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水太多,做出的蜜饯就烂烂的,没有嚼劲。
玉秀在边上看山青媳妇熬煮,待糖浆里水气熬得差不多了,将陈皮捞出来,摊在竹板上晾干,就是做好的陈皮蜜饯了。
“娘子,这些做好,得有五六罐呢。”山青媳妇看这么多陈皮,这量可不少。
“就算六罐只怕还不够吃呢,回头桔皮多了,再做几罐。”玉秀笑着说。
“大姐,我回来啦!”玉梁冲进院子,身后跟着玉淑,姐弟俩倒是差不多时候回家了。
玉梁看院中新晒的桔皮丝,到边上洗了手就到竹板上抓了几根尝尝,“大姐,好吃。”
“还没做好呢,你就吃上了。”玉秀让随砚将玉梁的书包袱送回书房去,拉过玉梁的手,将手上剩余的糖浆给擦了,又盯着他洗一遍手。
玉淑擦好手,过来看新晒的陈皮,抱怨道,“姐,你怎么不等我在家时做?我能帮忙切丝的。”
“山青家的和我一起切的,我没切多少。”
“还做吗?再做一定要选我在家的时候。”
“等这批晒好装罐子,就再做点。今年桔皮多,多做点陈皮蜜饯,止咳养肺。”玉秀回了一句,一手拉了玉淑,一手拉了玉栋走出厨房院子,到自己的院子里,让双喜去拿点心送过来。
玉淑和玉梁两个都觉得有些饿了,拿起点心吃起来。
玉秀一边看着他们吃,一边问玉梁,“今日先生教了什么?”
“先生还是让我读论语。”唐赫章现在盯着玉梁天天读《论语》,玉梁觉得都看厌了。
“那是圣人的书,你会背不行,还得读熟读透了。”
“知道啦,大姐,你每天都要唠叨一遍。对了,大姐,我跟你说,今儿在田庄那边,我听到个消息,”玉梁拉着玉秀到边上,压低声音说,“听说秋汛,兰江发大水啦。”
兰江发大水了?
“姐,我也听说了,今天去做客,有家小娘子,说她听她爹也说这事了。她爹在砚山那边坐馆,昨日让人送家信,捎来的信。我们今年秋天雨都不大,兰江那边雨怎么这么大啊。”玉淑和几家小娘子玩得好,性格开朗了,话也多了。
“先生也是接到家里来信。他还说,若真的发大水,他得回青州去看看。”
青州,也是兰江边的州城。若是兰江上游发大水,处于中游的青州,水势只怕也不小。
唐赫章的大儿子在外地做官,青州家中只有族人。若真是发大水,他可能是不放心家中事务,得回去处置。
可是,按前世来说,兰江应该没这么快发大水啊。
玉秀仔细回想,前世,先是成王死讯传出,后来是兰江发大水。今世这些事,全都不一样了。
现在已经秋末冬初,秋汛早就过了,这种时候传出发大水的消息,太让人意外了。
玉秀觉得意外,滕王也觉得意外。
明明秋汛都过了,兰江竟然莫名决堤,他站在城楼上,看着大水沿着云都城墙往下流,护城河的水都满了。
滕王府里,幕僚们和蜀中知府,还有其他几个主官,正在向滕王禀告发大水,商量救灾的事。
原本,这些事应该是蜀中知府上报朝廷,汇同蜀中各级官府来商讨的。可滕王到蜀中后,几年时间里蜀中军政尽归滕王府管辖。
蜀中知府这官位要坐稳,就得靠着滕王府。所以,蜀中任何事务,都是先上报滕王,再由滕王决断上报朝廷的。
“王爷,兰江自从成化初年修过堤坝,后来就一直未修过。这次决堤的那段,听说是年久失修,虽然秋汛过了,可秋汛时那堤坝已经有破口,如今撑不住,就溃堤了。”蜀中知府将决堤的事说了一遍。
看着滕王那阴沉的脸色,虽然是初冬,他额头的冷汗还是不住地流下来。
这次溃堤的地方,偏偏淹没了蜀中的几个大粮仓。那些粮仓,都是属于滕王府的。
李世冀看那知府战战兢兢的样子,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压。这些蠢货,现在还不能处置。
“此事事关重大,你马上具折上报朝廷。另外蜀中受灾,也得请朝廷拨些钱粮来赈灾才是。”
“是,是,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回去写折子上报。”蜀中知府擦擦冷汗,腰弯的跟虾米似的,弯着腰倒退着出门,赶紧回去写奏折了。
不用成王说,他也得写折子请求朝廷拨发钱粮。滕王那几个粮仓淹了,蜀中官府的几个官仓也淹了。
现在各地秋粮上缴,正是粮仓满仓的时候。
也该他倒霉,兰江是从西向东流向,云都上游这边,因为地势较高,河道宽敞水流平稳,几百年来从未有过溃堤之事,所以蜀中官府粮仓会建在这边。
每次汛期检查堤坝,他也都是带人从云都往下一路查过去,偏偏这次大水溃堤,居然从云都上游决堤了。
幸好现在过了汛期,水势还好,若是在汛期时决堤,只怕连云都都要被淹。
那知府心里,一会儿后怕,一会儿又庆幸,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回府衙去写奏折了。
☆、263章 各有手段
蜀中知府回去写奏折,留下的蜀中其他各部主官继续留下,一一禀告手中事务。
所谓秋收冬藏,原本冬日,是各地官衙事情最少的时候。
可此次水患突然,良田被淹、道路损毁、军帐损坏……各种事务,层出不穷。
现在正是初冬,这过冬之物损毁了一批,要再补上一批,可不容易。今年滕王特别下令,要给军中每位士兵准备一套棉服。为了这批棉服,他们又是派人在外采买,又是从百姓手中征缴,好不容易备了二十万套藏在府库里。
现在棉服也被大水泡了,就算再从百姓手中征缴,也得费些功夫。
等所有蜀中官员们告退,厅中只剩下王府的幕僚,滕王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偏偏这种时候,兰江溃堤,也难怪李世冀脸色不好。
最巧的是溃堤的地点,就在靠近云都的兰江上游一段河道。蜀中地势,西高东低,兰江溃堤之事常有,可从未在这一段出过岔子。
十几年来,大家都对这里掉以轻心。
但也因为这里地势较高,一旦溃堤,大水直接从上往下涌去,水势难挡。
这一路往下,沿途良田受损,百姓受灾。
大水过后,云都那几座王府粮仓里,那些粮食,被水一泡毁了大半。蜀中天气本就易潮,这些粮食只怕藏不住了。这些粮食,足可供大军二三十天的吃用啊。
最重要的是,蜀中依赖兰江水运,官道也是沿着兰江修建的。
现在大水一泡,道路泥泞不堪,别说拉车,就是跑马都难。还有一些道路压根不能过人了。
此次溃堤的时机太蹊跷,他让人查看,没查到什么破绽。
但是,这段堤坝是成化初年修缮。
武帝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为蜀中修缮了兰江沿路堤坝。而负责修这段堤坝的,正是武帝的股肱之臣、现任工部尚书魏应星。
就凭这一条,成王就相信,此次溃堤,与武帝脱不开干系。
李世勋难道登基之时,就想到如何防备自己了?
自己经营多年,可武帝不费一兵一卒,就靠一条兰江,就将自己的计划打乱了。
滕王一想到此,实在心有不甘。
自己这位皇兄倒真是忍心啊,这是为了警告自己?还是发现蜀中端倪,宁愿水淹千里?都说武帝是位仁君,多年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生息。其实,哪有帝王真是一片慈心的?
若是是警告之意……滕王暗自咬牙,他多年经营,怎么可能为这点事就罢手?再说,若真是警告,只怕就算自己罢手了,武帝也不会放过自己。现在,他只是被北蛮拖住手脚,腾不开手而已。
他想得入神,在座的幕僚们知道王爷心情不佳,都不敢开口。
席先生看无人说话,只好率先开口劝道,“王爷,虽然粮仓有损,但若能趁机从朝廷求来钱粮,反而是好事。”
“本王只怕朝廷不仅不会拨发钱粮,反而是把主意打到蜀中各地官府粮仓上。”李世冀知道席先生这话,纯属自欺欺人。
成王话音落下,连席先生也沉默了。若是这大水真和朝廷有关,那朝廷肯定是宁愿让蜀中的人饿死,也不会拨一粒米下来的。
就在这沉默中,有人拿了密信匆匆送进来。
李世冀接过密信看了一眼,这下,那阴沉的脸色,直接可以拧出水来。
难道又有什么坏事发生了?
几位幕僚心中不安,盯着那密信的背面却不敢发问。
滕王将密信递席先生,“你们看吧。”
席先生一目十行看完,又递给边上的人,几个幕僚依次传阅后,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密信上,是好消息——成王周定康阵前重伤,世子周明命人连夜送回京城求医!
成王的重伤,本就在滕王的算计中。北地将领都是周家提拔的,对周家忠心不二。他没法说动那些将领,就想到了底下的士卒。北地士卒得从全国征兵戍边,他这几年里陆续送了一些人去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