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伙计吓得浑身发软,瘫坐在地上,不住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只是船工帮佣,什么都不知道!”
成先生打量了一眼他们身上的统一的麻灰色断褐,没有理会,视线一挪,在甲板上扫了一圈,问道:“徐荣平呢?”
“刚才属下看到他趁乱带着两个心腹跳江跑了,属下这就带人去追!”身旁那人立即回答道。
“不用管他,重点是货。”成先生看着已经破损的船舷和散发着浓浓血腥味的甲板,蹙眉道,“让两艘船靠岸,把我们的箱子搬过去。”
这艘船已经损坏,不宜远航,否则成先生根本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眼看已近寅时末,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要明了,成先生拧紧眉催促道:“速度要快,让这几个伙计也去搬箱子!”
他们的人手已经损失大半,能出动的人本就不多,再磨蹭下去,天就要亮了。到时候,动静太大,很容易被燕人发现,那麻烦就大了。
那士兵得令,拿起刀对着几个伙计,催促道:“快点,都给老子爬起来,上去搬箱子,做好了饶你们一命。”
几个伙计摸爬打滚地站了起来,缩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跟着那士兵往楼梯口走去。
路过成先生旁边时,混在伙计中一直低垂着头的闻方忽然一个跃起,藏在袖子中的匕首在手心中一翻,刀尖向上直刺向成先生的咽喉。
“先生……”他旁边一士兵反应过来,飞快拉了闻方一把。
成先生身体一倾,险险避开了要害,匕首在他肩头擦过,连带着布与肉皮一起割下。
成先生伸出未受伤的另一只手按在胳膊上,厉声疾呼:“抓住他,抓活的!”他敏感地意识到,闻方的身份不简单。
其实不待他吩咐,旁边的几个士兵都扑了上去。
但闻方这一击却像是个信号一般,下一刻,几道黑影飞快地从江水中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像是背后幽灵一样,溜到甲板上几个士兵的身后,掏出匕首,狠狠一刀,无声无息地就解决掉了好几人。
等成先生发现时,自己这边已经死了近十人。
他看着这些突然冒出来,武力值比之普通士兵翻了好几倍的黑衣人,眉头一跳,飞快地说道:“先解决他们!”
但他这边只是残兵,又被分散成了好几部分,现在有一大半都去楼上搬箱子去了,甲板上只有一二十个士兵,还有不少是带伤的。哪是对方的对手,不多时甲板上的还幸存的士兵又死了一大半。
成先生面露寒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料他机关算尽今儿竟替他人做了一回嫁衣。
大意了,他仗着己方水性好,明知那一箭很可能是燕人的奸计,但为了将功折罪,取回铁器,也没管这么多,直接与徐荣平开战,结果却便宜了这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王八羔子。
“先生,你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旁边一下属急切地劝道。
成先生握紧拳头,指关节被捏得咔嚓作响,再度看了一眼甲板上的形势,知道大势已去,他一扭头,带着人扑通一声跳进了江里,然后飞快地往隔壁船游去。
那艘完好无损的船上,他还有二十人,此时说胜负,还谈太早。
成先生强忍着江水刷过肩部产生的剧痛,奋力游到船边,然后用力抓住船体上的凸出部分,艰难地爬了上去。
但他刚一冒头,一柄寒光凛凛的矛头就从上面直戳了过来,刺入他的咽喉,扑通一声,他抓住船舷的手一松,消瘦的身体滚入了江中,溅起几朵带血的小浪花,再无踪迹。
这厢,船上大梁的士兵很快便被全部解决了。
带头的黑衣人一拉面罩,露出陆栖行那张熟悉的脸。
“人呢?”他伸手抚了一把头上的水,目光投向闻方。
闻方惭愧地低下了头,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属下失职,弄丢了傅夫人。”
陆栖行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闻方苦巴巴地说了这事的经过。从船驶入峰江后,船上的戒备就森严了不止一倍。徐荣平直接派了十二人守在楼梯下方,除非他带着,否则任何人不许上二楼。
闻方没辙,只能偷偷盯在楼梯口。但他等了许久,看到徐荣平急匆匆地上去又下来却还是没见到傅芷璇的身影。
他心中焦灼不安,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楼梯口的防卫瓦解,他赶紧跑出去,哪知又被大梁的士兵缠上了。等把那两人解决,他趁着混乱偷偷摸上二楼,却怎么都找不到傅芷璇。
“属下保证傅夫人没下过二楼。”迟疑了一下,闻方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不过苗夫人房间的窗口被支了起来,上面还有攀爬的印记,傅夫人会不会是跳水从那儿逃走了!”
“不可能,她不会泅水!”陆栖行一口否决了他的猜测,提步上了二楼,那速度像风一样,眨眼就没了踪迹。
留在甲板上络腮胡把脸都全盖住了的汉子见状,眨了眨眼,大大咧咧地问道:“章卫,这傅夫人是谁?咱们王爷开窍了,纳了一房小妾?”
章卫一边收拾乱局,一边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魏刚泽,管好你的嘴,最好别让王爷听到你这话!”
魏刚泽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儿,吹了个口哨,更好奇了:“什么意思?”
章卫不理他,径自上了二楼,招手让隔壁船驶过来,两船并立,相差不过两三丈。然后在中间吊起一根手腕粗的绳子,再把箱子用铁钩挂在绳子上面,拿起一根木棍,轻轻一推,箱子便慢慢滑了过去。
这可比从一艘船搬到另一艘船快多了。
魏刚泽见他不搭理自己,捏着下巴,扭过头盯着沮丧的闻方,凑过去,故意抬起湿湿的袖子,扬了扬,冰冷的水珠甩了闻方一身。
闻方也懒得跟他计较,换了方向跪着。
魏刚泽见了,轻斥道:“榆木脑袋,跪着有什么用?你跪在这儿,人就能回来了吗?照我说,你有这跪的闲工夫,还不如去找人,万一被找到了呢?”
闻方听了精神一震,是啊,虽说他自己找了一遍,成先生的人又搜了一遍,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就没漏掉的地方了,说不定傅夫人就躲在哪个角落里呢。
既然现在没找到傅芷璇的尸体,一切都有可能。
闻方忽然一拔腿飞快地冲上了二楼,魏刚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转眼就消失楼道拐角处的背影,喃喃自语:“过河拆桥啊,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我老魏也上去看看。”
楼上,侍卫们一间一间房屋挨个搜,就连装铁器的箱子也全打开查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傅芷璇的身影。
闻方上去时,正好听到侍卫在向陆栖行汇报,他身形一缩,再不敢吭声。
还是没人!陆栖行的拳头用力砸向窗口,目光落到窗外冰冷又幽深的江水,心一点点的下沉,难道真如闻方所言,她从这儿跳下去了?
“王爷,这……这里有一只鞋,好像是傅夫人的。”闻方低垂着头,无意中扫到床脚内侧露出半截的月白色绣花鞋。船上只有三个女子,闻方的记忆很好,苗夫人穿的鞋子偏暗色,上面用银丝金线绣花,显得低调奢华,小桐穿的是灰色绣牡丹花,上面只绣了几朵素净的小花,只有傅芷璇穿了一双月白色的鞋子。
陆栖行蹲下身,拾起这鞋子,只消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这确实是傅芷璇的鞋子,难道她真的从这儿跳下去了?否则这鞋子如何解释?
但她不会水,这屋里又没挣扎打斗的痕迹,没人逼迫,她为何会跳下去?
不知不觉他竟下意识地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正好被刚进门的魏刚泽听了。魏刚泽耸耸肩,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应该是怕清誉受损吧。”
一个女子落到敌人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可能她看己方不敌,担心被大梁的士兵玩弄,所以寻了死志。
这种事,魏刚泽在水匪窝里见多了。若是小家碧玉或是农妇之类的女子,被掳上山,哭几嗓子就认命了,老老实实地当起了贼婆娘,甚至有的渐渐变得比男人都彪悍,打家劫舍亦不在话下。但若换了那些世家千金,大家闺秀,遇到这种事,十个有九个都要寻死觅活。
陆栖行握住绣花鞋的手一抖,竟有些握不住这绣花鞋。他侧头,目光如同结上了冰,只消一眼,就令人心生寒意。
魏刚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讪讪地说:“王爷,属下胡说的,胡说的!”
“出去!”陆栖行没理他,握住绣花鞋的手青筋暴跳。目光不自觉地漂向平静的江面,她从这儿跳了下去?
不,他不信!她绝不是这么轻易就寻死的人。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第一次见面,她就给范嘉义出了个胆大包天却又能解范嘉义燃眉之急的主意,令人侧目。第二次见面,她在城外施粥救人,胆大冷静,但却又对着他发怔,令他对她的好印象急转直下,让他一度以为她跟那些贪图他容貌和身份的花痴女没什么区别。
但再见,她又恢复了从容淡然的模样,曾令他一度迷惑,莫非女人都这么善变?
及至,她为了救季文明的小妾,一口气从外城追到内城,累得双腿打颤,摔得手心破皮,却仍不放弃,才真正地令他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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