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有了萧容娘的消息?
姜宪顿时精神一振,坐起身来吩咐百结:“我下午有空。你去回了世子爷,下午就在那里见面。然后给来送信的赏几个银锞子。”
百结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白愫瞅着姜宪直笑,拉长了声音道:“保-宁-这-是-要-去-见-表-哥-啊!”
姜宪才不想惹她笑,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道:“你就别惦记着我表哥了,外祖母一心一意想让王家做个闲散的富贵人家,像你我这种在宫里长大的,太惹眼,不适应王家。”
不然外祖母怎么就没有想到把她嫁给阿瓒表哥呢!
阿瓒表哥明明英俊又温柔,体贴又真诚……
姜宪摇了摇头,忙把这个念头甩到了脑后,开始准备下午去见王瓒要穿的首饰和衣裳。
白愫看着她打扮,半晌才道:“保宁,我觉得曹宣不喜欢我。”
“那你还喜欢他吗?”姜宪拿了件桃红色四柿暗纹遍地金的褙子在身上比划着。
白愫想到那张灼灼如锦霞脸,不由声音低沉道:“喜欢……”
“那不就行了!”姜宪左手拿一条杭白娟挑线裙子,右手拿一条油绿色镶绣粉色玉兰花的八幅湘裙问她,“哪条好看?”
白愫随手指了指白色的挑线裙子:“御花园多是绿色的树,不如穿白色。”
姜宪却选了油绿色的八幅湘裙。
白愫气得不得了,道:“你选好了还问我?”
“这不是没事干吗?”姜宪不以为然地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琴师什么的进宫来给我们教教弹琴,不然琵琶也好,还可以打着这名号听听小曲什么的,每天抄佛经,抄得都烦死了。”
白愫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道:“你什么时候……嗯……有这爱好?”
做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的时候。
姜宪在心里道。
深宫寂寞,不找点事做,怎么熬得下去?
她想想上辈子,真是不值得。
但等姜宪见到王瓒的时候,又高兴起来。
王瓒给她悄悄地带了两块姑嫂庙的玫瑰糕,怕人发现,揣在怀里,拿出来的时候还热着。
姜宪冲着他甜甜地笑,躲在海棠树下吃糕点。
王瓒站在她面前挡着她,还不停地叮嘱她:“你慢点吃,有人来了你就把米糕往我怀里塞,说是我吃的就行了。你肠胃不好,只能吃一块,剩下的那块带回去给掌珠吃。她总是照顾你,你有了好东西,你也记得给她尝尝,这样的姐妹日子才能长久。”
姜宪闻言软糯糯地笑,道:“阿瓒表哥,你也坐下来呗!不会有来过来的,我让百结和情客站在外面呢!你这样站着,我要仰着头跟你说话,脖子好酸。”
王瓒四处看了看,发现还真没有什么人经过,就坐在了旁边的大石头上。
喜欢姑嫂庙的玫瑰糕,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后来最喜欢的是姑嫂庙里的白云糕,用米粉做的,只加了霜糖,只有淡淡的甜味,不像玫瑰糕,揉了玫瑰花瓣和浆糖进去,色泽艳丽,滋味甜腻。
姜宪把没有吃完的玫瑰糕包了起来,道:“阿瓒表哥,你找到萧容娘了?”
王瓒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姜宪手里的半块玫瑰糕上,道:“不好吃吗?”
姜宪急急地道:“不是,我带回去和白愫一块吃。那萧容娘如今在哪里当值?她……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王瓒不疑有它,笑道:“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又瘦又小,在浣衣局当差,听那边的小太监说,人很老实本份,叫往东不敢往西,叫往西不敢往东,几个管事的嬷嬷都挺喜欢她的……”
“你没有找错人吧?”姜宪愕然。
萧容娘的确瘦瘦小小的,可在最低等的浣衣局当值,而且还在赵玺应该已经出了怀的时候……这不可能啊!
“应该没有找错。”王瓒不解地道,“我查过了,整个紫禁城五千四百六十六名宫女,一千八百九十四名女官,叫萧容娘的有三个,一个三十岁,在珍宝阁当差,是个四品女官;一个四十四岁,在内织染局当差,另一个就是我刚才说的萧容娘了,只有她的年纪和你说的相当……”
姜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蜘蛛网里了,明明看到虫子,却越挣扎陷得越深,越看不到那个虫子在哪里,更不要说捕获它了。
“阿瓒表哥,你帮我安排安排,我要去见见这个萧容娘。”她当机立断地道。
前世,她不知道多少次在赵玺住的养心殿里见到萧容娘。
她就是模样和那时相差甚远,姜宪觉得自己也能把她认出来。
王瓒担忧起来,道:“你到底找这个萧容娘做什么?你去浣衣局,就算是瞒过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又怎么瞒得过宫里的人?”
姜宪不怕宫里的人知道。
她怕赵翌知道。
前世,不管是曹太后还是太皇太后,阖宫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萧容娘和赵玺,可见赵翌把她们保护得有多好了。
她怀疑浣衣局里的那个萧容娘根本就不是赵玺的生母,赵玺生母被赵翌养在了外面。
不见上一面,她难以安心,也没有办法继续查下去。
姜宪紧紧地咬着唇。
王瓒叹气,妥协道:“那好吧!这件事我去安排。”
姜宪颔首。
有人笑声爽朗地朝着他们打招呼:“嘉南郡主,恩亲伯世子,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们俩位!”
☆、第十九章 花园
姜宪和王瓒循声望去。
就看见张明晃晃比夏日阳光还要灿烂的笑脸。
这是谁啊?
王瓒满脸茫然。
姜宪却差点就跳起来。
居然是李谦那厮!
他怎么在这里?
姜宪困惑地望着李谦。
李谦却望着她咧了嘴笑,笑容更灿烂了。
姜宪强忍着才没有别过脸去。
李谦已经厚脸皮和王瓒套起近乎来:“恩亲伯世子爷不认得我了吧?上次安国公世子爷在琼花楼请客,席毕从琼花楼出来,在门口遇到了世子爷和西山大营的几位同僚,曾经给世子爷请过安……”
王瓒恍然大悟,道:“你是福建总兵李长青之子,在宫里做侍卫,叫李……李……”
李谦忙接音道:“我叫李谦,字宗权。”
“我记起来了,”王瓒笑道,神色间还有几分因为之前没认出李谦的不自在,“刚才看着你就觉得面熟,那天人多又混乱,我一时没有想起来。”说完,他流露出些许狐疑,道,“我记得你应该是在坤宁宫当差吧?怎么……”
李谦的眼神就落在了姜宪拿了半块玫瑰糕的手上,徐徐地道:“承恩公说,郡主想吃红豆饼……”
姜宪和王瓒这才发现李谦手里提了两盒点心。
王瓒笑着伸出了手,道:“是曹宣让你送来的吗?多谢了!我表妹身子软弱,这红豆饼能不能吃得请了御医院的御医看过了才知道。我先帮她拎回去。”
李谦目光幽幽地闪了闪。
看姜宪的样子就知道她身子骨不好。曹宣随手在街边上买了两盒点心就让他送进宫来给白愫,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听说宫里喝的水都是专门从玉泉山里运进来的。
嘉南郡主从小在宫里长大,这肠胃只怕早就养得娇弱得不成了。
要是这点心做得太粗糙,嘉南郡主吃了不舒服……瞧她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只怕是要遭大罪了。
他走到半路上又折了回去,试了七八家铺子,没一家觉得好吃的,想着父亲为了让他结交京城的贵人,还特意让他带了五、六个厨子,从鲁菜到粤菜,就没有拿不出手的。他干脆回家让家里那个擅长做粤菜的师做了两盒红豆饼,豆沙细腻,又不太甜,他尝过觉得好,这才拿进宫来。
不曾想进宫就看见了嘉南郡主和一男子亲亲热热地并肩坐在古柏树下说着话,那甜甜的笑容看上去真诚、自然又毫无保留,哪有一点和别人说话时清冷矜贵和傲然。
李谦立刻意识到姜宪很喜欢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悄悄地往古柏树去,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
然后发现那男子是亲恩伯府的世子王瓒。
他暗暗松了口气。
莫名就想起嘉南郡主的婚事来。
据说皇上和嘉南郡主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嘉南郡主家势太显赫了,曹太后又一直不愿意还政于皇上,根本不可能让皇上娶嘉南郡主。
不然曹太后也不会给曹宣机会让他自由出入内宫了——曹太后还需要镇国公府的支持,不能逼着嘉南郡主嫁给曹宣,就只好让曹宣想办法引诱嘉南郡主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家受召进京的缘由了。
曹太后想抬举他父亲,让他父亲渐渐地能和镇国公姜镇元分庭抗礼。
皇上再喜欢嘉南郡主也没有用。
可就算是这样,京城中略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就算是曹太后不可能让皇上娶嘉南郡主,那嘉南郡主也是皇上喜欢的人,求娶嘉南郡主,那就是和皇上抢女人。皇上现在不能计较,十年以后,二十年以难道也不计较?
而亲恩伯王廷软弱无能,从现在亲恩伯府的行事来看,太皇太后恐怕是想让亲恩伯府做个富贵散人,那王瓒就算是喜欢嘉南郡主,太皇太后也不可能让自己的侄孙娶了自己外孙女——这要是皇上哪天想起来要清算这件事,她的两个至亲的日子都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