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女儿害羞了。
他在心里乐开了花儿,让丫鬟们在糕饼上切下几块,余下的抬到前面赏人。
罗绍天没亮就出京,还没用午饭,罗锦言也没有吃,让丫鬟把饭菜端上来。李青风猜到父女二人有很多话要说,便拉着秦珏去下棋,让父女俩好好吃顿团圆饭。
罗绍边吃边看着女儿,脸上眼里都是笑意,掩也掩不住。
几次要开口说话,罗锦言都给他一个“食不言,寝不语”的动作,他只好把一堆话全都咽回肚子里。
小时候,罗锦言不会说话,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能看懂她的哑语。后来能勉强说上几个字,便尽量用嘴说话,哑语渐渐不用了,到了现在,她用哑语,就表示“本姑娘不想说话”。
如果是平时,罗绍肯定会想方设法哄女儿开心,可今天看到女儿脸上尚有余韵的潮红,他就觉得很有趣,不是担心女儿生气,他还想逗逗她。
离开京城三四个月而已,惜惜就长大了,会脸红了。
罗绍颇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酸酸甜甜的。
想到当年那个小病猫终于长大成人,他便很欣慰。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就要嫁到别人家里去了,他便又患得患失起来,好在女婿是自己选的,不说别的,就是今天秦珏专程去买笼屉这件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年,他对李氏也不曾如此细心过,否则也不会粗心地以为李氏身子虚弱,只是水土不服,会慢慢好起来。
“惜惜,你也见过玉章了,爹爹给你挑的这门亲事还算满意吧?”说完,他便可怜巴巴地看着女儿。
罗锦言看着父亲眼眸中那两点希翼的小火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满意”这三个字。
她想嫁的是一个老实巴交、与世无争的读书人,孝敬父亲,疼她,也疼孩子,家境殷实,但人口简单。
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我想在家里多留几年。”她小声说道。
罗绍哈哈大笑,道:“这个自然。三书六礼、置办嫁妆都要时间,不说别的,就是打家具也要一年半载。我问过秦若谷,明远堂里有四五个院落,要用家具全部填满,那岂是几个月就能打出来的?”
不是吧,您都开始计划这些事了?
前世,罗锦言是被一顶小轿抬进宫的,不但没有嫁妆,赵极还赏了罗家金银,加之在那之前,她又是与世隔绝的,也不知道民间嫁女儿是什么风俗。
她原以为有李氏留给她的产业,再加上从小到大父亲给她积攒的东西,她的嫁妆也就七七八八了,顶多打打首饰,做做衣裳。
现在才知道,还要把男方家里的屋子全都填满。
“他家以前没有家具摆设吗?”罗锦言问道。
“这种世家门第,家具摆设都是早年留下的,说不定还是秦老夫人陪嫁的东西,早就不时兴了,你会喜欢才怪,爹爹只有你一个女儿,当然要给你置办得体体面面,嫁妆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想好了,把你舅母接到京城,让她来帮你操办。”罗绍笑容满面。
要把舅母区氏接到京城?
罗锦言头都疼了,您还真不怕麻烦人。
“舅舅和舅母一直在安徽避难,如今好不容易才能回扬州了,家里宅子空置这么久,各处都要整顿修缮,您把舅母接到京城,谁来照顾舅舅,主持中馈啊。”
说到这里,罗锦言连着咳了几声,夏至忙把常备的雪梨水端过来,她喝了几口,嗓子这才舒服一些。
罗绍见女儿着急上火的,自是不忍坚持了,忙道:“那就让建昌过来,他最擅长这种事,再说,京城离昌平也不远,若是庄子里有事,他随时都能回去。”
罗建昌虽然婆婆妈妈的,可毕竟是个男人,哪如区氏这种当家主妇想得周到,可是一时也没有别的人了。
罗锦言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便问起京城的事,她的石榴树有没有冻死,她的牡丹花长得如何,刚才有些紧张的气氛立刻松驰下来,父女两人的笑声不时传来。
罗绍其实还想告诉她,昨天刚刚用过午膳,管三平就来了。
管三平带来的是秦家选的两个下小定的日子,一个在二月初六,一个在三月二十,这两个都是好日子。
他觉得既然已经议亲,就应赶早不赶晚,没有必要再拖着,所以他选了二月初六。
可是看女儿害羞得甚至要胡搅蛮缠了,他本想让李青风和她说,转念一想,自家女儿的亲事,当然要是当爹的来说了。
于是他笑吟吟地道:“小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二月初六,还有一个来月。”
罗锦言知道出了正月便要小定,可也没想到刚刚过了二月二,就要小定了,她皱眉:“怎么这样早啊?”
“不早不早,若不是到了年根底下,我和秦大老爷早就给你们下小定了。你可能不知道,今上亲自过问了,玉章说了和罗家的亲事,今上这才没有再说下去,如今在京城里,就连小孩子也知道玉章的名头,我和肖郎中去给庄阁老拜年时,还听到有人说起玉章的亲事,说他八成要做仪宾的......”
看着她爹那副捡到宝的模样,罗锦言哭笑不得,当年连女子的画像都送过去了,赵极亲自给秦珏指婚,秦珏也能推辞,更别说现在这个时候了。
第二一五章 十拍子
“做仪宾?宗室有适龄的皇女吗?”罗锦言问道,她想起前世赵极曾经遗憾没有合适的郡主县主下嫁给秦珏,那时秦珏三十几岁了,在他少年时,赵极为何没让宗室之女下嫁呢?
“有啊,庆王家中有一位县主两位郡君,都是十五六岁,镇国将军赵楷家里据说也有两位县君,就是四月要大婚的瑞王世子也有一位胞妹。”罗绍如数家珍,显然,他老人家是打听过了。
罗锦言摇头:“赵......皇帝若想重用秦珏,就不会让他在少年时就和宗室联姻。”
她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他羽翼未丰,容易倒戈,皇帝不会为了成就佳话而损失栋梁,所以他不会做仪宾的。”
当年,秦珏人到中年时,赵极是有意让他迎娶皇女的,那时以秦珏的官职、名望和人脉,是不会被外家左右的,但那时宗室中却没有适龄未嫁的女子了。
罗绍怔怔一刻,叹了口气,惜惜只是闺阁女子,却能一针见血地看待问题。
那日在庄渊府上,他们一群吏部官员在敞厅里等着给庄渊拜年,而庄渊进宫还没有回来,他们坐在一起便聊起了秦珏,也不是谁说起今上想让秦珏做仪宾的事,大家全都觉得很有可能,以至于秦珏来给他拜年时,他便问起此事,秦珏这才说出前不久已向今上说起和罗家的亲事,今上还给了赏赐,罗绍这才放下心来,更加沾沾自喜。
现在听女儿说起,顿时恍然大悟,刚刚发生宁王造反之事,今上恐怕对宗室更加猜疑,又怎会把秦珏这颗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送给别人当左膀右臂?
自己真是关心则乱。
他哈哈大笑,对罗锦言道:“无论如何,玉章已经向今上说了两家的亲事,别人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说到这里,他心头一动,秦家急匆匆地请了张谨来提亲,秦烨又亲自登门,莫非也是担心今上会指婚?
秦家这样的大世家,用不着让皇女装点门面,更不会把秦家置于烈火烹油的地步。
他对女儿更加得意起来,他没有看出个中情由也就罢了,秦烨也没有看出来啊。
他当然不知道,罗锦言是凭着对赵极的了解来分析此事的,身为臣子,又有几人真正了解皇帝的?
而秦烨则是被秦珏忽悠了......
次日,罗绍就由秦珏陪着,一起回了京城。
秦珏回到明远堂,清泉就告诉他:“沈世子打发人来过几次了,让您一回来就告诉他,他有急事找您。”
秦珏心情正好,让人去把沈砚请来。
沈砚很快就来了,见到秦珏就问:“你去哪儿了,几天都不见人影?”
明远堂里滴水不漏,沈砚虽然是这里的常客,但是也没能问出秦珏去了哪里,只知道他是出城了。
秦珏道:“通州宗亲有点事,我去了一趟,你找我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我不说请我祖母进宫,和古淑妃闲话家常吗?这消息还真打听出来了,你猜能让古淑妃为你说亲的,是哪家的小姐?”
“是哪家的?”秦珏吃着福桔,闲闲地问道。
“你肯定猜不到,我祖母也吃惊不小。”沈砚故做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要小定了。”秦珏没好气地说道。
沈砚不敢再卖关子,笑着说道:“是李阁老的孙女李怡。”
他不但打听出是哪家的小姐,连人家的闺名也打听出来了。
“李阁老?李文忠?”秦珏想了想,道,“他八成看我杀了赵栎,肯定武功不错,想让我教他几招,再被韩前楚打的时候,还能抵挡几下。”
闻言,沈砚笑得直不起腰,他笑着指向秦珏:“你你你越发不像正常人了,你说出这样的话来,竟然自己都不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