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一扯,把罗锦言身上的皮袍子拽了过来,长臂伸出,把罗锦言挟到腋下,纵身跃了下去。
罗锦言不由得腹诽,待遇好差,上树的时候还是被抱上来的,下树就变成挟着了。
那人挟着她在雪地上飞奔,没过片刻,他们便走出了柳树林子。
他把她放在一株冬青树后面,转身便走,待到罗锦言从冬青树后面拔了脖子去看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罗锦言揉揉眼睛,松了口气。
耳边有轻微的声音传来,那是绸缎衣裳磨擦树枝的声音。
罗锦言的听力比普通人都要灵敏,辨别声音,是她自从哑了以后,独自一人时,最喜欢的游戏。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便看到被捆住手脚的夏至正蜷缩在不远处的一丛硕大的冬青树后面,冬青树被修剪成茂密葱茏的圆球,夏至嘴里塞着东西,反剪的双手正在树枝上艰难地磨擦,试图磨断绑着她的绳子。
罗锦言手脚麻利地解开夏至,取出她嘴里塞着的东西,却原来就是夏至平日里挂在衣襟上的那条帕子。
而用来捆绑的绳子,就是庄子里在冬天用来绑在树干上,防止树木冻伤的草绳子。
罗锦言撇嘴,这人还真是谨慎,除了不二非尘,竟是一丁点儿线索也没有留下。
她在迟疑间,夏至却已经把她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倒好像被捆了扔在这里的人是罗锦言一样。
罗锦言心里漾起暖意,这一世她虽然自幼丧母,但她身边的人对她都很好。
他们是真的疼她,不是做做样子,而是发自肺腑的疼爱。
罗锦言拉了夏至的手,道:“我......没......事”
小姐年纪虽然小,但一是一、二是二,她说没事,那就肯定没有事。
夏至放下心来,对罗锦言道:“天太冷了,您别冻着,还是先回屋歇着,奴婢这就去叫人来抓那个贼人。”
罗锦言点点头,心里却是不置可否,庄子里虽然有护院,但却不一定就能抓住那个人。
真是白费力气。
但还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搜捕一番的,把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正好可能和“江洋大盗”的事联系起来。
她没有在自己屋里歇着,换下被雪花打湿的衣裳和鞋子,重又梳洗妥当,她带着常贵媳妇去找林总管。
林总管正和几个管事示下,看到她来了,便让管事们全都退下,他急急问道:“小姐,您怎么下着雪出来了?“
每年冬天,都是罗锦言最难捱的时候,要到春暖花开,罗绍才能放下心来。
罗锦言笑着说道:“有......事......”
林总管怔了怔,伸手把砚台里的半截墨磨了几下,将狼毫笔递给了罗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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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长恨歌
就在方才,林总管已经从夏至口中得知柳树林子有贼人出没了,他派了七八名护院过去搜捕。
见罗锦言有事找他,他便以为也是这件事。
无论是夏至,还是林总管,都不知道罗锦言在柳树林子里的遭遇,若是他们知晓了,怕是要给吓个半死。
罗锦言也没有想过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她在纸上写的是另一件事,她请林总管写信给尚在京城的钱粮师爷焦渭,想办法打探消息,如果父亲因病不能到陇西赴任,吏部可否还有其他人选。
林振兴看到纸上端庄妍丽的字迹,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就在昨天晚上,老爷和他商谈许久,最后能想到的,便是让他联络还在京城访友的师爷焦渭,从吏部打探消息。
罗绍能想到这一点并不为奇,他是二甲进士,又做了六年知县,虽然远离京都,但并不代表他不懂官场之事。
然而罗锦言却只是七岁的小姑娘。
罗绍想到的事,罗锦言也想到了。
陇西属甘肃巩昌府,虽然地处偏僻,但却是西北重镇。瑞王赵梓在甘肃平凉府,与陇西所属的巩昌府均属陕西布政使司。亦就是说,如果瑞王能干涉陕西布政使司的事,那么陇西知县的人选,就一定会是瑞王关心的事。
罗绍意外,因病不能赴任,若是罗锦言真的被人拐走,此时的罗绍和罗家庄子都是一片混乱。王朝明不但能在罗绍这里卖个人情,帮他抓捕拐带女儿的贼人,还能轻而易举就让“亲戚”住进罗家庄子。
那时的罗家庄子乱成一团,谁会去关心借住此地的人呢,就是卧病在床的罗绍也无暇多问。
如果王朝明带来的是宁王的人,那么这个时候就能趁机在罗家庄子里住下来,结交京城大小官吏。
罗绍之所以还能去陇西,也是靠了霍英的安排。霍家男丁被判流放,但他早在十五年前便被流放过一次了,五年后他被启复,此后十年官运亨通,谁知道他这次流放,会不会再次起复?因此他在离京之前,便用他最后的一点能力,将这次没被牵连的几个门生全都做了安排。
其中就有罗绍。
这也是他为自己保留的最后机会。
他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只要朝中还有人脉,他就还有起复的机会。
外人只当陇西偏僻,不是富饶之所,却忘了那里本就是陕西布政使司驻地,地处甘肃镇和固原镇之间,是通往九边重镇的必经之地。
霍英做了安排,吏部自是有他的人暗中周旋,罗绍才能拿到调任陇西的文书。
别以为三年任满便能顺利平调或者升迁,否则那些长年累月在京城四处送礼的候补官员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罗绍不能赴任,他的腿伤至少也要三个月后才能远行,从京城到陇西,在路上便要耽搁两个月,这样一来,就要再过五个月,罗绍才能到达陇西。
这五个月实在是能发生很多变化。也足够派其他官员代替罗绍。
且,罗绍唯一的女儿丢了,他是否还去赴任都是另说的。
罗绍并非寒门子弟,年纪还小,仕途上耽搁几年也未尝不可。
那么这样一来,代替他去陇西的那个人,就很微妙了。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既更换了去陇西的知县人选,王朝明又顺利地把罗绍拉进宁王的这滩浑水,待到罗绍病好,再给他重做安排。霍英已经流放,罗绍在朝中再无助力,而王朝明不但帮他找回女儿,还又能给他在京中或京城附近安排位置,就是给了罗绍一个天大的恩情。
这些事情,罗绍想到了,罗锦言也想到了。
但是还有一些事,是罗绍想不到的,就像现在,因为陇西的事,他便怀疑王朝明背后的靠山是远在平凉的瑞王赵梓。
但罗锦言却知道,王朝明是在福建漳州的宁王赵枥的人。
只是现在,罗锦言的心情更加沉重。
她把要让林振兴去办的事交待清楚,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目不斜视地走在刚刚扫过雪的花石小径上,并没有看到在她身后,林总管那满是困惑的神情。
他看着罗锦言长大。
以前罗锦言年纪还小,他也没有太在意,只当自家小姐分外聪慧而已。
但是现在......他又想起刚刚烧掉的那张纸,大小姐是不是聪明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且,他以前从未注意过罗锦言走路时的神态,小孩子走路不是都会好奇地东看西看的吗?
而罗锦言却是下巴微微扬起,目光沉稳地望向前方,步履从容,他虽是下人,但从江西到昌平,又从昌平到行唐,也算是见多识广,却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孩子身上看到了“气度”。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笑着摇摇头,大小姐写给他的那些,或许是从老爷那里听来的,小孩子煞有介事地卖弄一番而已。
好在今天早上,他已经派人去了京城,但愿焦渭能打听出什么来。
罗锦言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把窗扇推开一条缝,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宁王赵枥能把手伸到北直隶,却伸不进陕西布政使司,九边之地,哪是他一个远在福建的王爷可以染指的。
但是瑞王赵梓却可以!
如果赵思还活着,罗锦言都快要记不起还有瑞王这个人了。
当年宁王之变,瑞王没有受到影响,他一直都是个远离朝堂的富贵王爷。
赵极死后,六岁的赵思登基。
赵极自以为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却没想到,他做了一件多大的蠢事。
他自做聪明赐死年轻的皇后,以为没有了太后摄政把持朝纲,赵思就能坐稳江山,他真是老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