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宣月心中顿时一疼,像被人揪紧了般,喘不过气来。
努力忽视心中感受,她强撑着一张笑脸,扬起手在齐琛面前晃了晃,“齐公子,回神了,莫不是又想到哪句话有所疑虑?你告诉我,保准叫祖父说个一二三来给你。”
这些日子以来,齐琛时常不大搭理他,吴宣月觉得自己都快形成一种可笑的习惯来。
她也不懂,为何就陷得这么深?
只初见那一日的少年飞扬神采,便再也守不住这颗心不成?
吴宣月自问绝不是京城那些娇娇羞羞的闺阁女子,在西北之时也曾肆意快活,不知拒了多少自以为是的公子儿郎的情意,为何偏偏对这个人拿不起又放不下?
大约,是那日的阳光太好,花了她的眼,也照进她萌动的春心里,彼时已是发了芽长了叶,如今根深叶茂,再也拔不出来了罢?
吴宣月却不知,于情之一字上头,实难捉摸,世间又有几人猜得透?只凭她一介小女子,亦只有为之痴心、欣喜而后伤情伤心的份而已,谈何参悟呢?
她此刻虽还笑着,心里头却总归难受。
今日,她也算摸准了点齐琛的心思,偏只能装的一脸懵懂。
原来他那些做派,齐家下人嘴中提及的人,怕只是为了那所谓的“表妹”吧?
女子在这种事情上头总是敏感而纤弱的,即便吴宣月性子有些不拘小节,但涉及到情爱上头,却不比任何姑娘家马虎。
她细细打量齐琛的脸色,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虽屋外烈日炎炎,吴宣月却觉得手脚一片冰凉。
若早知今日,她宁愿不曾遇见。
可走到这一步,她也只能认了,做的那些事,是再也不能回头的不归路,她又怎能轻言放弃?
想起祖父失望的眼神和深深的叹息,吴宣月将泪意憋了回去,她抢过齐琛手中半日未翻页的书籍,面上依旧是张扬的笑意,却总有股子心酸。
“伯母让我来,便是叫你别整日里只顾着看书的,有时候也要松乏松乏,效果才更好呢!让我瞧瞧,到底是哪一篇难住了我们的齐大才子,连我都不搭理了呢!”
“哎!”齐琛冷不防被她抽了书去,这才回过神来。
他伸手要去拿,却被吴宣月背在身后,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好为这个和她拉扯,反正自己也没心思再看的,便随她去了。
嘴上答着吴宣月的话道:“只是一时疑惑,并没有什么的,你方才说什么?我一时没听清楚。”
语气仍是那温润如玉的佳公子,还是吴宣月最爱看的模样。只眉头皱着,好似心中有万般苦涩在里头,面色有些不好。
“我说,你若再不吃,这盘子点心就要被我吃个干净了,呐!”
吴宣月目光点了点几子上的瓷白小蝶,上头摆了整整齐齐八块茯苓莲子荷花糕。
这个夏日里吃最是清凉开胃,亦有清心静神的功效,乃是百味居里最受追捧的一道名点。
她排了许久的队方才买到的。
为此吴宣月还被自己的婢女小椒好一顿埋怨,直说“姑娘作甚要亲自来,吩咐一声便得了,就算不放心其他人,奴婢难道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偏要来遭这个罪,回头热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您做了这么多,只怕齐公子还不知道哪!”
她想,小椒又哪里懂呢?若是知道为什么,她也不用这般难过……
☆、080 有缘无分
齐琛见了不曾动过的糕点,嘴角终是露了一抹笑来。
“分明没吃,为何总这么说?”
吴宣月每次来,或是点心或是书籍,这些日子他都习惯了读书的时候身边有她陪着。
也开口说过,“吴姑娘若有事,下次先递了帖子给大姐二姐,或是着人事先说一声,也免得每次都不赶巧,碰上她们有事情要忙,倒委屈你枯坐在我这,实在有些无趣的很。”
“祖父总说我书读的少,堕了他的名头,如今可不正好?我在你这里多学一些,回去了也跟祖父显摆显摆,叫他再不训我的。”
吴宣月却道。
由此,齐琛也不再劝,他这些日子心中郁郁,有个人陪着,也偶尔露个笑颜来。
只是有时想到母亲的话,他又有些为难。
大约是想让自己和吴姑娘成亲不成?这怎么能行,他还想着等过了春闱无论如何他也要说服父亲,那时候连小姑姑也不会再说自己没有功名了,他的把握又大了些。
但终究,是没这个福分了吧?
齐琛看一眼吴宣月,她仍在说着,“逗你的罢了,怕你不吃。果真好吃的,我来前已尝过了。”
面上什么也瞧不出来,好似根本不知道两家有意结亲一般。
齐琛想问,却又怕尴尬,到底忍住了。
也许吴家刚来京城,她不识得别人,因此总来家里找几个姐妹作耍的。谁知大姐忙着嫁妆,二姐也总被母亲拎去帮着管家了,她不过一个人太无趣才来的。
吴先生那般大儒,又怎会答应将唯一的孙女嫁给自己?莫不是母亲一厢情愿,说出来徒惹人笑话罢了。
一时又想起方才吴宣月的话,神情又落寞下去。
“吴姑娘,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这件事他没忍住,问了出来。
吴宣月故作不懂,“方才?方才我说了那许多,你指哪一件?我可不记得了。”
笑容亦是淡了下去。
本以为他总算注意到了自己,却还是绕不过去啊!
“就是,你方才说,皇上赐婚韩均与、与……”想到表妹,齐琛就心痛难当,再也说不下去。
“齐公子你莫不是暑气上了头?”吴宣月凉凉瞥他一眼,话里有些生气,“这种事我也敢乱说?自然是千真万确的。你若不信,只管在外头走一圈,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哪!”
最后已是有些冷意,特意加重了语气。
“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这种事自然不会有假,我只是、只是……”齐琛连忙解释。
只是什么?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吴宣月门儿清,却偏要绽出一抹笑来,“我知道,你只是太为路三姑娘高兴了嘛,对吧!”
“啊?”齐琛闻言一怔,只好呐呐地含糊道,“啊,嗯。”
“对了,齐公子,既然你和路三姑娘自小便一处长大的,她如今有了这么大的喜事,你是不是该送点礼才好?否则岂不是显得你这个做表哥的太小家子气了?”
吴宣月双手撑住书桌上,歪头问他。
她本就长的好,如今做出这等俏皮模样来,更是十分动人,奈何齐琛心思却完全不在她身上,满脑子只想着莫非真要送礼给表妹?
他心里痛极,偏偏对着吴宣月却什么也不能说。
涉及到昕表妹的闺誉,他怎能随意吐露自己的心思?虽则即便表妹名声有碍,他也绝不会在意,可却不能因为自己伤了她。
如今还要送礼给她和韩均,齐琛怎能不难过?
“呵呵,到时候再说罢!”他只好敷衍了两句,“吴姑娘,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我也要接着温书了。”
“我去看看瑜姑娘忙完了没有,再与伯母说一声就回了,你也别太辛苦,要注意身子才好。”
吴宣月也实在坐不下去,强撑的笑就要绷不住,说完这句便走了出去,背影有些萧瑟,不复往常飞扬。
齐琛却全然没有注意,待她走后,他对着书本,但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他站起身,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可片刻后又坐了下去,满脸颓丧模样。
最终,他叫了桐雨过来,“你悄悄去路家,找到昕表妹,就说我、我想见她一面。明日我会去庄子上,在那里等她。”
桐雨低着头,听了齐琛的吩咐,抬起那张圆脸,有些为难地道:“公子,若是被老爷夫人知晓了……”
到时候,她怕是也会落得和秋锦一个下场。
想起秋锦,便是向来平静的桐雨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有些犹豫了。
原来那日齐继如叫人去查是谁在齐琛面前露了口风,她本来做的隐秘,而且又涉及到自身,只咬着牙说“未曾看见有谁和公子说话”,受了一顿苦处,又有齐琛挣扎着爬起来替她求情,这才饶了过去。
谁知那两个叫抱柳抱蕊的却说了出去。
抱蕊早就看不惯秋锦趾高气昂的样子,逮到这个机会哪里肯放过?不等妹妹抱柳劝她,便全嚷嚷了出去。
但好歹还记着桐雨的情,没有提她。
只说那日秋锦让她们姐妹二人送东西去三少爷院里,回转的时候见到秋锦又来了一趟,后来三少爷就出了事。
抱柳一时没拦住,只好在后头道:“奴婢姐姐也只是猜测,并不一定就是秋锦姐姐说的。”
果然齐继如着人拿了秋锦,还未等问,她自己倒先说了出来。
往日这种下人嘴碎,最多不过罚罚月例银子,或者就如桐雨那般受点皮肉之苦。秋锦以为,这次最大的错处就是没想到三少爷却因此闹了开来,又病倒了,可这也不能全赖她啊!
说来说去,源头倒是主子瞒着三少爷去路家悔约,自己最多落个口舌不严的罪名,撸了差事便是极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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