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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 (姚霁珊)


  “尚书郎何必动怒?”张无庸一面说话,一面便捧过来一盏茶,搁在了桓子瑜的手边,淡声道:“尚书郎且看这茶。”
  桓子瑜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茶盏,却见盏中茶水晃动,虽是极微小的一片天地,却也有着一番波澜。
  “盏小而水微,根本经不得一点动荡。我这里不过拿着它走了几步,它便晃个不息。”张无庸也正看向茶盏,双眼微眯:“可是,若是大河沧海,我的这一番小动作,想来根本连个水花都激不起。”
  他抬起头,直视着桓子瑜,目中涌动着淡淡的失望:“尚书郎已然入了仕,上有司空大人看重,下有卢氏相助,却为何还如这小盏一般,些许变故,便动摇如斯?”
  桓子瑜呆住了。
  他凝目看向茶盏,只觉得那晃动的茶水竟有些刺目。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面上神情变幻不定。
  数息之后,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他身上的气息已然变得平静了许多。
  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张无庸揖手一礼:“先生一语,如醍醐灌顶,瑜受教了。”
  张无庸微微躬身:“还要尚书郎愿听、肯听,我的话才有效用。”语罢,他直起身来,面上已有了笑容,“尚书郎此刻的样子,便很好”
  桓子瑜向他一笑,眉宇间一派疏淡:“方才确实是我冒进了。甫一听闻事情有变,我一时间大失分寸,此皆是我的错。一会儿贺先生来了,我向他赔罪。”
  张无庸捻着颌下短须而笑,将茶盏往前推了推:“且喝杯茶解解暑气罢。”
  桓子瑜应了一声,姿态优雅地端起了茶盏,浅啜了一口,微微一笑:“说起来,此前的计划,也还是我的错处大些。就因为长兄跑来说了那八个字,我便被他缚住了手脚,竟是没敢去多问当晚的情形。这世间诸事,最怕的其实便是畏首畏尾。此番若是我大胆些,早点去打听消息,此刻的我想来也不会如此了。”
  “人之常情。”张无庸淡声道,拣起案边团扇,闲闲地摇了起来:“前事已矣,唯今之计,还是要好生想想后续的对策。”
  “先生所言甚是,我去请贺先生。”桓子瑜说道,语声已然恢复了此前的温润,面上的神情亦极谦冲。
  说完了话,他便站起身来,拂了拂袍袖。
  那一刻,张无庸有些惊奇地发现,桓子瑜在做某些动作时,与桓子澄竟是神似。
  他不由有些怔然起来。
  桓子瑜并不知他片刻间的念头,已是离开了房间,那门扇也没合拢,楼下的动静自其间传了过来,亦有贺云啸与桓子瑜的说话声响起。
  桓子瑜应该是在向贺云啸致歉。
  望着微阖的门扇,张无庸眼神微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暮色渐渐落满了窗格,天光渐暗,绯色的霞光铺散开来,整个大都城皆被这安详的斜晖笼罩。
  桓十三娘正坐在雅间儿里,闲闲地挑着手钏。
  羊脂玉的、金镶玉的、翡翠的、玛瑙的,白翠朱青,或精致或华贵的手钏儿,在垫了红丝绒的锦盒儿里氤氲着、润泽着,一晃一晃地,而她面上的浅笑,也好似被这光晕拢着,华艳而旖旎。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浅浅地啜了一口温蜜水,面上是怡然与欢喜。
  “沁梅,叫那个小鬟过来,我有话问她。”搁下蜜水时,桓十三娘的语声也响了起来,甜而温软地,也像是浸了蜜。
  沁梅应了一声,未几时,便将个穿着素布衣裙、样貌清秀的小鬟带了进来。


第819章 鬓微霜
  “女郎有话问你,你且好生回话。”沁梅对那小鬟说道,又转向桓十三娘复命:“女郎,我方才问过掌柜的了,这小鬟名叫阿霞,在珍宝坊里也呆了好几年了,差不多的首饰她都认识,女郎有什么尽管问她。若有不明白,掌柜的会亲自过来。掌柜的还说,知道女郎喜静,就不近前打扰了。”
  桓十三娘淡淡地“嗯”了一声,含笑向阿霞招手:“你过来,我问你几件事儿。”语罢停了停,向沁梅软软地一笑:“你们且去外头吧,屋子里人一多了,我这心里就闷得慌。”
  沁梅素知她体弱,经不得人多气味大,闻言应了个是,便自退出了门外。
  那个叫阿霞的珍宝坊小鬟便走上前去,屈身向桓十三娘见了个礼,神情举止倒还妥当。
  桓十三娘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便将她唤到近前,絮絮地与她说起话来。
  守在门外的沁梅侧耳听着,却闻里头说的不外乎“这件玉钏儿是什么工艺”、“那金镶玉的可有小一号儿的”诸如此类的对话,实是无甚出奇。
  阿霞在雅间儿里也就呆了不到一刻的功夫,便躬着身子退了出来,那厢桓十三娘便隔着帘子轻语:“都进来吧,我挑好了。”
  沁梅等人忙进屋服侍,又忙着叫来掌柜将首饰包好,至于那个阿霞,那不过是个最低等的杂役小鬟罢了,纵是良民,也是低贱的,谁还会多管她去了哪里?
  阿霞倒也勤勉,服侍完了桓十三娘之后,她又被掌柜的指派着去打扫另一间雅间儿,顺便还将三楼的楼面儿给擦洗干净了,直到向晚时分,她才从珍宝坊里出来,拍着身上的灰尘,融入了德胜门大街如流的人群。
  贺云啸从藏锋阁出来时,天色已然渐暗。
  落日撒下余晖,将树影与人影拉得极长,金红色的夕阳下,是一街的笑语喧阗。
  贺云啸缓步走在大街上,面上带着惬意而散淡的神情,就像是闲逛的过客。
  此刻的他已不再是豪门仆役的装扮,而是穿着一身庶民的衣饰,上着短褐,下着紧口袴,脚上的皂靴也是半旧了的,沾着些灰。
  无论是步态还是样貌,贺云啸看起来都是再普通不过,走在大街上连多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
  他拢着袖口,慢慢地走在喧闹的德胜门大街上,在经过某个岔路口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郎,恰与他撞了个满怀,撞得他直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那小郎似是自知理亏,撞完了也不说话,抹头就跑,一溜烟地便没了影儿
  贺云啸揉着肚子,仿佛被撞得颇疼,又见那小郎没了影儿,他便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大叫晦气,旁边歇凉的人们便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这不过是街景中最常见的一幕罢了,人们看过了,笑完了,也就忘记了。
  掸了掸身上了灰,贺云啸依旧继续往前,一路向西走出街口,又穿过了几条著名的街市,寻了一家不起眼的车店雇了辆牛车,复又悠悠闲闲地乘着车走了约半个时辰,直到来到了位于城西的文都坊,他方下了车。
  此刻正是用晚食的时辰,文都坊中行人不多。
  他走到一条细巷的拐角,自袖抽出一张折得极紧的字条儿来,皱着眉看了看。
  这是方才那个撞他的小郎塞给他的。
  那小郎其实是个女孩子,在珍宝坊做着散工,名叫阿霞,早几年便被暗中收买,专门负责传递消息。
  周遭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西边的天空呈现出一片幽丽的黛色,有稀疏的星子在云层间闪烁,华灯初上的大都城,正耸立于夜色的边缘。
  贺云啸收起字条,踏进了那条细长的小巷。
  城西本就是庶民居住之地,越往西去便越荒凉,而他走的路又多是小路,渐渐地已是人迹稀少,树木草丛却是渐密。
  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便停下脚步,举首看向远方。
  深蓝色的天幕下,嵌着一个模糊的影子,看着像是一座庙宇。
  他凝目看了看那庙宇的方向,面上神色不动,脚步却加快了许多,未几时,便已来到了庙宇的门边。
  那是一座早就荒废的城隍庙,墙颓梁塌,一片破败。
  此刻,在那破败的废墟中,却有一人负手而立。
  那是一个穿玄色劲装的男子,身后负了只包袱,面罩布巾,露在外头的眉眼死气沉沉地,两鬓隐有华色,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灰寂的气息。
  “见过云宗。”一俟贺云啸现身,那男子立时躬身见礼,语气十分恭谨。
  贺云啸淡淡地“嗯”了一声,垂目看着他:“你早来了?”
  “是,不敢让云宗久候。”那人恭声说道,身子仍旧躬着。
  贺云啸的面上闪过了满意的神情,抬了抬手:“起来罢,在我面前别这么多礼。”
  那人起身之后,仍旧维持着视线下垂的姿势,恭声道:“上回之事,还是多得云宗出力。”
  贺云啸闻言,面上的神情黯了黯,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那宫里我还是识得两个人的。”语罢,叹了口气:“可惜时不我予,事竟未成,青桓与太子都脱了钩。”
  “那样也已经很好了,至少我们留在宫里的那些老人,还能派上用场。先生很是满意。”那人说道,毫无起伏的语声听上去有些怪异,“此外,我们的另一计也是成了,如今情形正合先生心意,我家主公也可就此蛰伏下来,以免惹人非议。再者说,那一位竟打起了青桓婚事的主意,还想着往桓家塞人,此举委实可恶。先生说,幸得有云宗相助,那一位如今与夫人离了心,他的这门心思只怕就要落空,云宗实是帮了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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