外人看不至于辱没了高阳长公主,然他自己身为黄门内侍,一辈子耿耿于怀的还是身上已经没了根。
  顾纬天了解他的悲苦,甚至这也曾经是顾纬天的悲苦,彼此认作父子时,顾纬天并不知道顾保三曾经的身份,那一天,顾纬天知道老爹为自己的考试忙前忙后很是辛苦,去街上买了酒肉回来,兴冲冲跑进房想陪老爹喝个痛快,不曾想顾保三在房里洗澡,听见有人突然闯进来,顾保三猛然从木桶里站起,然后顾纬天就看见了他身上的秘密。
  顾纬天惊得掉了手中的酒肉,随后觉着失仪退出房去,事发突然,他甚至都不知该想些什么,义父是太监,自己是太监的儿子,这有点屈辱,然而木已成舟,假如自己这个时候抛弃了老爹,这算不仁不义,更何况老爹对自己如同亲生,茫茫人海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能够得以相识并成为父子,这是上天给的缘分,最后他想通了。
  而顾保三,不声不响的穿好衣服,还把洗澡用具拾掇好,然后喊了顾纬天同去堂屋坐了,平平静静的把自己的旧事告诉了他,最后附上一句:“我这样的人,不配有儿子,你想走就走吧。”
  顾纬天安安静静的听完,把重新买回的酒肉摆在八仙桌上,亲自给老爹斟满一杯酒,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淡淡道:“我这样的人也不配有爹,您老若要我走,我就走。”
  顾保三听了,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一口饮干了杯中酒,骂了句:“混账,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未来的状元郎,是给你我两个顾家光耀门楣之人。”
  顾纬天接他的话道:“您老又是什么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您老就是我亲爹。”
  一句话说得顾保三老泪纵横,从此后,他再也不用担心儿子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且设计了那一场火灾假死,还有带着顾纬天闯到贡院面见宇文佑,一路保护着顾纬天高中榜首。
  虽然顾纬天已经知道了他是曾经的太监,今个说起话来,他又不免黯然神伤,顾纬天晓得老爹的心结,宽慰道:“您老可是伺候过皇上的,听说张公公都是您给提拔上去的,即便是现在,您老在宫里混得也是比我人头熟。”
  儿子懂事,顾保三高兴,笑眯眯看着儿子道:“行了,快去吧,这天还冷着,轿夫们在外头杵着快冻僵了。”
  顾纬天嗯了声,出了房来到大门口,长随小子叫梦生,扶着他上了轿子,刚放下轿帘子,突然见迎面来了两个人,看穿戴是宫里头的内侍装扮,梦生以为是皇上来宣旨的呢,忙对轿子里的顾纬天道:“大人,宫里头来人了。”
  顾纬天掀开轿帘子看了看,果然没错,他哈腰下了轿子,那两个人也到了跟前,其中一个叉腰看着大门上的“顾府”两个字,然后朝他喊道:“你说,这是不是顾纬天的家?”
  此人正是高阳长公主。
  原来,高阳长公主想去看看兰猗,混出宫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人家在哪里,在街上随便拉过一个人问:“狐兰猗关在哪里?”
  对方竟然朝她啐了口:“疯子。”
  她又拉过另外一人问:“公输少夫人关在哪里?”
  那人嘻嘻一笑:“你跟我走,到了地儿我就告诉你。”
  幸亏秋娘机灵些,看那人獐头鼠目嬉皮笑脸不像是好人,拉着她就跑,最后实在打听不着,宫外头自己也没有认识的人,她突然想起顾纬天来,一拍脑袋:“对,找顾纬天问问狐兰猗在哪里。”
  秋娘拦着他:“顾大人是您的未婚夫婿,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这些个繁文缛节高阳不懂,也不屑,哼哼一声冷笑:“本宫正想当面告诉那顾纬天,趁早死了娶本宫的心,本宫是非公输拓不嫁的。”
  打听兰猗不容易,打听顾纬天的家在哪里委实也不同意,顾纬天于京城还是个生疏的面孔,为官时日尚浅名头不响,机缘巧合那个今天出缺的顾纬天同僚带着老父亲来医馆看病,详细的告诉了高阳长公主顾家所在之地,于是她就磨刀霍霍的奔来顾家了。
  听声音观形貌,顾纬天知道这位不是什么内侍,而是个女子假扮,却也不知对方身份,看她身量纤细模样娇俏,行止间有种骨子里带来的尊贵和霸气,心里多了几分猜疑,拱手道:“本官正是顾纬天。”


第170章 长公主饶命,老奴也是奉命行事。
  顾纬天模样清隽,官服的庄重恰到好处的弥补了他过剩的儒生气质,高阳长公主深居皇宫,见惯了阳刚不足的内侍,乍然见到顾为天,观他身姿峻拔风神疏朗,比之成日佝偻着身子的内侍,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你……”
  这个男人是自己未来的夫婿,骄横跋扈惯了的高阳长公主害羞了,咬着手指怯怯不语。
  “姑娘是……”
  顾纬天猜到几分,却也不敢确定。
  高阳长公主拽了拽并不合身的衣裳,吃惊道:“你看出我不是男人?”
  顾纬天说话的声音似沾染了初雪的寒梅,一点点清朗一点点士大夫特有的恃才傲物:“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如此样貌不会是男人。”
  他并非是在刻意恭维,道出的都是心里话,然高阳长公主听来以为顾纬天在有意赞美他,低低骂了句“油嘴滑舌”,女为悦己者容,心里还是十分欢甜蜜的,当下一把扯掉头上的帽子,浓密的秀发滑落,风一吹,丝丝撩拨着顾纬天的心。
  旁边的秋娘见主子如此模样,感慨一直对顾纬天要杀要剐的高阳长公主且原来是叶公好龙,她从旁介绍道:“这位是高阳长公主。”
  高阳,是封号,名字叫漱清。
  果然是她,虽是未婚夫妻关系,也是君臣关系,顾纬天垂首长揖:“臣顾纬天,见过长公主。”
  高阳长公主经常在太后的寿康宫见到公输拓,除此之外,她能经常见到的男人仅限于自己的几个哥哥,兄妹亲人,太过熟悉就没什么感觉,是以她心里对男人的所有幻想都是公输拓那个样子的,粗狂霸道,放浪形骸,今个认识了顾纬天,发现男人也可以长的很俊说话很规矩,她用手虚点了下:“你平身。”
  顾纬天谢恩,看高阳长公主穿着内侍的衣裳,晓得她定是偷跑出来的,劝道:“长公主请回宫吧,外头乱。”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跑出来,怎么能回去,高阳长公主胡乱将帽子扣在头顶道:“我不回去,我出来是有要紧事的,刚好你在,我问你,狐兰猗在何处?”
  顾纬天有点意外:“长公主要见公输少夫人,她不应该在安远候府么。”
  高阳长公主晃晃头:“她给我皇兄抓起来了,她没在安远候府。”
  顾纬天何止是意外,简直是震惊,竟张口结舌:“这,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实情高阳长公主亦不知晓,只听说她谋反,便道:“她要造反。”
  顾纬天脱口道:“荒谬!”
  出口觉出这或许是皇上的意思,身为人臣,实在不该这样以下犯上,即便是面对高阳长公主,自己也不该如此不恭,遂改口道:“臣认识公输少夫人,她怎可能谋反。”
  高阳长公主虽然天真烂漫,也并不是一点点心机都没有,至少她明白那些造反的人该是拥兵自重的王爵或是封疆大吏,端的与个小女子犯不着,所以她也信兰猗不会造反,赞同的对顾纬天点头道:“不如你带我去见她,若有委屈,我可以捎话给母后,皇兄最听母后的话了。”
  虽然事体不明,假如皇上真认为兰猗谋反,这也不失为救兰猗的一个法子,然兰猗眼下在何处顾纬天也不知道,沉吟下,觉着若想打听到兰猗的去处,非得去大理寺不可,刚好新认识个的朋友,是大理寺少顷程世,情急下,顾纬天也忘记他与高阳长公主是未婚夫妻不该私下里见面,当下带着高阳长公主先去了大理寺找程世。
  孰料程世也不知道兰猗如今人在哪里,顾纬天焦急万分,程世想出个法子,找到那天抬兰猗走的轿夫,可是轿夫得过张纯年的命令,不敢说出来,程世就变了个问法,问轿夫那天何时离开何时返回,待轿夫说过之后,他断定兰猗就在大理寺附近,于是,帮着顾纬天寻找,刚好就看见老宫婢芳葵上街买了些吃食回来,高阳长公主认识芳葵,奇怪道:“咦,那不是芳葵姑姑么,她曾是我母后宫里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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