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宣心里已有了解决之道,正暗暗兴奋着,闻言只是笑了笑,然后把两个小宫女赶了出去,坐在曹太后身边轻声地道:“姑母,您怎么把太皇太后给忘了!”
曹太后一时没有意会过来。
曹宣道:“您想想,那姜律和王瓒过去,肯定带了不少护卫随从去,姜家的护卫随从可不是那些纨绔子弟用来撑场面的花架子,您想想,我就带那么几个人去,如果姜律不接旨,不承认这门亲事怎么办?”
这不也是曹家需要依仗李家的缘因吗?
没有武力,就没有说话权!
曹太后看着曹宣隐隐透露着几分喜悦的面孔,不由笑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曹宣定了定神,让自己的语气尽量的平和舒缓:“我看,与其这赐婚的懿旨由您来下,还不如由太皇太后来下!”
“你是说……”曹太后立刻明白过来,眼睛一亮。
曹宣道:“你想想,姜家可以不听我们的,难道还能不听太皇太后的?就算他们不听,那也是他们和太皇太后的事,与我们何干?而且凤印在您这里,太皇太后若要下旨,就只能动用皇上的玉玺。如果姜家不遵,那就是抗旨。”
圣旨比懿旨更正式,更有威严。
“不错,不错!”曹太后欣慰地望着曹宣,“你终于做了件有脑子的事。”
曹宣汗颜。
想着要是有一天您发现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别把我给撕了就成。
不过,太皇太后和他姑母向来是王不见王的,应该不会这么巧,他刚刚做了件违反姑母的事就被发现了吧?
曹宣赶回了京城。
他求见太皇太后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和太皇太妃用午膳。
听了宫女的禀告不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困惑道:“这个时候?”
宫女连忙点头,道:“承恩公说,有急事找您,让您无论如何也见他一面。”
这样的说词在觐见的时候是几乎没有的,太皇太后猝然想到还没有回宫的姜完,心里顿时有些急起来,放下筷子就去了偏殿。
曹宣正在偏殿打着转,看见太皇太后立刻跑了过去,并对陪着一同前来的太皇太妃道:“还烦请您帮我们看个门,我有话要单独和太皇太后说。”
两位老人家脸都变了,太皇太妃更是一句话都没有问就带走了随身服侍的人。
曹宣扶着太皇太后在偏殿的罗汉床上坐下,这才拿了曹太后的懿旨出来,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听了差点就昏了过去。
曹宣吓得够呛,不禁后悔自己行事太莽撞,没有考虑到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忙喊了孟芳苓进来,给太皇太后吃了粒舒心保肝的药丸。
太皇太后闭目养了会精神,遣了孟芳苓,问曹宣:“你是说,现在谁也不清楚嘉南到底是和李谦私奔了还是被劫持了,但曹氏却要一口咬定嘉南是和李谦私奔了,你想亲自跑一趟,让我给你写两份圣旨,如果嘉南是和李谦私奔,就赐婚。如果嘉南是被李谦劫持的,就赐死李谦。是这个意思吗?”
“是!”曹宣还没有摸清楚太皇太后的意思,却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表现诚意,把自己的底牌亮给了太皇太后,他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道,“太皇太后,我好歹是看着嘉南长大的,论起来,我还是她的姐夫。曹家和姜家的恩怨是一回事,可若是嘉南的婚姻又是另一回事,我不想嘉南成为另一个太平公主。
“如今姜律和王瓒已经赶了过去。
“如果嘉南是自愿和李谦去的山西,姜律和李谦遇上,嘉南肯定是要护着李谦的。但姜律怎么能放过李谦?如果嘉南是被李谦劫持的,姜律追了过去,那李谦万一用嘉南当成人质胁迫姜律,嘉南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那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太皇太后紧紧地抿着嘴,目光黯淡地斜依在大迎枕上,半天没有说话。
曹宣不敢催促,屏气凝神地侯在一旁。
“我明白了!”良久,太皇太后缓缓地道,“清蕙说嘉南不会私奔,可也没有否认姜宪私底下常常和李谦见面,是吗?”
曹宣点头,道:“清蕙的确是这么说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下旨
太皇太后听了,又是一阵沉默。
曹宣琢磨不透太皇太后此时是怎么想的,只有静心屏气地侯着,心里却急得不得了。
姜律是少年将军,骑射功夫了得,而且带着王瓒已经比他早走半天,太皇太后这里再耽搁下去,他怕自己就算是求得了圣旨也没办法及时赶到。
他神色间不免露出几分焦虑。
太皇太后看着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向着曹宣伸出手去,一副要下坑的样子。
曹宣忙上前躬身扶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站在了炕头前的踏脚上,比身材高挑的曹宣就高了那么一点点。太皇太后道:“曹宣,你把你姑母给我的懿旨留在我这里吧!”
没有说要干什么?
曹宣犹豫了两息,就把懿旨给了太皇太后。
他觉得这世上没有谁比太皇太后更疼爱姜宪了,她肯定舍不得让姜宪难过,就像当年,永安公主要嫁给姜镇英,太皇太后不同意,可最终还是依了永安公主一样。
太皇太后拿到了盖了凤印的懿旨就喊了孟芳苓进来,然后把懿旨递给了孟芳苓道:“你这就去准备好文房四宝,我和承恩公要用。”
曹宣愕然。
太皇太后道:“既然要下圣旨,总得有个人拟旨。我看就由你来好了。”
也就是说,太皇太后答应了。
曹宣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人又缓了过来。
他忙着太皇太后去偏殿的书房,然后按着官样文章的格式写了两份圣旨。
太皇太后看着直点头。
孟芳苓走了进来,拿了三份空白的圣旨进来,并笑道:“世子爷,奴婢怕你写坏了,就多拿了一张过来。”
曹宣望着那五彩织金的复背,心情有些复杂。
空白的圣旨应该不是那么好拿的吧?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坐下来认认真真,工工整整地用馆阁体把太皇太后认可了的旨书誊在了圣旨上,并在等墨迹干的时候问一直在旁边等着他写圣旨的太皇太后道:“要不要去行人司那边打听一下今天是谁当值?”
玉玺不止一个,每个的用途都不一样,偶尔皇帝兴起,还会启用新玺。但不管怎样,最少都有七枚玉玺。其中除了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之外,还分别有皇帝用于封命诸侯三公时用的皇帝行玺、用于给诸侯和三公书信时的皇帝之玺、用于发国内之兵的皇帝信玺、用于封命藩国之君的天子行玺、用于与藩国书信的天子之玺、用于征藩用兵的天子信玺。
而传国玉玺是由皇帝保存,其他的玉玺都由尚宝监管着。平时用玺的时候通常都是由行人司将用玺文书送至尚宝司,尚宝司发捐帖给尚宝监,由尚宝监的大太监从管着玉玺的女官处取玺。
程序非常的复杂,繁琐。
可自从孝帝为讨静妃,在静妃生下先帝之后给她进位的时候用了传国玉玺之后,加上先帝是个比孝帝更喜欢折腾的,赵翌又有曹太后又是垂帘听政……各种玉玺的使用就有点乱了。
可不管怎么乱,想在这空白的圣旨上盖上有效的玉玺,就得由行人司的出面,行人司出面,就有可能惊动赵翌。惊动了赵翌,就意味着这件事会变得人皆尽知,众目睽睽,一个不小心,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谁知道太皇太后眉也没有皱一下,起身吩咐曹宣一句“你拿着圣旨跟我来”,连衣饰都没有换,就这样穿着刚才见他的那件半新不旧的秋香色芦苇仙鹤图样的褙子,带着孟芳苓直接朝外走去。
曹宣忙跟了上去,又因为不知道太皇太后是怎么样的,忍不住小声地提醒太皇太后:“我来之前问过,今天行人司当值的是翰林院学士吴辅成……”
吴辅成出身寒微,早年进京赶考的时候借居在京郊的长椿寺,镇国公府去世的老国公夫人去寺里还愿的时候曾经救了卧病在床的吴辅成一命,吴辅成很是感激,逢年过年的时候总会去探望老国公夫人。两家颇有些往来。
太皇太后看了曹宣一眼。
曹宣心中一颤,总觉得太皇太后那一眼若有所指似的,心里不免发虚,不敢再说什么。
很快,太皇太后出了慈宁宫,往内务府去。
曹宣一愣。
内廷十二衙门就设在内务府。
难道太皇太后要直接去尚宝监不成?
可没有尚宝司的捐贴,尚宝监是不敢用玺的。
太皇太后应该很清楚才是。
她老人家这是要干什么呢?
内务府巴掌大小的一个地方,十二衙门的大太监全在内务府办公,就是曹太后在的时候,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太皇太后亲临,根本就瞒不住。这都是小事,怕就怕泄露了圣旨上的内容。
曹宣忍不住再次道:“太皇太后,您看我们要不要想办法先到行人司那里拿下个公文……”
太皇太后理也没理他,只是催着抬了肩舆有内侍:“快点!”
内侍们不敢耽搁,小跑起来。
曹宣没有办法,只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