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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 (姚霁珊)


  莫不离的眉心蹙得极紧。
  他知道,若是顺着那声音往下追溯,便只有无尽的痛楚与恐惧。
  “……你非女郎,你乃男儿。为了护下你的命,为父不得不叫你扮了女装……”
  “……快些藏好了,为父去去就来,不许哭,你是男儿,当顶天立地……”
  严厉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字一字地凿进脑海。
  莫不离蜷起身体,抬袖在脸旁擦了擦。
  什么都没有。
  眼泪与汗渍,这些代表着情绪起伏的事物,在他的脸上,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了。
  莫不离再度抬手,抚过了眼角与额头。
  除了冰冷的手指刮过肌肤,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一如他什么也感觉不到的心。
  是啊,他本是男儿,他并非女郎。
  可是,他却被当作女郎养着,养了十六年。
  做了十六年的女郎,却分明知晓自己本是男儿,那种割裂般的感觉,时常让他觉得要发疯。
  当他第一次换上男装,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真的不习惯。
  很不习惯。
  那些美丽的衣裙,那些漂亮的钗环簪珥,他知道他从此就该舍弃的。
  可是,他真的舍弃得了么?
  也许,在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那些衣裙与饰物,始终穿戴在他的身上。
  然而,同样在心底深处,他却清晰地知晓,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度穿戴着女子的衣裙,也绝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女子,嫁得如意郎君,相夫教子、过完一生。
  他有时候会偷偷地恨,恨自己身为男儿,却不是那娇滴滴的女郎。
  而更多的时候,他却又恨着这样的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将那些念头死死掐断,恨自己为何总是会忆及当初。
  莫不离用力地阖着眼帘,仿佛要紧紧闭锁住心底深处的那些记忆。
  可是,记忆还是来了,携着春时开遍的桃花,携着丝丝缕缕的风絮。
  那少年骑着白马,面容清澈、眼眸明亮,笑着向他驰来。
  那是如此灿烂的笑脸,那样绚丽,那样……刺目。
  莫不离紧闭的嘴唇,微微向上弯了一个弧度。
  许多时候,他会闹不清,他到底是男是女,还是什么不男不女的怪物?
  也许,从见到那张笑脸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分不清了吧。
  “主公,有急报。”平板的语声骤然响起,如一柄利刃,刺穿了那回忆中灿烂的笑颜。
  莫不离好似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那灿烂的笑脸上像是现出一道道细纹,“啪”地一声,化作千片飞去。
  莫不离张开眼,微有些模糊的视线看向了四周。
  阴惨惨的绿,杂以案头微弱的烛火,如同鬼窟。
  “说罢。”他慢慢地坐了起来,再慢慢地站起了身,单弱的身形披着一件薄衫,越发清瘦见骨。
  “诺。”阿烈立在榻前应了一声。
  他已然没用布巾蒙面了。
  细细看去,他有着一张端正的脸,浓眉虎目,若非脸颊两侧布满了紫红色的疤痕,他的容貌,其实颇清秀。
  他向莫不离躬了躬身,平平语道:“城门内外已经贴满了画影图形,施大监、我、还有主公,都被画了下来。”
  莫不离“呵”地笑了一声。
  那个瞬间,方才还出现在他脸上的浓浓倦怠,已然尽皆被冷厉覆盖。
  “桓子澄也就这点本事,倒是我高看了他。”他冷声道,负了两手,缓步踏下石阶,在地下来回地踱着步,“你家主公……二殿下,下诏狱了?”
  “是,主公。”阿烈说道,面上似有几许哀凉:“日前收到消息,陛下颁旨,将二殿下贬为庶人,逐出皇城;三殿下、四殿下挪去政光殿,闭门思过,不许外出;再,桓子澄大败赵军,战功赫赫,陛下特授了持节都督的虚衔。更有传言,那空出来的司空之位,或将由桓子澄顶上。”
  莫不离的神情变得极冷,那双冰珠似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旁边的一方石案。
  良久后,他方才冷冷一笑:“且容他欢喜些时日。等风头过去,我们便去赵国。巨石阵寸功未立,柱国大将军铩羽而归,隐堂的损失不会小,没准儿那些暗桩也要被起出来不少。我们这时候去,便是一支生力军,他们只会举手相迎。”
  “主公,慎行。”阿烈立时阻拦道,目中划过了浓浓的隐忧:“那巨石阵本是为桓子澄准备的,可他却偏偏没上当,反倒把江、杜、周三姓府兵都给灭了。属下总觉得,那隐堂已经不大靠得住了,主公就算要去赵国,也最好避开隐堂。”
  莫不离微阖双目,沉吟了片刻,复又转眸去看阿烈,蓦地勾起了唇:“那‘蚀腐散’,已经都喂了郭士礼罢?”


第1023章 地动时
  “是,主公。那药是施大监亲手下的。每一副都是。”阿烈平声语道,“那药价值万金,寻常的试毒之法绝对试不出来,施大监更誓言无一副落空。如今可以确定的是,陛下应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而他宾天之日,便是我等脱身之时。”
  “可惜了。”莫不离叹了口气,面上有隐约的失落:“原本我只是将这药留作备用,倒也没打算着现在就下手。可谁想,如今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主公选的这个时机本无问题。我们皆未料到,泗水那边的战报竟全是伪制的。”阿烈像是在安慰莫不离,虽然他的语声仍旧平板得毫无起伏:“桓家忽然就遭了刺客,那桓子澄又直奔泗水死局,桓家男丁几乎死绝了,桓氏一灭,则太子便要被废,而太子一废,郭士礼再一死,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主公的判断并无错,时机亦是正好。只是……天意难违。”
  “天意么。”莫不离再度叹了口气,眼底一片森寒:“或许这真的是天意罢。施有德这手暗棋我一直忍着不用,就是为了这一步做准备的,施有德亦早有报效父王之决心,他甚至还向我要了一柄的匕首,用以自裁。”
  他说着面上便又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神情:“如今却也好,施有德可以不必去死了,这也算是老天要他活命,叫他能继续陪在我身边。”
  “陛下宾天,于我等亦大有好处。”阿烈语声平平地接口道,“由这个方向去想,主公给陛下用毒,却是用得很及时的。”
  “这倒也是。”莫不离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即便那笑容也很像是挤出来的:“郭士礼一死,桓子澄只怕就要忙着太子登基之事了,怕是再无暇兼顾其他,则吾等亦可松口气。”
  他一面说话,一面又在地下来回地踱着步,蓦地看向阿烈,眼眸如冰珠般冷凝:“我们……离开大都多久了?”
  “回主公,我们是二十七日前离开大都的。”阿烈回道。
  莫不离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忽见那门前光影一暗,却是施有德急急走了进来。
  两个人方才才说到施有德,这厢他人便来了,莫不离的面上有了种怪异的表情。
  不过,这表情也是转瞬即逝,很快他便笑着迎了上去,温声道:“施大监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叫小宫人传话便是,何劳大监跑这一趟?”
  施有德躬了躬身,禀道:“回主公,阿熹方才来报,说是……”
  语声未尽,地面忽然猛地摇晃了起来,那案上的瓷壶被晃得直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成了碎片。
  莫不离等人俱皆大惊,施有德的脸都白了。阿烈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就将莫不离拉去了墙角边,护在了他身前。
  “怎么回事?”
  “是不是地动了?”
  “上京又地动了!?”
  惊慌的尖叫,夹杂着混杂的脚步以及数声哀嚎,想是匆忙中摔倒的人发出的,大屋之外已是一片混乱。
  阿烈面色阴沉,提声厉喝:“主公在此,不得喧哗!”
  这一声直震得屋宇发出“嗡嗡”之音,外头的嘈杂声顿时就小了下去。
  莫不离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退下。
  阿烈犹豫了片刻,方才让开了身形。
  莫不离面色安然地掸了掸衣袖,负了两手,漫步朝前,将将行至屋门边儿上时,便见水、云二宗同时走了进来。
  “主公!”一见莫不离安然无事,两个人皆是松了口气。
  “外头怎么了?”莫不离问道,冷润的语声一如往昔般平静。
  水宗萧水寒并未说话,只用一双怪异的绿眸看着他,而云宗贺云啸却是面色发沉:“回主公,像是地动,前头……。”
  “主公!”他的话忽然被人打断,众人循声看去,便见陈惠姑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扑嗵”一声伏地颤声道:“禀……禀主公,东边儿掉下了好些碎石块儿,像是……像是要塌了。”
  莫不离面色一变,正要说话,谁想便在此时,那地面忽然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众人再度大惊,水、云二宗立时扶住了他。
  这次摇晃的时间比方才更长,案上的一应器物皆再也待不住,纷纷滑落,碎瓷之声并铜器砸在地面的声音间次响起,陈惠姑并施有德皆是站立不稳,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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