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靛面无表情地道:“抓住那两只信鸽不过是特意顺着你们的意思,早在那之前,刑院就已经发现了这里,只不过安先生不让动。”
施园微微偏了偏脑袋:“哦,多早?”
“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公子就给安先生递了关于香谷和司徒镜的消息,同时帮忙刑院查了那几个南疆人,你知道,因为安先生,那些消息公子都没有藏私。”
因为鸽子楼没有藏私,所以刑院只要顺着去查消息来源,就能摸到鸽子楼。
蓝靛的神色依旧未变:“若无刑院暗中配合,鸽子楼也不会如此顺利就能收到那么多消息,你在我面前露出蛛丝马迹,就是落了下风,唯无能者才会狡辩。”
“倒是变得牙尖嘴利了。”施园将目光从她脖子移到她脸上,也不管自己胸口渗出的鲜血已经从衣服里透了出来,“老子不在乎大香师那个位置坐的是谁,但只要公子有意,就谁都拦不住,她也不行。”
“你在不在乎,现在那个位置坐的都是安先生。”蓝靛冷着脸,握着匕首的手纹丝不动,“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有意于那个位置的人很多,但最终坐上去的还是安先生,行不行,嘴上说了不算。”
施园笑了:“是不应该耍嘴上功夫,如此,还要再试?”他又看向她的脖子。
蓝靛道:“因为镇香使,所以安先生容忍了你们,却不代表你们可以放肆。”
施园摇头:“是因为公子宽容,所以她至今还稳坐那个位置,却不是她可以借此得寸进尺。”
蓝靛冷笑:“你当真以为天枢殿拿你们没办法?”
施园道:“我相信天枢殿有很多法子可以使,但只要公子不愿,你们每动一步,都要付出代价。丫头,如果安先生真能完完全全掌控和压制公子,你我今日就不会站在这拿刀子对着肉了。”
蓝靛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所以,镇香使的意思?”
施园看了她一会,收回贴在她脖子上的柳叶刀,蓝靛默了默,也将匕首收回。
施园轻轻擦掉沾到柳叶刀上的血迹,然后抬起眼:“撤掉监视者,一个都不能留,这是对公子起码的尊重。”
蓝靛道:“他既进了天枢殿,接了镇香使一职,他就在安先生之下,大香师有权监察香殿内的任何人。”
施园收起柳叶刀:“长香殿从来就没有镇香使,直至公子的到来,香殿才有了这一职,公子本就是特例。更何况,她,你,我,还有许多人心里都清楚,公子本就是白广寒大香师,是公子把她带到这条路,是公子扶她坐上那个位置,是公子给予了她如今的一切!”
蓝靛沉默,许久才道:“广寒先生对安先生确实有大恩,但这些年,能坐稳那个位置,靠的还是安先生,安先生今日的一切,并非全是广寒先生所赐,更甚者,谁敢说不是安先生守住了广寒先生留下的这一切。”
施园道:“没有人否认安先生的价值,同样,任何人都不能无视公子的尊严,她的默许,实为过分。”
蓝靛道:“我可以将人都撤走,并保证日后也不会再暗中安排人,但你,以及他们,都需随我去见安先生一面。”
施园唇边又露出一抹嘲弄的笑:“以表臣服吗?”
蓝靛道:“死人复活,总需给旧主一个交代。”
施园道:“我的旧主是广寒先生。”
蓝靛道:“唯有刑院大掌事,才一生只侍奉一人,余的,侍奉的都是天枢殿的大香师。你个人选择,我无权过问,先生亦无意追究,但你曾是刑院三掌事;徐祖曾是天枢殿副殿侍长;福海曾是寤寐林大掌事。当年你们无故诈死,如今骤然复活,数月已过,依旧无一句交代,无一点歉意,你们对安先生又何来丁点尊重!先生不怪,是先生宽宏大量,但我绝不能视而不见。”
施园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会去见安先生,他们两位,我无法替他们做决定,只负责传话。”
蓝靛微微点头:“我会转告安先生。”
施园笑了笑,开始解扣子,脱衣服。
蓝靛一怔,皱起眉头:“你干什么?”
施园瞥了她一眼:“上药,没看到我衣服都渗了血,你下的手,你来帮忙吧,顺便我也给你上药。”他说完上衣也都脱了,露出紧实的胸膛和腰背,左胸那点伤口不到半寸,血是流了不少,不过一看便知无大碍。
蓝靛冷下脸,转身出去了。
施园看着她的背影,嘿嘿一笑。
☆、第105章 同行
马车突然停住,福海下车看了看,发现车轮子被一块裂开的石板给卡住了。
白焰掀开车帘:“怎么了?”
“是车轮卡住了。”福海说着就往两边看了看,“麻烦公子下车等一会,我抬一抬。”
白焰遂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随后蹲下去,从石缝中捡起一粒沉香珠子,面上露出沉思。
“公子?”
白焰将那粒沉香珠子递给福海:“道门的人已经到长安了。”
福海接过那粒珠子,见珠子上面刻着一个特殊的符号,面上神色微凝:“这么快!安先生知道了吗?”
白焰接回沉香珠:“回天枢殿。”
福海沉下肥胖的身子,两手托住车箱,往上一抬,就见那车轮从石缝里脱身。
白焰微微一笑:“你这身力气倒是没落下。”
福海有些憨憨地笑了:“老奴就这身力气好使,不敢荒废,就是这些年身上长了不少肥肉,行动不如以前灵活了。”
白焰打量了一下他的肚子:“确实是一年比一年富态了。”
福海也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这样他们认不出来,旁人也不会过多留意我,如此我能替公子多关注些事。”
白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就重新上了马车。
只是马车刚行到半路,就被人拦下了,福海看了那拦车的人一眼,再看了看停在前面的那辆车,然后回头对车厢里的人道:“公子,是天璇殿的人。”
正说着,那拦车的殿侍也走过来,对着车厢道:“镇香使,柳先生请您过去。”
车厢内没有回应,福海握紧手里的马鞭,那殿侍正要再次开口,就见白焰从车内下来了,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焰往前看去,不远处停了辆银顶马车,车厢两边挂着长长的,红色的流苏,在这冬日的雪景里,显得无比艳丽,就好似那车内的女人。
白焰走过去,殿侍给他掀开车帘,遂有甜糯的暖香迎面扑来,车厢内的女人正倚在熏笼上,眯着眼睛看他。
白焰微微颔首:“柳先生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
柳璇玑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怕什么,不敢上来,我会吃了你不成!”
白焰面上挂着浅笑,还是没动身。旁边的殿侍有些紧张,却也不敢催他,无论他是谁,对着这张脸,长香殿内还真没几个人敢真的对镇香使无礼。
一阵寒风刮过,车帘噗噗作响,雪花也随之飞了进来,柳璇玑拉了拉衣襟,蹙了一下眉头,有些娇嗔地道:“镇香使难道不知,女人可是冻不得的,你要在外面站到什么时候。”
白焰眉眼低垂,唇边浮出一抹笑,随后便上了车。
打着车帘的殿侍赶紧放下车帘,关上车门,然后才揉了揉有些冻僵的手,长长松了口气。
柳璇玑的马车很宽敞,也很讲究,柔软的坐垫上铺着一大张雪狐的皮毛,旁边还随意放着几张完整的貂皮,也是没有一根杂毛的雪白,手碰上去,遂感觉柔软得不可思议。这等品级的雪貂皮毛,往往是有市无价,不是什么时候想买就能有的。
白焰坐下后,打量了柳璇玑一眼:“柳先生去了慕容府?”
柳璇玑偏着脸看他:“你怎么知道?”
“猜的。”白焰笑了笑,“听说黄香师去找了柳先生好几次,在下想着,柳先生也差不多去看看了。”
“哦……”柳璇玑从熏笼上微微坐起身,“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去看看。”
白焰道:“还是猜的。”
柳璇玑看了他好一会,然后忽的一笑,眼角眉梢满溢风情:“你在岚丫头面前也这般讨人厌吗?”她说着就朝他靠过去,伸出手指勾住他的下巴,低声道,“还是就在我面前才会如此。”
白焰瞥了她一眼,拿手挡开她的手指:“这个在下还不清楚,需问一问安先生才知道。”
柳璇玑收回手,但将熏笼往他这边挪了挪,似没骨头般地靠在熏笼上,看着他问:“哦,镇香使如今什么都会问岚丫头了吗?”
白焰道:“要看什么事。”
“比如……”柳璇玑慢悠悠地开口,“山混一事,问出来了吗?”
白焰笑了:“尚未。”
柳璇玑又哦了一声,声音拖得长长的,随后才接着道:“那么慕容公子又是怎么死的?镇香使能否解惑?”
白焰道:“慕容公子的死因,我亦想知道。”
柳璇玑眯了眯眼睛:“不是你杀的吗?”
白焰摇头:“柳先生何以如此揣测?”
柳璇玑又伸出手指,在他胸口上戳了戳,低声道:“自然是因为,他死得无声无息,而你正好也有那个本事杀他,广寒先生,或者,景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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