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书房里安静极了。
沉默间,许姝从书架上拿了几本奇书异志,“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琥珀一脸纠结:“郡主,这样随便把老爷的藏书拿走,好吗?”
许姝闻言一笑:“不过几本奇书异志,瞧把你吓得。”
琥珀脑子里就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可她能拦的住郡主吗?无奈,她也只能装作看不到了。
许姝浑然未觉,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只见书房西北角的书架嗖的一声向两边拉开,房间里一道耐人寻、味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离去的背景。
烛光下,暗室棋盘上的棋局已下至一半,许晟阳却如何都再下不到心里了。
尤其是听着外面女儿惊世骇、俗之言,再看看面前坐着的这位位高权重之人,他的心情愈发忐忑了。
恐怕,京城没人能想到,西北多战告捷,这位赫赫有名的镇北王却不在驻地,反而出现在京城。
傅祈钰和许晟阳对视稍许,意味深长道:“本王原以为京城世家贵女多娇弱,没想到首辅大人之女竟有这番气魄。”
许晟阳强撑着嘴角的笑容,“小女不才。还望王爷别把小女方才那番骄纵之言放在心上。”
傅祈钰不语,可这样的沉默落在许晟阳眼中,却是让他忍不住心惊。
傅祈钰此番无诏入京,若许晟阳是中庸之人,大可一边在这和他虚以委蛇着,一边偷偷差人入宫参他一笔,到时候,龙颜震怒,少不得自己能在圣上面前立一大功。
朝中谁不知道,这几个月西北接二连三的捷报既让圣上欣慰却又让他心慌。
傅祈钰手握八十万精锐,即便是圣上,也怠慢不得。那司礼监掌印兼禀笔太监冯振,早就觊觎傅祈钰西北势力,能不在圣上面前出馊主意?
许晟阳却很不赞成,他虽和这位镇北王无太多交手,可如果西北真的被冯振掌控,他这首辅,也就当到头了。到时候,阖府上下数百口人,也在劫难逃。
所以说,这镇北王不能倒,非但不能倒,许家还必须牢牢的和他绑在一起,这样,可保许家百年无事。
即便哪一天圣上驾崩,新帝想要动许家,那也得掂量掂量。
而且有一事,许晟阳埋在心里好些日子了。前些日子,圣上众目睽睽之下训斥太子妃罗氏,说她善妒行恶。这几日,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说太子并非勤学忠孝之人,愧对他的教导。
圣上这般态度,是许晟阳一直担心的。可终于他还是发生了。
在世人眼中,许家和太子早已是割不断,圣上严禁皇子们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可朝中诸位臣子暗地里总免不了站队。
他虽为内阁首辅,却也不是许家的大家长,早在几年以前,他就知道长嫂的娘家顾家暗中支持了太子,顾家仗着自己在江南的势力,没少给太子效力。几年下来,纵然想抽身,也难了。
何况,如今长房大侄子玄哥儿自小便入了东宫做太子的伴读,几年前娶得又是先皇后内侄女宁氏,有了这姻亲,长房也难免卷入这夺嫡的漩、涡。
许晟阳看了这么多年的官、场浮、沉,能不为许家的存、亡忧心吗?思来想去,唯有和镇北王联手,才能保许家平安。
镇北王,连圣上都要忌惮他三分,若两人联手,即便太子被废,许家也不至于一夜坍塌。
可到底如何才能巩固两人的结盟,这是许晟阳担心的。其实许晟阳也知道,光凭口头约定,根本没有保障。纵观京城勋贵之家,不管掌、权的还是不掌、权的,皆逃不过姻亲二字来维系彼此关系。
许晟阳自然也有这样的心思,可他唯一嫡出的女儿不过十四岁,他还想再留几年。而且,即便真到了婚嫁的年龄,就是高宁大长公主那里,怕也不可能答应姝儿远嫁西北。
想到这个,许晟阳不免有些头痛。
“王爷,此番多战告捷,下个月又是万寿节,到时候除了宗亲,朝臣,诸位藩王皆会奉诏入京。圣上若来一个杯酒释兵权……”
傅祈钰噗嗤一笑:“西北边境不宁,圣上登基初始,仍有御驾亲征的雄、心,只现在沉、溺炼、丹之术。”
说着,他故意顿了顿,轻抿一口茶,眼中带笑。
许晟阳呆愣半晌,他亦清楚镇北王的意思。圣上不比当年,五军都督府和京津翼指挥使虽由他掌控,可这些年也大多被养、残、了,皆是一些纨绔子弟,酒囊饭桶。
他纵然想收回镇北王手中的兵、权,可镇北王又怎么会拱手相让。这个兵、权,多少人想得,可得到了却如烫手山芋,少不得最终圣上还得满脸讪讪的再把镇北王请回来。
而且,镇北王手中最大的筹码,不紧是那兵、符,和他征、战沙场的那些将士,早已唯镇北王之命是从。岂是一般人能撼动的。
☆、第20章 忧心
许姝回到栖鸾院由着丫鬟们侍奉着净面,又换了身常服,便懒散的拿着一本奇书异志看了起来。
琥珀站在那里斟酌了半天,低声道:“郡主,没几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了。若是往年也便罢了,今年您若不亲手做寿礼,免不了落人口\舌。”
许姝合上手中的书,半晌方道:“琥珀,往常祖母寿辰,皆是外祖母身边的周嬷嬷替我备寿礼,那些礼物皆是世间珍品。我觉得这样就很好,礼合不合适,总归这么多年已经如此了,也实在没必要去特意改变。而且,你家姑娘的女红你也是知道的,那些繁复的纹饰,即便我绣好了,难道能比得过蕙姐儿。”
“不过,我这几日倒是可以抄些经书,拿到祖母的小佛堂供奉,祖母慈爱,定不会怪罪我的。”
许姝上辈子就没怎么动过针线,这辈子,她也没准备自己动手。她眼下还心烦的很呢,哪里会有心思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上一世,许家覆\灭,还是被三弟亲手断\送,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呢?三弟和父亲利益一\体,没必要拿这个去讨好新帝。难道是父亲和镇北王表面上联手,最终父亲难以抵御那九五之尊的位子,犯\事了?最终败\落不得不收手,而三弟用许家几百口人的性\命做投名状,以此来保得许家一丝血脉。
许姝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头痛,上一世,她被外祖母娇养着长大,宫廷内外之事,她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一些。至于许家,更是陌生的很。
这也是为什么她忧心的原因。她重活一世,的确是想竭尽全力保全自己的亲人。可有些事情是她努力就可以改变的吗?她不敢保证。
父亲贵为内阁首辅,可这都是靠他一步步爬上去的,当年母亲离世,京城不少人都不看好父亲的前程,说是外祖母会迁怒父亲,他的仕途或许会因此终结。
许姝了解外祖母,悲痛之下少不得会动些手脚。可父亲,多年后还是坐在了内阁首府的位子上。由此可见,父亲不会一点野\心都没有。
许姝一直都想搞清楚,上一世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三弟做了那样残\暴之事,可她已经回不去了。她目前只能且行且看,暗中缕清这里面的关系。
琥珀想想也是,忙去找了几本经书来。
看她急匆匆的样子,许姝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从她重生那一日到现在,许姝其实也知道自己有些太心急了,急着解开所有的谜团,急着熟悉环境,可这不是一日两日功夫就可以的。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这想那,眼下她能想到唯一的法子,只有抄抄经卷,让自己平静一些了。
她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书,小案几上的烛光跳动着,映衬着她的侧脸忽明忽暗。
没一会儿,琥珀拿着几本经书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身着灰色吉祥纹夹袄,头上插着一支赤金簪子,满目慈爱的嬷嬷,不是姚嬷嬷又是谁?
姚嬷嬷恭敬的给她福了一福:“郡主,老爷已经交代奴婢了,日后啊这后院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差遣奴婢。”
姚嬷嬷在府邸侍奉多年,这些年又帮着二房主持中馈,即便是父亲也对嬷嬷恭敬的很。
许姝忙笑着下了炕,亲手扶姚嬷嬷起来,“嬷嬷,您无需多礼。这些年,后院也多亏有您在,管理着庶务。”
见许姝这般客气,姚嬷嬷有些惊讶。可心中却是欢喜的。她年事已高,这些年对主子却是尽心尽力,按说她这个年龄也该出去荣养了,可既然老爷特意接了她回府,她也不好开口说要出府的话。只她怜惜老爷啊,这后院也没个当家主母,眼下她尚还能喘口气帮着老爷,可也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四姑娘回来了,她终于是找到了主心骨。四姑娘是老爷唯一嫡出的孩子,二房正儿八经的主子,这后宅之事,日后便是四姑娘说了算的。
姚嬷嬷感念许姝对她的礼遇,一边笑着,一边把手里的册子和库房的钥匙递了上前:“郡主,这是我们二房库房的登记册子和钥匙。”
许姝有些啼笑皆非。
姚嬷嬷却不免有些忐忑,心下忍不住想着,她这急巴巴的把册子拿过来给四姑娘看,可四姑娘自小便被高宁大长公主娇养着,什么样的好东西没看过,岂会在乎这库房的东西,倒是显得她有些小家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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