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有看到是什么,或许你会喜欢呢?我好不容易才寻来的......我不是存心骗你,那时我从家里跑出来,不想让人找到,便改了姓名,当初我与几位义兄相识于微时,如果那时我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们又怎会与我结拜?更不会对我言听计从。后来遇到你纯属意外,在那之前我想带他们去我家在昌平的一座小田庄安身,那田庄是有一年生日,祖父赏给我的,家里人都不知道。“
“我想让他们先住在那里,待到明年再想办法给他们弄个户籍,在路上遇到你,我觉得这样更好,就想趁机给义兄们谋个出身,可见令尊和你惹了麻烦,不想让他们也卷进来,便先离开打探一番,确定他们留在罗家庄子里都很安全,这才放心走的。我对令尊和你心存感激,怕你们卷进瑞王的事,就去那处林子里弄坏房梁。“
他一口气说完,有点口干舌燥,看到旁边放着茶壶,便问道:“我能喝口茶吗?”
他这才看到只放着一只甜白瓷海棠花茶杯,和粉彩花鸟的茶壶并不配套,显然这是她惯用的茶杯,不是用来待客的。
他的耳根发烫,好在自己没有伸手去拿。
他重又回到小杌子上坐下,不再提喝茶的事,眼睛却使劲盯着罗锦言,就像被粘住似的。
“你看我干嘛?”罗锦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没好气地问道。
秦珏白皙俊美的面颊上有淡淡的微红,两只耳朵却已经红得像血了:“我就是想多看看你,你又不出门,我想远远地看你一眼都不能。”
四周的空气忽然间凝固下来,罗锦言怔住,她惊讶地差点张开嘴,秦珏他......
活了两世,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前世她只有赵极,赵极是君,她是臣。
她知道父亲一定会给她选一个可靠的夫家,如果夫妻恩爱,那自是最好不过的,如果不能,她也会苦心经营,像天底下大多数人家一样,生儿育女,家庭和睦。
但是她从没有想过,会有人对她说想多看看她......这样放肆的话,她只在词话本子里看到过。
可偏偏说这话的人却是秦珏!
罗锦言紧紧握住拳头:“秦玉章,你不要想歪了,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让你看到,趁着我还没有叫侍卫,你马上走人。”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接下来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她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喘息。
秦珏心里硌登一下,她这个样子,是生气了吧?
他说出这样的话,她不是应该羞红了脸吗?
难道是年纪还小,不懂这些?
不懂?那就是心里没有别人了?
陪她看戏法的漂亮表哥,和她站在铁索桥上的书生,还有那个死气白咧住在她家的霍星,她统统都没有放在心上。
“那我走了,你早点睡,别忘了让人把花取下来,那花不能在太阳下暴晒,我祖父常说,花鸟鱼虫都是一条性命。”
说完,秦珏就走了,还好心地从外面把窗子关严。
罗锦言僵直着身子,直到秦珏走了很久,她才能动弹。
花鸟鱼虫都是一条性命,所以他才送狗送花,算准了她即使不喜欢,也不会像对待别的东西那样扔了撕了。
那夜罗锦言一直在做梦,梦中都是赵思欢悦的笑脸。
早上醒来时,她的眼下一片乌青。
罗绍很早就要上衙,因此他从不让女儿和霍星来给他请安,一般都是下衙之后,两人才来陪他说说话。
罗锦言直到快晌午时,才想起房顶上还有一盆花。
她连忙走到院子里,向房顶望去,房顶上空空如也,哪里有花?
原来那家伙是在骗她,他又骗她了!
前世他就是这个样子,他说过他会保赵思周全,可赵思刚刚登基,他便把赵思扔下不管了,他就是这样薄情寡义!
她居然真的相信他会大半夜放盆花在她的房顶上,她怎么这样蠢!
“夏至,备车,叫上常贵嫂子,咱们去广济寺拜拜。”罗锦言道。
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但小姐想去上香,夏至还是很高兴,丫鬟们闻言全都兴高采烈,她们跟着小姐,也已经两三个月没有出门了。
正要出门,刚巧遇到李青风,听说她们要去上香,便也跟着一起去。
常贵媳妇正担心小姐独自出门诸多不变,见李青风也去,当然高兴,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广济寺去了。
到了广济寺,上了香,又用了素膳,李青风便提议在寺外转转。
虽然不是初一十五,也没有庙会,但广济寺外却长年累月都有很多小摊子,有零嘴儿,也有各式各样的小玩艺。
女子们都喜欢来这里逛逛,罗锦言当然也不例外,几个丫头更是喜形于色,都是十来岁的年纪,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趟,全都想跟着小姐好好逛逛。
罗锦言买了两个用贝壳镶的耙镜,花一两银子给罗绍买了两只黄杨木雕,又让小雪去买白糖糕,还叮嘱要加红枣的。
李青风奇道:“你以前不喜欢吃红枣啊。”
罗锦言笑着说道:“阿星哥哥喜欢,这是给他带的。”
李青风笑了,又让小雪带几块加葡萄干的,道:“你忘了,姑夫也喜欢。”
“他常喝酒,还是少吃粘粘的东西,会伤肠胃。”罗锦言嘟哝着。
小雪很快就把白糖糕买回来了,她对罗锦言道:“小姐,廖三小姐也来了,我看到她身边的苑青了。”
一一一一
第一二八章 忆闷令
廖三小姐,廖雪?
罗锦言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因为李青越的事,所以无论是罗绍还是她身边的丫鬟,全都避讳着不在罗锦言面前提起廖雪,罗锦言还是前些日子从李青风那里知道廖雪住在京城的。
见小雪口无遮拦,夏至狠狠瞪她一眼,正要说句看错了之类的话,李青风已经抢先说道:“惜惜,该买的也都买了,早点回去吧。”
罗锦言笑着答应,回到停靠骡车的地方,上车离去。
罗锦言并不知道,他们刚刚离去,苑青便陪着廖雪和王姨娘找过去了,可是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
“那丫头说了什么吗?”王姨娘问道。
苑青道:“小雪说是陪着她家小姐来的,别的没说。”
“那位罗小姐是没有出阁的姑娘,怎会独自来上香的,肯定是有人陪她一起来的。”王姨娘喃喃道。
廖雪已经白了脸,对王姨娘道:“她是自己来还是跟着家里人一起来的,关咱们什么事?姨娘,你再这样,下次别想再跟我出来了。”
王姨娘狠狠剜了她一眼,道:“我若是不陪你出来,你还能让谁陪着你?你倒是想让二太太陪着你,想让三夫人四夫人陪着你,可人家连正眼也不看你。”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廖雪面红耳赤,拉着苑青便走,王姨娘身边的两个丫鬟见状,连忙赔着笑脸劝着王姨娘,母女二人这才冷着脸上了各自的轿子。
回到位于石牌坊的宅子里,廖雪一头扑到炕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苑青连忙打发屋里服侍的小丫头退下,小声劝她:“姑娘您别和姨娘生气,她也是为了您好。”
“她为我好?父亲不要她了,她是怕自己后半辈子没有依靠,变着法子想把我卖出去,你看今天罗太太带来的那个什么杨大奶奶,她看我的眼神,打量我的时候就像是挑菜似的。”
苑青轻轻叹了口气,她是丫鬟,除了相劝,也没有什么能说的。
廖家大老爷廖川带着新姨娘去了任上,王姨娘便六神无主了,眼看着廖雪年纪大了,扬州那边和大老爷都没有给廖雪说亲,王姨娘就瞒着廖川,私下里找了媒人,想给廖雪在京城找个婆家,以前廖川也是这个意思,可廖川是想给廖雪找个和廖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做奶奶的,两家联姻,多一份助力。
可王姨娘却和那位做媒的罗太太说做填房也行。
廖雪和她吵了几句,王姨娘就搬出罗绍的事来:“填房又怎样,那也是正经的官太太,如果不是你身份不够,让罗家嫌弃了,老太爷早就让你给罗绍当续弦了,我可听人说了,罗绍现在是正五品的文选郎。说来说去,都是我拖累了你,所以我才更要给你找个像罗郎中那么好的,你什么都别管,这位罗太太的婆家是官媒,认识的都是达官显贵。”
这两天王姨娘就说要来广济寺上香,怂恿着廖雪一起来了,可到了才知道,原来王姨娘早就约了罗太太和杨大奶奶,带着廖雪来广济寺相看的。
若是正常的相看倒也罢了,同时来的还有三四位姑娘,那位杨大奶奶挨个地看了一遍,又和罗太太说了几句,便提前走了,显然这几个人全都没有相中。
廖雪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她拉着王姨娘急着回去,可苑青却遇到了罗锦言的丫头。
待到得知罗锦言就是罗绍的女儿,王姨娘二话不说,拉了廖雪便跑过去,明眼人都知道,她是以为罗绍会陪着女儿一起来的。
以前廖川在京城时,王姨娘打死也不敢插手廖雪的亲事,可现在廖川没带她们母女去任上,她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再也不想等了,这才瞒着廖川去给女儿张罗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