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令仪话音落下,便洋洋得意的迈开步子登上了高台而去。
徐明惠盯着她的背影,眼底一片阴翳。
卫玉容等人站得远,瞧的不怎么真切,只是她想来,高令仪这个人,一向嘴上不饶人,又实在是个无法无天的,今次……
她深吸一口气,负手站在原地未动,乌珠滚几滚,看着渐次上来的人,脸上缓缓地扬起了一抹笑。
……
册封大典是董善瑶交代了礼部,以贵妃规制布置起来的。
要算起来,其余众人是沾了高令仪与卫玉容的光。
原本董善瑶身边儿的贴身宫女劝过她,这不是贵妃册封典,礼聘入宫的贵人们,礼部择定册封规格时,是有自己的一套流程的,何必要给她们这个优待?不要说徐明惠和萧燕华不过妃位而已,就说下头的冯嘉柔与魏宜,只不过得了个嫔位,如何能按贵妃规制行册封大典?
可是董善瑶是个明白人,叫高令仪和卫玉容二人屈就,那是打高太后和老祖宗的脸。
老祖宗心善,大约也不会说什么,可是那位太后就……比较麻烦了。
与其将来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现今在这些能办的排场些的地方,把该给的,都给了高令仪,高太后也挑不出她的毛病来。
只她并不知道,大典上的一切,元邑都早派了人盯着,每隔一刻钟,便会有人往乾清宫去回一次话。
此时的元邑与元清坐了个面对面,二人也并未坐于炕床之上,只命人将一张白虎皮铺开在地上,又置紫檀木扁头案于其上,白玉棋盘象牙子,元邑执白,元清执黑。
元清方一子落在棋盘上角处时,回话的内监话音也落了下去。
她嫣然一笑,收回手来,捏了颗黑子把。玩在手上:“你的这位皇后啊——难得的明白,却也是难得的不作为。”
元邑面色微沉,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盯着棋盘出神许久:“阿姊这一棋下的绝妙,我这棋盘上大半白子,都活不成了。”
“是吗?”元清看看他,又低头瞧瞧棋盘。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她素手给出去,从元邑的棋盒中捏出颗白子来,施然落于棋盘之上:“瞧,这不是活了吗?”
她是深谙此道的,先帝在时,最擅博弈,元清从小跟在先帝身边,时日久了,便也成了个中好手。
可是元邑呢?
他在七岁以前跟在端献皇贵妃身边,也跟着皇贵妃学了几年博弈之道,可是七岁以后,他又被高太后接到了永和宫去,从那以后,便是每日学不完的课业,这些东西,便再也没能捡起来。
他面上讪讪的,索性撂开了手:“我一向下不过阿姊。”
“人嘛,总要慢慢学着成长,你聪敏,假以时日,我自然不会是你的敌手。”元邑耐心的很,一颗一颗的收着棋,“只是这个道理,皇后眼下,大约是没想明白。”
“她不是没想明白。”元邑终于对此有了些许反应,他眼皮略掀了掀,看的确不是元清,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是我对不住她,叫她做了中宫,却做不得天下母。”
元清却倏尔变了脸:“对不住?你是天子,从来只有人对不住你,只有旁人做错了。”她语气微沉,显然是不悦了,“这些话,还用我来教你吗?”
元邑这才将目光投向她,许久后,哂笑一回,却更像是自嘲。
他手肘撑在案上,脑袋朝前一送,就拿手掌撑住了头,再一偏,看向了殿外方向:“我哪里像个天子?”
元清让他倒噎住,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可又不甘心就这样咽下去。
她一只手递过去:“会好的,总会好的。”
元邑看着那只珠圆玉润的手,腕间红玛瑙凤镯愈发衬的她肤白赛雪。
他深吸气,合上眼顿了须臾,才接过元清的手。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是姐弟二人相互的慰藉。
元邑一直很羡慕元清,她从一出生,就有父皇的万般。宠。爱,徐娘娘又是个生性温良的人,说话都从来是柔声细语。
可是他呢?
他生母位分低,且在他出生没多久,就过世了。
后来父皇把他抱到了徐娘娘的承乾宫,七岁前,他享受着徐娘娘的疼爱,还有父皇的另眼相看。
可是七岁后……他是长子,高太后开口要他,徐娘娘虽然不舍,可还是劝着父皇,把他送到了永和宫。
从那时候起,年仅七岁的元邑就知道,徐娘娘不会再亲近他,父皇也不会再另眼看待他,甚至于,他想要见到父皇一面,都很难了。
他恨高太后,从前是,现在更是。
她剥夺的,不止是他儿时的欢愉……自从她向父皇开了口的那一刻起,他的这一生,就注定了要在苦痛之中,走过十几甚至几十年!
☆、第十一章:协理之事
元邑手里原本攥着一把棋子,这会儿大约是怒意上了头,象牙棋便尽数撂回了剔红嵌白珊瑚珠的棋盒中。
元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朝着李良招招手,示意他进来将棋盘收下去,才转而看元邑:“我听说,皇后把明惠放到了长春宫。”
“这个我知道。”元邑盯着李良又多看了两眼,“福玳和令仪是挨着她住的。”
“所以我才说啊,”元清哂笑着,音调拖的长长,“你这位皇后,活了个明明白白。只不过这件事,就叫我不大看的上眼了。”
元邑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董善瑶会这样安排,他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两个人成婚这么多年了,他绝对比元清更了解她是什么样的处事态度。
不冒进,不惹祸。
她的景仁宫是不太平的,高太后自他登高台后,就一直盯着景仁宫呢,这一点她心里清楚。
现而今要再把这几个放到她自己眼前去……
“阿姊也不要怪她,这事儿我默许了的。”元邑托着腮,不以为然的替董善瑶开脱了两句。
果然,元清脸色骤变:“你叫明惠……你应该比皇后更清楚,她进宫后,处境有多难。长春挂着‘敬修内则’的匾,皇后到底是无意为之,还是别有用意,你也应该明白的吧?”
她话音有些重,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元邑拢眉又一挑:“她是皇后,有心也好,无意也罢,阿姊难道是叫我为了这样的事,同皇后撕破脸,闹的帝后不和吗?”
元清叫他噎住,这顶帽子扣的委实大了些,一时间她竟有些捉摸不透元邑的心思。
珍而重之,也是他自己说的……她费尽心思把徐明惠弄进宫……
当年母妃没能做皇后,他们徐家,到了这一代,总该出一位天下母了吧!
可是令元清感到意外的,是元邑突然变得模糊朦胧的态度。
“你这是什么意思?倒像是我有意为难她!”元清黑了脸,语气越发沉下去,“你只记得福玳她两个挨着明惠住,是不是把胡氏都抛之脑后了?”
她一面说,一面又冷笑,斜昵元邑,声音里透着清冷:“她出身本不俗,又生了让哥儿,我知道初入宫时你只给她一个妃位,是为了叫她安分。可你别忘了,胡氏一向心气儿高,平白的叫人压她一头,她能甘心吗?”
元邑此时才变了脸。
元清口中所说的胡氏,单一个媛字为名,是元邑做太子的时候,太皇太后指给他的侧妃,比董善瑶进门晚了两年。
不过胡媛很争气,头一胎就生了儿子出来。但也正因为她的这个儿子,才叫元邑一向不愿意抬举她。
本来按她的出身和资历,元邑御极之后,就是抬她一个贵妃都不为过,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当日接她入宫来,只册了明妃,住在启祥宫中,她生的那个儿子,也被太皇太后接到了跟前带着,没有再放回她身边儿去。
这么一来,胡媛在禁庭中的地位就很是尴尬了,尤其是在高令仪她们入宫之后。
这内宫之中有谁不知道,启祥是这东西十二宫中最为狭促的一处,且它前头的大殿与长春宫想接,本来就是长春宫的戏台,只是长春多年来无人居住,才搁置了。
但是如今徐明惠住进了长春宫,位份上与胡媛又是平起平坐的……董善瑶的用心,很是值得推敲啊。
元清双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冷眼看他:“我在这禁庭中长大,遇到过的人,见到过的事,很少有什么是能让我打从心眼里佩服的——”
她将话音拖的长了又长,身下是花白的虎皮,手边是暗红的木案,诺大的乾清宫,一时间却静默的可怕。
元邑扭过头来,定定然看她:“阿姊,中宫皇后,权柄移于寿康,朕纵使贵为天子——朕!使结发之妻受此委屈,无论阿姊怎么说,都是朕对她不起。”
元清倏尔怔住了。
近一年,元邑御极近一年的时间中,从不在她面前以“朕”自居,即便是在奴才们面前,他也嫌少如此。
元清心里明白,他生怕有朝一日,自己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再面对高太后时,他会变得无法容忍,不能忍耐。
可是今天……
“就因为,我多说了皇后几句?”元清有些难以置信,眼瞪大如铜铃,“你扪心自问,我说的,难道是在诋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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