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但凡有他在,伶人小娘的曲子必定十分婉转动听恩爱绵长,众人也能跟着一饱耳福。尤其是小娘那软绵绵的小眼神,没的勾人,倒生出了另一番风情来。
偏韩均总是视若无睹,叫其他人捡了好大一个便宜。
几次下来,他们也琢磨出门道,哪怕只是个摆设,拽也要拽着韩均一道同行,反正杵在那里做个木头桩子也无关紧要的。
路子闵一向同他亲近,这任务十有八九都落在他头上,也算习以为常了,只说“小酌”便以为韩均自会考虑考虑。
孰料今日他却头一遭吃了个冷硬的闭门羹。
“仲和说笑了,咱们既为臣子,便要担起责任来,如今三皇子交待的事还未做完,我如何有心饮酒?”
韩均一本正经地道,神色很是严肃。
笑话,若是娶了小丫头进门,今日之事便是后日祸首,他这个二舅兄不得揪着不放?以前是为了套近乎才去的,如今可用不着了。
嘿嘿,从今儿起他可要好好儿表现一番,待二舅兄回去与岳父好生夸他一顿,想必提亲之事也会更加顺利吧!每每想到那日在王家的情形,似乎还能感觉那细腻柔滑的触感未曾跑去,韩均是恨不得明日就成亲呐!
他想的高兴,路子闵却傻了眼,怎么今天风向不太对?这、他是不是也该留下来一同翻查史料整理文书?
正苦恼间,再看韩均面上却是痴痴地傻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得意之事,很是欢喜的模样。
该不会是最近忙傻了吧?他想。
却听韩均忽然又收了笑脸,道:“仲和,有句话我再三想过,还是得劝你一劝。”
“你说。”路子闵洗耳恭听。
“你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何况明年便要迎娶弟妹进门的,虽说那种场合不过凑个趣无伤大雅,到底于我那未过门的弟妹有碍,往后还是少去的好。”
韩均便如此说道,心中思量着,自己如此君子做派,一派风光霁月的,连这个二舅兄必也折服的吧?
“啊?哈,退之说的有道理,还是少去为妙,哈哈,少去。”
哭丧着一张脸,路子闵敷衍他两句,把这话带给了另几位,末了道:“我也不去了,免的他又要来说教。”
另几位乍一听也有些没崩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真没看出来,退之莫不是着急娶亲,怕别人误会吧?”
他们都早已成家,有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遥想当年,也曾与妻子甜情蜜意过,那种怕佳人吃味的小心谨慎,自然懂的很。
“误会什么?咱们又不是真去寻欢作乐的,只是图个趣罢了。依我看,准是那小子瞧上了哪家的小娘子,正是急着表决心的时候呢!”
这位一听就是有经验的,当初为了抱得媳妇归,也很是清心寡欲了一段时间,瞧着就是深有体会的模样。
“嗯,这倒是十分可能,最近他明显不似往日冷淡,时不时就要笑出一两声来,显见是有情况。”还有一人也跟着点头符合道。
他们讨论一番,最后决定丢了路子闵韩均两人,只不过少了小娘们的热情招待,总比“碍了他们那两个未过门的弟妹的眼”要好,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呢!
路子闵在一旁听了,只好苦哈哈地拖着步子转身搬书去查史料,心里头很是埋怨了韩均一番。
隔了几日,他终于寻了个时机,逮着韩均一脸八卦莫测地问道:“是哪家的小娘子?”
他们关系这么铁,自己居然都没发现韩均有了心上人,这叫他如何能忍?这几天已是憋坏了。
“哪家的?什么哪家的?”韩均正想着路子昕那羞红的脸蛋儿,又回想起指尖的触感,正乐陶陶的很,冷不防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心虚。
到底是人家亲妹子,他只好装傻。
路子闵便一声轻哼,心道,小样儿还在这儿装呢!
亏得李侍讲那群老顽固还整日里夸他,什么“不同流俗不欺暗室,颇有赤子之心,日后必成大器”,原来暗地里也是个觊觎闺阁女子美色的伪君子。
怎的往日不见他那般风光霁月?如今倒将自己拖下了水,只得和他一般苦熬着。
路子闵是个爱玩的,这几日被他们笑话“是个有婚约在身的”,日日被丢下来给李侍讲他们打下手,早已经满肚子牢骚。
只是《读风臆评》他十分上心尽力,是自己求来的差事,这牢骚自然便转移到了韩均身上。
“还不说?”他斜睨一眼,“退之,你可不厚道,我连身上哪儿有块胎记都明明白白告诉了你,你倒好,这么点子小事还瞒七瞒八,真叫人心冷。”
“你最近有问题,动不动就傻笑两声,还一脸陶醉的模样,指定是有好事,真当我不知道?”
若不是听他们说,其实大大咧咧的路子闵还真不知道,不过故意说这话引他。
他望着韩均,目光灼灼,里头全是八卦的小火苗。
“哦。”韩均听了,心中思量半晌。
若是瞒的太严实,谁知道他这个二舅子以后会不会给自己使绊子?
于是他道:“确实有,只是还未上门提亲,实在不好说的。”
这便是认了。
☆、062 君子之交
结果第二日,整个翰林院都传开了“韩大人快成亲了”的消息。
韩均刚进翰林院还未坐定,就有人贼眉鼠眼跑了过来,问道:“韩大人,好日子是哪一天?捂的可真严实,一丝儿口气都不露的。真到了好日子,可莫要忘了请哥哥吃酒啊!哥哥一定备上一份厚礼。对了,弟妹是哪家的姑娘?说不得咱们还能攀上个亲戚呢!能将你韩郎拿下的小娘子,不知是怎样的倾城之姿,哥哥心里头着实好奇的很。”
韩均听了这话,眼光扫过路子闵的方位,只摆着一惯的木头脸,亦不傻笑了,没说话。
就知道他这个二舅兄靠不住,本还想着等宋氏和路景修从齐家的事里缓缓,自己才好上门提亲的,这不是逼着他早点去?
总之绝对不是他心里头着急,这都是被逼无奈,如今院里都知道了,他不找个人来成亲岂不是打他们脸?
韩均打算今日回去就查查黄历,挑个吉时好去圣上面前报备。
还要提前给小丫头打个招呼,免的给她又高兴坏了,本就有些傻的,他可不想娶个傻娘子回家,还是鲜活娇俏些好。
不过片刻,他心中已转了几转,筹划了许多。
“早着呢早着呢,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王大嘴的份,把心放回肚子里,只管等着吃便是了。”
路子闵心虚,觑到韩均那冷冷的眼神儿,连忙过来帮忙撵人。
他这不是挖到了大新闻,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出去显摆了一番嘛,谁知今日竟传成这个样子……
可怜他尚不知道韩均瞧上的是自个儿亲妹子,倒叫她被人背地里议论一番,日后可不得恨的打自己这个大嘴巴子两下。
被叫做王大嘴的摸了摸两片被他妻子夸为“丰厚软糯,咬起来十分动情”的嘴唇,露出这两日韩均一般的傻笑。
“那哥哥我就等着兄弟你的好消息了。”
他志得意满地走了,也带走了“确实是要成亲了,还请我去喝喜酒”的消息。
一时间,京城不知多少小娘子都对镜垂泪自怜,哭红了一双妙目。
便是连自来在世人眼中醉心山水的四皇子殿下,这一日也打趣韩均道:
“怎么?终于把人哄到了?我一份礼备了这许久,可算要送出去了。”
传言四皇子赵居为生母不过是一宫婢,身份低下,乃是皇上醉酒后意外宠幸的,不是很得喜爱,因此只晋了个贵人的名号。
连带着赵居为也不大得圣上青眼,虽说是皇子,倒比一般的世家子弟还要低调谦逊些。
每日里不过养花斗草游山玩水,一年里头倒有大半年在外闲逛,常不回宫的。
京城里很多人甚至都不大认识他,尊敬也不过是面上的事。
在皇亲国戚多如牛毛的京城,皇子们看着花团锦簇的,但是一旦权力更迭,尚不如一个勋贵人家稳当。
历史上不知有多少失势皇子凄凄惨惨了却一生的事例。
这么一个母妃不显的皇子,如何也被人重视不起来。
他外祖家更别提了,还是靠着赵居为生母郝贵人才落个皇商的差事在上头,每日里不过战战兢兢地做好本分,不敢有丝毫差池。
因此京城之人大多不太在意四皇子,若说起来,也只提大皇子赵艮为和三皇子找麓为,最多再说一句二皇子罢了。
可韩均却知道,这位才真正是当今圣上心尖尖上的人。
手里握着锦衣卫指挥使一职的人,会是醉心山水的闲云野鹤一只?可笑世人皆被表象迷了眼,看不清背后的真实。
重生归来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今生不过凭着多活一世的经历更多了沉稳,又凭着灵魂在往生崖飘荡数年,才能知晓此后秘辛。
前世他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罢了,韩均心有戚戚。幸而他既非攀附权贵之人,也从未轻看任何人,倒与赵居为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情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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