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对这里不熟悉，您能给我说说吗？”
“那你可问对人了，”老板娘直接坐到叶子瑜的对面，“我是临水县土生土长的人，论了解，可没有人比能比过我。”
老板娘在叶子瑜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口若悬河，比如，哪家杂货店东西齐全便宜还好，哪家的东西好吃，哪家的肉最新鲜，哪里最好玩，哪里最热闹，甚至哪家富贵哪家不能惹都如数家珍，可谓百科全书也。
叶子瑜点头，“这里很好。”
孙大娘左右看看，低头小声道：“这些年边境不太平，朝廷不作为，受苦的，还不是咱们老百姓。”
叶子瑜笑笑，并不接话，转而问起医馆药铺。
提起这个，孙大娘就更骄傲了，原来她的儿子就在城东一所老字号医馆，“一般人可进不去呢。”
“原来如此，您儿子真了不起。”给了面钱辞别老板娘，后者很是依依不舍，“姑娘，有时间来啊，大娘请你吃面。”
叶子瑜挥手，她觉得这是老板娘难得遇到个愿意听她显摆的人。
“孙大娘，那是你家亲戚？”
孙大娘听到声音看向来人，笑容不变：“原来是周嬷嬷，什么风把你吹里了呢，您这是路过呢还是要吃面啊？我家店小，您可别嫌弃。”只是眼睛里少了热情多了鄙夷。
周嬷嬷淡淡的笑道：“我去给夫人买东西，刚刚那人，你认识？”
“你是说刚刚那姑娘啊？她是外地来投奔亲戚的。”
周嬷嬷见对方不愿意多说，便也作罢，“哎呀，瞧我，居然忘了时辰，夫人还等着我呢。”说完转身离开。
一定是自己眼花想多了，那人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在这里。
“周嬷嬷慢走，周嬷嬷改天来玩哦。”孙大娘看着对方的背影嗤笑一声，不过是卖主求荣仗势欺人的玩意儿，真以为自己是根葱？
却说叶子瑜来到孙大娘口中的回春堂。
入眼所见是靠墙两面皆是大大的药柜，正对着门的连台前，几个药房正忙着抓药，另一面则是数间医室，里面坐堂大夫正在为患者看诊，靠外侧，则是候厅，没有没有轮上的患者都在这里等候。
作为临水县有名的医馆，井井有条无处不显现着专业，这种历史沉积的厚重感，让叶子瑜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跑堂的小童年纪不大，很有礼貌，并没原因为店大而趾高气扬，问明叶子瑜的来意，让对方在候厅等候。
叶子瑜点头，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这一家医馆的原因之一。
回春堂坐堂大夫都是医术高明仁心仁德之辈，加之收费公道，态度好，在邻水县口碑一向很好，也因此看诊的患者接二连三，一个时辰过去了，候厅还有人排队等候。
叶子瑜虽然着急，却也按规矩耐心等候，她估摸着得等到中午才能有人接待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上访者了。
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气息，现实不容她再逃避，之后的路怎么走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打断了叶子瑜的思绪，有人喊着“救命”“娘子”“孩子”之类的话，很多人被吸引，叶子瑜也有些好奇。
不待她起身，有人簇拥着往医馆方向而来。
“大夫，大夫......”
只见男子抱着一名女子跑了进来，他脚步踉跄满头大汗，面色焦急：“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家娘子。”女子的身下，已是血红一片。
回春堂的人并没有因为喧闹而赶人，反而快速的放下手中的事赶了出来。
人命关天，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计较被插队。
第六章 出手
原来男人名叫韩俊安，他娘子蒋玉已经怀孕近九个月，一大早起来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见红早产。
在古代，女子生产就等于是在鬼门关走一趟，好不容易找来稳婆，对方却是说胎位不正听天由命，无奈之下，男人只好抱着娘子跑来找大夫，虽说接生和看病是两个范畴，但能保住娘子的命，孩子早晚还会有的。
看到大夫，韩俊安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祈求道：“大夫，快看看我娘子。”
那名大夫为蒋玉号脉，脸色渐渐凝重，“多长时间了？”
“两，两个时辰。”
大夫叹息一声，看向另一名更为年长的老者，后者也为女子检查了一番，两人相视一眼，皆无奈的摇摇头。
“不，大夫，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子，求求你们。”韩俊安说着直接给大夫跪下磕头，声音哽咽，“求求你们。”
“产妇气息微弱，后劲不足，如若不想一尸两命，唯有......”
韩俊安激动的抓起那名老者的手，“大夫，不管怎么样，请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子。”
老者摇头，抱歉道，“或许，可以试试能否救活孩子。”女子生产似过鬼门关，这是他们也没办法改变的。
另一大夫却是皱眉：“两个时辰了，能行吗？”
不等老者回答，韩俊安却是不敢置信红着眼圈嘶吼道，“不，大夫，我娘子不会有事的，她身体一向很好，昨天还做饭洗衣服呢，求你们，救我娘子，我不要孩子，我只要我娘子能活下来。”
“不，大夫，救孩子！”一名老妇人在丫环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态度坚决，“救孩子。”
韩俊安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痛苦的哀嚎：“娘，玉儿是我娘子，也是您媳妇儿。”
“媳妇儿可以再找，”老妇人冷哼一声，看向大夫，“只要能救下我孙子，老身一定重谢。”
“娘，你不能......”
“闭嘴！”老妇人怒喝，“没用的东西。”为个女人这般作践自己，哪有一点男人的气概！
年轻大夫看着老妇人，“孩子不一定能活下来。”
老妇人压根儿不理会，“你们不是厉害吗？我孙子肯定没事！”
大夫无语，他们是治病医人的大夫，不是接生的稳婆。这人怎么不像来求医反而是来砸馆的？很想甩手不予理会，可如今这个情况，不容他们拒绝回避。
“娘......”韩俊安也觉得自家母亲有些无理取闹，可看到自家老母亲的样子他又不知道说什么。
老者见韩俊安悲戚绝望的眼神有些于心不忍，“我们只能一试，但不保证。”若能留下孩子，也是念想。
时间紧急，韩俊安把产妇抱到后面的房间，她不关心孩子能不能行，只要娘子好好的。
不管是就诊的病患还是产妇的家属都在候厅里焦急的等待着，对产妇的怜悯又有对孩子的期待，所有人都明白，产妇肯定是没救了。
很快，后院传来婴儿的啼哭，老妇人欣喜异常，双手合十：“感谢菩萨感谢老天爷。”
叶子瑜撇嘴，暗自腹诽：你最应该感谢的是你那生死未卜的媳妇。这就是世间百态，她心中冷笑，不管在什么时空什么年代，人性永远都这么自私。
韩俊安在听到孩子的声音时无神的双眼倏地放光，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那份惊喜。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家娘子的安危。
很快，孩子被抱了出来，老妇人快速向前：“我的乖孙。”
“恭喜，是孙子。”
老妇人更是欣喜不已，抱着孩子不松手，一副有孙万事足，甚至没有关心一句孩子的母亲现在怎样了。
韩俊安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甚至目光都未曾在孩子身上流连，“我娘子呢？她怎样了？”
老者师徒两人正从房间出来，看见两眼通红的韩俊安，有些动容：“去吧，她在等你。”
杜仲有些难过，因为父亲是大夫，他从小跟着见了不少生离死别，即便如此，每每也让他难受不已。
他的母亲，也是生他难产......
作为父亲，他怎能不知道儿子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有些命，他们也无能为力。
“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韩俊安他不相信，推门进去。
老妇人见状，尖声喊道：“不许去，会倒霉的！”
可惜，她那听话的儿子并未理会。
叶子瑜知道自己应该一直缄默下去，可想到那毫无血色的嘴唇无意识的闭合无声的喊着“孩子”的女子，她的心就没法平静。
古代的女子没有地位，九死一生生孩子还要承受晦气的言语，生儿子还好，若是女儿，月子期间连床都没资格睡，这何其残忍何其悲哀！
看着众人一副习以为常又理所应当的样子，她就恨不能......
“能让我看看吗？”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普通身材瘦小的女子走了上来。换任何人，他们肯定会认为这女子在捣乱，可面前的女子无形中那股淡然大气沉稳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间的自信从容让人不自觉的信服，认真的眼神让人无法开口说出拒绝的话。
“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杜仲收起感伤，只以为对方是捣蛋的孩子。
“晚辈冒昧，本不应该如此行事，可里面有难产之人命不久矣，师父教我行医治病济世救人，既然学了这身本事，就不能无动于衷。”
老者一听，怒视她道：“哪个女子生产不是鬼门关走了一趟？如果有办法，我们怎么可能不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