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懒得理他,这就是个浑人,难怪蒋家家风不正。
秦珈见秦珏懒得搭腔,便挖苦道:“蒋大爷,你真想到都察院?我们奉陪。刚才我大哥就告诉你了,我们敢把乳娘带到蒋家,就不怕你杀人灭口,当然更不怕你去告状,这谋杀亲夫的案子,打到金銮殿上,我们也是苦主。”
蒋大爷一怔,是啊,还有谋杀亲夫呢,他真是让秦家人给气糊涂了。
难怪读书人没有好东西,秦家人都是弯弯绕,把他都给绕糊涂了。
“你这恶奴,就知道信口开河,汪家表舅老爷还在涿州,再说,他来了,也应该来这里,到姑奶奶的陪嫁庄子做什么?”蒋大爷喝道。
秦珏扬扬眉毛,他见过蒋氏,也不是什么绝色啊,秦牧怎么就色令智昏,和这样的一家子浑人做了亲家?
外甥肖舅,蒋氏生下的孩子若是也像蒋大爷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可真是有趣。
他便又想起了天赐和地养,这两个一个严肃一个活泼,可全都遗传了罗绍的淳厚善良,自家的这三个,能像舅舅们也不错。
惜惜好,她的娘家人也都好,难怪都说妻贤旺三代。
他在走神,乳娘则已哭喊着冤枉,她道:“表舅老爷是从涿州过来的,奴婢就劝二夫人,表舅老爷虽说是长辈,可既然出了五服,就已算外男了,二老爷没在庄子里,就让表舅老爷住到客栈里吧。二夫人倒是听劝了,让表舅老爷住进客栈,可表舅老爷每天都来看望二夫人,二夫人见到表舅老爷就眉开眼笑的。”
“贱人,你敢胡说,我妹妹岂是那样的人?”蒋大爷气得直发抖。
乳娘已是铁了心,横竖是个死,她说得越多,秦家越高兴,小孙子的性命就能保住了。
她咬咬牙,继续说道:“奴婢吓得半死,左劝右劝,可二夫人就是不听,好在二老爷这个时候终于从京城过来了,二夫人还是让奴婢到客栈里给表舅老爷送的信,让他先不要过来了。”
“二老爷住了两天,就要接二夫人回去,临走之前,二夫人让奴婢给表舅老爷送了二百两银子,让他别为银钱担忧,用功读书,考个举人回来,也好不用再看姐夫的脸色。”
“奴婢陪着二夫人回了京城,这才放下心来,以为这事就此打住。可没想到,回去的当月,二夫人的小日子就没有来。”
蒋大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什么意思?小日子是什么?关小日子什么事?
不对啊,小日子没来......那不就是......
蒋大爷大张着嘴,像离岸的鱼一样喘着粗气,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乳娘接着说道:“奴婢悄悄到挺远的地方,请了位大夫过来,虽说日子还浅,可那大夫说了,这是喜脉无疑。”
“奴婢一听就慌了,悄悄去买了堕胎药,可要吃的时候,二夫人又改了主意,说既然日子还浅,那就让二老爷认下这孩子。二夫人还说秦家二爷外出多年没有回来,怕是早就死在外头了,如今二老爷膝下只有三爷一个,可三爷成亲多年,也只有霞姐儿一个,二老爷为此很是不悦。”
“如今有了肚子里的这个,二老爷老来得子,一定会爱如至宝。”
“奴婢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听二夫人的,乔装打扮到胭脂巷子买了合欢散。”
蒋大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合欢散是什么,他当然知道,不但知道,他还用过。可那都是什么女人买来用的?外面的窑姐儿,家里的通房。
他的喉咙里咯咯做响,拳头里都是冷汗。
可乳娘还在继续说下去:“二夫人和我都没有想到,不知是哪个多嘴的,说三爷和三奶奶让人从江苏句容送过来年礼,二夫人只给了十两银子,就把送礼的人打发回去了。二老爷很生气,说二夫人苛待继子,他没进二夫人的屋,在书房里把二夫人骂得狗血喷头,二夫人顶嘴,两人就动起手来。”
“二夫人原是想小心哄着二老爷的,没想到二老爷竟然动手打她,她就用了几分力气,把二老爷的眼睛给打得充起血来,二老爷原是打不过二夫人的,可也不知那天是不是被二夫人打急了,一脚踹在了二夫人的肚子上,当天晚上二夫人就见红了。”
“好在当时二老爷住在前面的书房里,二夫人一个人住在卧房,她知道肚子里的肉是保不住了,索性喝了堕胎药,天亮时二老爷过来时,我们屋里服侍的都说二夫人的小日子来了,这会儿不舒服。二老爷一向不管后院的事,也不知道二夫人的小日子具体是哪一天,他平时最厌烦女子月信,觉得不吉利,他坐都没坐,就出去了,接下来七八天也没有再进二夫人的屋子。”
“二夫人怕他起疑,让奴婢代她向二老爷认错,还把陪嫁的小红开了脸,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二老爷送去暖床了。”
“二老爷果然没有追究,还让小红给二夫人送来一斛珍珠,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二老爷便没有再进过二夫人的屋子。”
“奴婢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二夫人出了小月子,还是憔悴不堪,奴婢细问才知道,原来表舅老爷那次走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二夫人惦记得很,往涿州写了几封信都没有回音。”
“奴婢就劝她,说表舅老爷是读书人,懂得有可为有可不为,这才要断了和她的联系,唉,奴婢哪里想到,二夫人却就有了别的心思,她说若是她回了娘家,表舅老爷就不用再避讳什么了,娘家的舅爷和舅太太都宠着她,她说想到庄子里长住,也一定会答应她的,到那时她和表舅老爷就能长相厮守了。”
乳娘说到这里,就停下不说了,秦珏在心里冷笑,这乳娘想要保住孙子的性命,竟然这样编排蒋氏。蒋氏虽然心狠,但也没有蠢到,对身边的下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蒋氏定然是因为怀孕的事情害怕了,担心有朝一日会被秦牧知道。
秦珏让人去帽沿胡同查过,那个叫小红的通房,在秦牧死的第二天,就不知去向了,如果不是趁乱跑了,那就是被蒋氏灭口了。
蒋氏虽和汪如水有奸情,可汪如水是什么人,蒋氏不会不知道,她又怎会笨到以为汪如水会与她长相厮守呢?
不过,乳娘想要这样说,对大局无损,秦珏并没有揭穿她。
可是蒋大爷却没有听出其中的漏洞,他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
一直没有开口的秦炻,此时冷笑道:“听说蒋大爷膝下有两位女公子,都已定亲了?蒋家有女长成,可喜可贺啊!”
这哪里是恭喜,这分明就是威胁!
蒋氏与娘家长辈有私致孕,继而谋杀亲夫!
“不可能,我妹妹不是那样的人,你们陷害,你们陷害!”蒋大爷终于能说出话来了。
秦珏叹了口气:“我也希望这都是乳娘胡说,可偏偏这个汪如水我是见过的,他如今还在涿州衙门的大牢里关着,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蒋氏的庄子里,是因为他在涿州惹了麻烦,他与一位举人家的小姐私奔,之后又反悔,欠了房租之后,将那小姐抵给了一家小客栈,然后自己溜之大吉。好在那客栈老板得知这位小姐是大家闺秀,不敢染指,报了官府,那位小姐这才被送回涿州,可是名节已毁,回家之后便吞金而亡,那位举人丧女心痛,把汪如水告到衙门。又因其是房山知县的小舅子,这件事在当地影响很大,最终上报到刑部。”
“汪如水并非是不想和蒋氏联系,而是他和蒋氏分别不久,就被苦主家人找到,扭送到衙门里了,在我到涿州办案之前,他一直都在大牢里关着,已经关了几个月。如今只等刑部的公文批下来,他一个秋后问斩是跑不了的。”
“蒋大爷如果对乳娘的话还是不信,那就多等几日,我已经派人到涿州去提取汪如水的口供了,他诱拐良家妇,并出了人命,自己也知是没有活命的机会,对于和蒋氏的奸情,定会知无不言,言而不尽。蒋大爷不用心急,待到汪如水的口供一到,秦蒋两家就到都察院里说个清楚明白。”
难怪秦珏如此自信,难怪他不怕蒋家把乳娘杀人灭口,原来他真的有后招。
汪如水就是他的后招!
汪如水在大牢里,要拿到他的口供,那就是要走明路了。
明路?
秦家出了蒋氏这样的妇人,的确是丢人现眼了,可是再丢人,秦家也是苦主。
而蒋家却是蒋氏的娘家,家里未嫁的女儿们会受到连累,自己这个一家之口,恐怕也要被都察院制一个治家不严之罪,这世袭的千户还能不能保住?
可能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了,秦珏忽然笑了:“蒋千户,我刚才说过,蒋家敢杀人灭口,我能让蒋家一门给我二叔父抵命。”
“如今证据确凿,这官司蒋家是打还是不打?若是想打官司,我一定奉陪到底,倒要看看,凭着秦家的两块忠义匾,能不能换你的世袭千户!”
秦家两块忠义匾,蒋大爷是知道的,天下人也是知道的。
一块匾是太祖为表彰烈公所赐,另一块则是同德皇帝为表彰秦珏所赐。
秦家虽是读书人,但这两块匾是多少勋贵之家做梦都想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