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粗嘎尖锐得像菜刀滑过磨刀石,万百户听了顿时没兴趣了,正要挥手撵人,忽然一道威严的男声在上方响起。
“可有发现可疑人员?”
一听这声音,傅芷璇浑身一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季文明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一心想在京城谋职扎根吗?怎么又跑回安顺了?
察觉到傅芷璇紧绷的身体,陆栖行缓缓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像是安抚,又像是提醒。
傅芷璇冷静下来,低垂着眉眼,做出一副小媳妇的羞涩恐惧模样,紧紧贴着陆栖行,头埋在他的背后,借机挡住了自己的脸。只要不看到正脸,季文明绝认不出她来,现如今也只能拼运气了。
好在今天老天爷似乎都站在她这边,季文明只看了她一眼,见是个肤色暗黄,行事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村妇,也没多想,收回目光望向万百户。
万百户见了他,态度立即大变,一反刚才那副嚣张的模样,拱手行了一个军礼笑得一脸谄媚:“回季将军,没有。”
季文明点点头,态度倨傲,高高在上:“查仔细了,绝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人员,否则拿你是问!”
“下官办事,将军尽可放心!”万百户乖顺地说,顺势又问,“季将军出城可是有要事要办,尽管吩咐下官。”
季文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一夹马腹,威风凛凛地骑马进城了。
听到几道马蹄声擦肩而过,越去越远,傅芷璇高悬的心总算落地。
这边万百户的心情可就没那么好了,他宛如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很是不爽。等季文明几人的身影一不见,他就对着城门吐了一口唾沫星子,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卖国求荣的狗东西罢了,还在老子面前摆谱!”
离得最近的傅芷璇听闻此言,心里一丝波澜都没起。
从刚才听到季文明说话时,她就隐隐猜到了,万百户的话,不过是证实了她的猜测而已。
被季文明损了面子,万百户心情不好,对进城百姓的态度更恶劣了,他一刀把傅芷璇的篮子掀到了地上。
陆栖行强忍着怒气把转过身,把傅芷璇挡在身后,不悦地看着万百户。
“看什么看?小心把你的狗眼珠子挖出来。”
傅芷璇见了,忙扯了一下陆栖行的衣袖,然后站出来用她又粗又沙哑的声音打圆场:“这位军爷,我家夫君天生眼大,看起来一脸凶相又蛮横,他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
一听她这幅嗓音,万百户就厌烦得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滚滚,别污染军爷我的耳朵!”
傅芷璇连忙弯腰捡起篮子和糠皮饼子,拉着陆栖行往城门内走去。
进了城,两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陆栖行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傅芷璇一眼,低声问道:“没事吧?”
“没有,他只是打翻了篮子,没伤到我。”傅芷璇莞尔一笑,赞道,“闻方还真是厉害,能弄出这种药。”简直是完美的护身符,绝大多数男人一听到她这难听的声音,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陆栖行不以为意:“他是斥候,这点伪装都不会,还不如回家种地。”
要求还真是高,傅芷璇没跟他争这个,如今她有更担心的事:“我刚才碰到了一个熟人。”
陆栖行了然:“季文明!”
听到他肯定的口吻,傅芷璇一脸错愕:“你怎么知道?”
陆栖行侧过头,抛出一个惊雷给她:“因为是我让人把季文明弄到这儿来的。”
他虽没见过季文明,但那士兵叫他“季将军”,傅芷璇又紧张成那样子,在这安顺,除了季文明还会有谁。
傅芷璇先是一惊,不过很快回味过来,陆栖行为何会把季文明弄到这里来,脸红心跳了一阵,又无奈地叹息道:“你恐怕好心办坏事了,季文明的母亲和妹妹也跟他一起来了吗?”
陆栖行摇头:“我怎会知道?”他只是让章卫把季文明调职回来,哪管他带不带老母和妹子。
不过他也理解傅芷璇的忧虑,遂即安抚道:“他既有此志,带没带亲人都一样。别忘了,他的祖辈宗亲都还在京城。”
这些人都挡不住他向往荣华富贵的心,估计再加一个母亲与妹子也是多余的。
但傅芷璇不这么想:“季文明此人虽是个自私自利,贪图富贵之徒,但对他母亲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陆栖行颔首:“我明白了,回头就让章卫去查,走吧,有士兵来了,别说话。”
果然,傅芷璇一抬头就瞧见街道拐角处走来一队大约二十人的士兵。这些人都穿着大梁军服,路上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见了他们,无不低头含胸,匆匆忙忙地往家赶。
这种情况在进入了内城后并无任何的好转,相反,街上训练的士兵更多了,二十人一小队,几乎每走一两百丈就能碰到一队。
而且这些巡逻小队若是见了生人,都会拦住盘问一番,傅芷璇与陆栖行这一路走来,已被人盘问了不下十次。
一开始傅芷璇还很紧张,垂眉敛目,双手抓住篮子,故作害怕地躲在陆栖行后面,到了后来,她都麻木了,除了习惯性的在脸上摆出惊惧害怕之色,心里已波澜不惊。
等到了三塘巷,他们迎来了最后一波士兵的盘问。
“找谁?”
陆栖行照旧拿出先前的说辞:“找小人的舅舅,他叫乌文忠。”
打头的士兵是个识字的,他拿出户籍,翻了翻,很快找到了乌文忠此人,然后指派了一个士兵:“你领他们过去。”
那士兵得令,带着二人往巷子里走去。
傅芷璇见了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待会儿一见真人还不得戳穿啊,她偷偷抓住陆栖行的袖子,扯了一下。
陆栖行反手抓住她的手,侧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莫非他早有准备?傅芷璇放下心来,跟在他身后,往巷子里走去。
到了巷子尾部,带路的士兵停了下来,上前对着黑漆漆的破旧木门敲了敲,很快,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脚步蹒跚的老者走过来打开了门。
“舅舅!”陆栖行木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喜色,先一步出言道。
老者看着他,激动得落泪:“诶,兵荒马乱的,你怎么来了?万一有个好歹,让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说完,他似乎才意识到旁边还站了个士兵,连忙一拍嘴巴,讪讪地解释道:“军爷,小人不是那个意思。”
确认了陆栖行的身份,那士兵也没兴趣听这些,挥了挥手,嘱咐道:“乌文忠,城里不太平,让你外甥这几日别乱跑!”
说完,转身就走。
乌文忠忙弯腰答是,等他走远了这才关了门,然后领着陆栖行二人进屋。
这个院子很小,只有两丈见方,房间也很少,就一间堂屋,一间正房,一间厢房,厨房都搭在了院子下方,上面盖着茅草挡雨就完了。再看家里的布置,也都是很老旧的物件,而且极其简单。
老者把两人领进了堂屋,歉疚地说:“最近又打起仗来了,都没什么招待你们的。”
原来这不是陆栖行的人。傅芷璇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陆栖行笑看了她一眼,扭头对乌文忠说:“乌伯伯客气了,今儿若非赖你收留,我们只怕就要被抓走了。”
乌文忠收起了笑,叹气道:“王爷,现在安顺大乱,你乃千金之躯,不该来这里的。”
陆栖行收起笑,一脸严肃地问道:“乌伯伯,究竟发生了何事?安顺为何会在一夜之间陷落?”
乌文忠站起来,去把炉子上的水壶提了进来,边给他们二人倒水,边说:“具体的老头子我也不清楚,也就是三日前的事,当天晚上似乎发生了小规模的战争,等天亮后,街上就多了这么多大梁的士兵巡逻。”
他的说法跟周海的一致,唯一的差别就是时间更精确。
陆栖行不甘心,又问:“那乌伯伯就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吗?”
乌文忠慢吞吞地坐到他们面前,双手放在腿上,目光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老头子我都快进棺材的人了,眼盲耳背,哪还听得到什么风声。”
陆栖行听了也不再继续追问,只说:“乌伯伯,这几日恐怕要打扰你了。”
乌文忠轻轻摆了摆手:“我看着你长大,若非现在城里是这个情况,见到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说法。只是我这儿简陋,你们自便吧。”
然后撑着头打起了瞌睡,真的不管傅芷璇与陆栖行了。
陆栖行似乎也对此习以为常,他领着傅芷璇进了院子左侧的那间小厢房,主动给她解释道:“乌伯伯是我父皇的贴身侍卫,随我父皇一起南征北战二十年。父皇去世后,他辞了官,回了乌婶婶的老家,也就是这里定居。”
傅芷璇直觉这里面应该有故事,因为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发现这院子里完全没有任何女人生活的迹象。不过这不是她该问的,因而她只是笑笑点头。
陆栖行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嘱咐她:“乌伯伯脾气有些怪,但人很好,以后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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