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是靖王府的人,都激动起来。
靖王李腾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圣眷隆重。在江南民间,私下里都将靖王称为“江南王”,说靖王是江南的天并不为过。
在江南,别说巴结靖王,就算是能巴结到靖王府的管事,也是大有面子的事啊。
大家没想到,贴在城门口没有落款的告示,竟然是靖王府贴的。
管事看到众人对王府的敬畏,更是挺直背脊抬起下巴。
大家再看刘牙婆的视线,就玩味多了。
刘牙婆听说是靖王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尖叫了一声,“你别想唬我!”可是,她叫的声音刺耳又尖锐,隐隐还带了几分颤抖,完全没有刚才的气势了。
她怎么想得到,靖王府的人,竟然会在临水镇这种小地方出现啊!
她竟然冒犯了王府的人,这可怎么办?
临水镇离靖王府十万八千里,没人知道冒犯王府会怎么样,可刘牙婆是到过府城见过世面的。
她听说,冒犯王府是会全家抄斩的。
就在刘牙婆还没想好是跪地求饶好,还是拿银子赔罪让管事息怒好时,那个叫来顺的小厮,带了一班衙役跑回来了。
来顺跑到这边,往刘牙婆这里一指,“就是这个老虔婆!”又跑到那管事边上,邀功般说道,“三爷,小的一路跑过去的,比那老虔婆的人跑得快。”
他说完,还炫耀地看了颜玉秀一眼,显然,是想让这漂亮的小姑娘,觉得自己厉害呢。
那带队的班头是认识刘牙婆的,可现在靖王府的人就在边上,哪敢徇私,认识也当不认识。
他不由刘牙婆分说,抖开锁链一把就套在了刘牙婆的脖子上,边上两个衙役也是老手,咔擦两声,就将镣铐给刘牙婆给套上了。
那班头拉了刘牙婆一下,对靖王府的管事点头哈腰地告辞,“三爷,扰到您老了,都是小的们罪过,小的们,这就把这老虔婆带回去!”
那管事不屑于和一个班头多说话,似应非应地哼了一声。
“慢着!”玉秀脆声叫道。
那班头和几个衙役一看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开口,本想不理。
可再一看,那小丫头开口后,那靖王府的管事竟然马上转身看向她,做出了恭听状。
做衙役的人,都是有眼色的,马上知道,这小姑娘不能轻视。
“这位小娘子,您有什么吩咐?”那班头又将拴着刘牙婆的锁链交给边上的衙役,自己走到玉秀这边,躬身请示道。
“刘牙婆在临水镇作威作福,犯了众怒。”
玉秀看到远远的街角,一顶四人青布官轿颤巍巍地过来,显然是县太爷也来了。
她提高了声音,“刘牙婆在临水镇欺压良善多时,竟然一直没人管,也不知是有人撑腰,还是因没人告发,官府不知才姑息至今。如今靖王府为民做主,三爷心怀正义,牢记靖王爷教导,时刻不忘百姓。三爷有心为民除害,又给了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希望不会徇情枉法啊。”
“姑娘说得是,说得是!下官绝对不会徇私枉法的!”县太爷轿子到了这边,就听到了玉秀的一番话,等不及轿子停稳,就跳了出来,嘴里大声说道,连“下官”这种谦称都出来了。
他下轿扶住轿杆站稳后,往说话方向看去,看到玉秀,愣了一下。
他出门时听人说有个小丫头揭了悬赏告示,看到真人,没想到这么小,看着还不到金钗之龄?长的倒是绝色,侃侃而谈的样子,完全不像孩子,倒像个成人。
刚才那番话,软硬兼施,捧了靖王府,又捧了王府的管事,又威胁了自己。
只是,这一番话,听着还没半点火药气,让人无法生恼。
他站定后,对玉秀和众人说道:“小娘子放心,大家放心,三爷放心,下官一定会秉公处置的!”
☆、19章 前倨后恭
“这位小娘子,如何称呼?”听了颜玉秀刚才那番话,哪怕她穿着粗布衣裳,白知县也不敢怠慢了。
“民女颜玉秀,见过知县老爷!”玉秀毫不怯场地顺势行礼问好。
她行完礼,又脆声对管事说道,“有县老爷这句话,想来三爷能够安心了。我们兄妹被刘牙婆欺压,多亏三爷锄奸扶弱,县老爷可不要辜负三爷的这番苦心啊。谁不知在江南,靖王爷爱民如子,他的治下,肯定都是为民做主的好父母呢。”
最后一句话,玉秀总算带了一丝孩子的天真,就好像她真的相信江南都是好官一样。
可这丝天真,只让白知县更感压力。
“是,是,颜小娘子说得是,下官必定不让三爷挂心。”他只能连连称是,总不能说自己往日是包庇刘牙婆的吧?
往日刘牙婆惹事时,苦主不来告,他当不知道。苦主来告了,他还是当不知道。现在,连颜玉秀这位苦主录个口供的事都省了。
靖王府的管事,惊讶地看着玉秀。
玉秀叫住衙役时,他就知道她是想出口气。想着小孩子出气嘛,可能是想上前打骂刘牙婆一顿?反正也是小事,再说她现在可算是王府贵客,他不介意成全一下,所以做出恭听支持的姿态。
原以为颜玉秀也就是有几分见识和急智,总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动手,只是慢条斯理地说话施压。
那番话里,何止是有几分见识啊?不知为何,明明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丫头,说话时的气度,竟然让他想到那些大家闺秀。
对刘牙婆来说,这番施压,可比挨打还要严重。有白知县的保证,想来刘牙婆的牙婆生意,在这临水镇是做到头了。
听到玉秀说自己是看到她兄妹被欺压才出头时,他不由好笑,小娘子给一顶接一顶地戴高帽,他明知是被利用,还真没法反对。
不论如何,为靖王府赚了好名声,消息传回到府中,他只有好处,可没一丝坏处。这样想来,他还真得感谢这小娘子了。
三爷点了点表示赞同玉秀的话,对白知县交代,“这位小娘子说得是,白知县,你要秉公啊!”
刘牙婆到此时,回过味来了。
她顾不上面子,扑到了三爷脚下,双手拉住了三爷的裤脚开始哭求,“三爷,民妇有眼不识泰山啊!民妇不是有意冒犯的,求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有眼无珠的老婆子吧!”
她说得可怜,声音也很可怜。
可惜,所谓楚楚可怜,也先得楚楚,才能让人可怜啊。
三爷看到她那张比男人还像男人的老脸,就先丢了一半同情心。
再一看她老脸上涕泪四溢,那粉都被冲成东一块西一块了,三爷下意识往后躲开一步,生怕她那鼻涕沾到身上。
刘牙婆还想跟着跪走过去,县太爷生怕惹得三爷更不快,对班头使了个眼色。
那班头会意,几步上前,一手捂住了刘牙婆的嘴,一手扭起她胳膊,硬生生就拖离了三尺远。
“三爷,下官先把这恶妇带回县衙,详细审问。”
“唔。”三爷摆摆手,示意快带走。
那班头找东西把刘牙婆的嘴一塞,拖着就走了。
县太爷看人离开了,松了口气,又走近三爷继续赔不是,“三爷,对不住,都是下官疏忽,才让治下有这种恶妇,还劳您老费神,都是下官糊涂。”
三爷指了指玉秀,“白知县,苦主在那呢。”
白知县又看向颜玉秀,犹豫着要不要赔礼,让他一个七品知县,向一个幼龄毛丫头赔礼,好像有点拉不下面子。
颜玉秀当然不会让白知县丢这种脸,民不与官斗,就算她不是临水镇人,但何必惹这种人呢?
她接着三爷的话说道,“县老爷以前也肯定是不知道的,不然怎么会容忍这种恶人。这恶妇也不知是受人挑唆,还是如何,民女刚进城就疯了一样追着我们。还好有惊无险,还让民女遇上了三爷这样的贵人。”
白知县对颜玉秀的这话很满意,不让自己赔礼就行,也顺着她的话称是,又邀请三爷去喝杯酒。
靖王府这管事归心似箭,哪有心思吃他这杯酒,只说身负重任得快些回城,改日再赴约。
白知县失了这个结交靖王府人的机会,暗暗失望,到底不敢勉强,只好告辞回去了。
那管事又请颜玉秀跟自己到了落脚的客栈。
刚才跟玉栋去找人的小厮,已经带着玉栋找到了玉淑和玉梁,还很懂事地请大夫给玉栋看了伤。
玉栋被刘牙婆的随从那一摔一踢,幸好没伤到骨头,那大夫给开了跌打损伤的药,又用药油把玉栋身上的淤伤给揉开了。
小厮让客栈的人给玉栋煎药喝了,又叫了吃食,让他们兄妹三个吃。
可玉栋三个担心玉秀,哪里吃得下啊,就算是年幼的玉梁,也眼巴巴地看着客栈大门,直到看到玉秀走进门,他欢呼一声,跳起来就跑到玉秀身边,紧紧拉住了大姐的手。
玉淑刚才看到玉栋狼狈的样子,生怕玉秀也受伤了,走过来绕着玉秀不住打量。
玉栋看到玉秀进门,松了口气。
“我没事。”玉秀对一脸担心的玉淑说道,又拉住了玉梁的手,“没事,现在没事了,姐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