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拱手回礼道:“公子太客气了。”
月萧身后穿粉衣的少女走上前,冲着苏夫人盈盈一拜,笑容俏丽,玲珑可爱,掌心捧着一物,以丝巾包裹,少女带着笑意的清脆嗓音道:“我家公子送上羊脂白玉观音一座,恭贺苏夫人安康长寿,也祝琅州苏家繁荣昌盛,富贵长存。”
说罢,白皙玉指捻起粉色丝巾,丝巾底下,一方手掌大小的正方形金色匣子,闪闪发光,美丽夺目至极。
苏言脸色微变,望着那盒子的眼神隐隐透露出些许期待和紧张,苏澈似乎也同时想到了什么,目光也忍不住投向那金色匣子。
众人目光期待之下,娇俏的女子偏偏吊人胃口似的,就是迟迟不打开盒子。月萧无奈唤了一声:“帘儿。”
旁边另外一名女子笑道:“公子,帘儿的调皮劲似乎又上来了。”
帘儿皱了皱鼻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打了开来,双手向前一送,笑道:“请夫人笑纳。”顿了一下,又真心实意加了一句:“夫人,您真漂亮!”
苏夫人看着这个娇美的女孩子,愈看心里愈觉得喜欢,和蔼笑道:“谢谢。你也很漂亮。”
匣子打开的瞬间,众人眼前一亮,识货的人都认出匣子里是玉中极品羊脂白玉,说它价值连城,或许一点儿也不夸张。
很多年前,苏言拿府里家传和田玉与黔国皇帝换了粮食以解琅州之困,当时很多人不曾亲眼见过,亦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极品的玉能换回如此多的粮食。今日见到此玉,不由心下叹道,若有此玉在手,别说多少粮食,即便送一座城池,也绝计是不换的。
众人目光各异,羡慕,惊艳,赞叹,嫉妒,唯有苏言,初时的不敢置信渐渐消失,双眼微微泛红,望着那匣子里的目光,隐隐竟流露出些许湿意。
看着月萧,他不敢确定地道:“公子,当真要把这……送与老夫?”
月萧微微一笑:“不是送给苏老爷您,是送给夫人的。”
“是是是……看老夫口误,”苏连声应道,再次确认,“公子确定,送给夫人?公子可知这玉的价值?”
真是个真诚可爱的人,月萧依旧笑得温和:“晚辈十分确定,这极品羊脂白玉观音如今之价值,只怕再换一座琅州城亦可换得,只是,既然苏老爷能在十九年前拿这家传宝玉去换得琅州百姓的温饱,救了琅州十几万人的性命,今日,晚辈再拿这白玉献给夫人,又有何不可?”
众人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只是,玉既已落于黔国皇室,霁月山庄又是如何得到?况且,如此珍贵稀有的东西,既好不容易到了自己手里,又何以有无故送人的道理?就算物归原主,这月公子也未免太大方了些。
苏澈若有所思地看着月萧,心下似乎已有些了然,从前几日与父亲谈过话,他便知道,这些年,父亲心里不但对朝廷对百姓身负愧疚,对家传羊脂玉被自己亲手送出去一事,心里也一直有个解不开的心结,总觉得愧对苏家先祖。
苏澈觉得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庆幸,这些年父亲活得太累,或许今日一过,父母当真该放下俗物,过他们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苏言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像月萧这样的男子,说什么回报都是假的,金银财宝霁月山庄应有尽有,可他除了这些,当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了。
月萧似乎看得出他心里所想,温声道:“苏老爷不必多想,这只是晚辈一点心意,无需苏老爷回报什么。”
可他愈如此说,苏言心底愈发觉得过意不去。迟迟不敢伸手接过这对他而言,比自己生命还贵重百倍的礼物。
雪帘又皱了皱鼻子,娇声抱怨道:“苏老爷您到底要不要?不要小女子可要把它扔了,人家举得手好酸。”
“别、别扔,我要!”苏言忙小心接过,看着雪帘,再看看月萧,万般滋味在心头,最后只满含感激地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待他再多说些什么,苏澈提醒道:“爹,娘,时辰差不多了,安排客人们就座吧。有什么事,稍候再说。”
苏言这才想起,居然把客人们都晾那儿好一会儿了,忙连声致歉,招来可靠的手下把玉拿去放好,然后回到正厅里安排宾客们就座,上了好酒好菜。
月萧被安排坐在主座左面往下第一个位置,他却谦逊地推辞了,只道:“听说今日有两国太子前来为夫人拜寿,这左右两个位置自当给他们留着。”说罢,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然后,众人依次落坐。
苏言举起酒杯:“感谢诸位今日能来参加拙荆的寿辰,苏言在此,敬各位一杯。”
“苏侯爷,”被忽略了许久的南越太子贺云,此时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苏小侯爷年少有为,才华出众,实为人中之龙,只是听闻如今已二十有六,却一直未曾娶妻,本宫欲与苏家结成亲家,苏侯爷,不知本宫之胞妹宝琴公主,可有资格做您的儿媳妇?”
☆、68.第68章 寿宴风波(二)
大厅里,有一瞬间的沉寂。
众人暗自嘀咕,堂堂一个公主之尊,就算要做联姻的工具,也该嫁个皇帝太子做个皇后妃子之类,小小琅州城,纵然这几年繁华富贵了,纵然苏澈这个小侯爷兼少城主出类拔萃已闻名于天下,但毕竟也只是个小小琅州城,也毕竟只是一个偏隅一方不问政事的小侯爷。
以金枝玉叶之身下嫁,这南越皇帝与太子倒真舍得下血本。
一阵诡异的静默之后,苏言淡淡道:“今日本来还有一件喜事要分享于大家,只是因为意外实在太多,尚没来得及说。拙荆近日刚收了义女,名唤无忧,无忧在府中与犬儿苏澈,朝夕相处,对澈儿倾心已久,待过完这个夏天,他们的感情再加深些许,就打算为他们完婚。所以,苏某在此,多谢太子殿下厚爱。”
众人这才知晓所谓的另一件喜事,纷纷举杯道贺。
贺云敛眸看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道:“如此看来,苏老侯爷是看不上本宫了。”
苏言道:“原因刚才老夫已解释过,若太子殿下执意如此理解,老夫也是没有办法,况且看上看不上也不是太子与老夫之间的事,若澈儿当真与公主有缘,只怕拦也是拦不住的。”
“侯爷的意思是,苏小侯爷与宝琴无缘?”
“公主在澈儿定下婚约之后才来到这里,自然可以说是有缘无份了。”苏言直视着贺云隐含不悦的眸光,以极其淡然的语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定下婚约之前,我们可以尊重他的决定,但婚约一旦立下,他只能从命。”
“没关系。”坐在贺云下首一身红衣的宝琴公主抱着琵琶站了起来,对着首位遥遥福了个身,婉声道:“只要能嫁得苏澈,本公主不介意为妾。”
呃----
一国公主愿意屈身为妾?
是苏澈魅力太大,还是这公主容颜奇丑,在南越是嫁不出去了?
众客目瞪口呆,目光不由一致往首位上看去。
要被嫁的当事人苏澈一直坐在苏夫人身旁,没有吭声,嘴角噙着浅浅的冷笑,有些薄凉,一手执着酒杯,缓缓啜饮着杯中酒。此时听完一国公主愿意委屈求全下嫁与他为妾,竟丝毫反应也无。
苏言没有说话,苏夫人却站了起来,她的五官秀美,一双美眸似乎无论何时都散发温柔的光芒,浅浅一笑,柔声道:“公主殿下对澈儿情深意重,愿意委屈求全,是澈儿的荣幸,只是或许公主并不知晓,苏家有家规,苏家男子历来只可娶一个妻子,并且终身不可纳妾。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苏家至今无人敢破。为此,不得不辜负了公主一番厚爱,还望公主见谅。”
众客纷纷点头,这倒确是真的,苏家已几代单传,至今为止,他们所知道的,苏家男子从未曾有纳妾一说。
众人心道这南越的太子和公主该死心放弃了吧,岂料----
宝琴对苏夫人的一番说法显然不以为然,道:“规矩是人立的,自然也可以由人来改,自古以来,一般平民百姓尚且娶一妻一妾,有权有势的男子更是三妻四妾仍嫌不足,妻妾多了才可为家族开枝散叶,繁荣昌盛,本公主如此一番心意,难道还不值得苏公子破一次规矩吗?”
南越太子贺云,坐在一旁,对自己皇妹这番话显然是赞成的,一口饮尽杯中酒,抬头望着前方,等待苏澈的反应。
澜国太子连城坐在另外一边,对他们讨论此时似乎没有任何兴趣,低着头,一个劲地喝酒。
苏夫人显然没料到到这尊公主如此善言,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上了,放在一般女子,怕不早早就掩面放弃,这女子倒是当真不知矜持为何物了,堂堂公主之尊如此执意想嫁与他人为妾,当真是,当真是----
“当真是不知羞耻。”熟悉的娇俏嗓音在人群中响起,众人转头看去,粉衣女子皱皱鼻子,显然不是很喜欢这么多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不过嘛,倒也不是很生气,对着众家陌生人甜甜一笑,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人家不想娶你,可为了顾及你身为公主的尊严兼女儿家的小小颜面,才委婉地找了各种借口拒绝。岂料你身为一国公主,不知从小受了什么教养,竟连最简单的人话都听不懂,非得强迫人家娶你,你觉得自己长得很美吗?觉得自己是天仙吗?觉得自己很高贵吗?在人家的地盘上,再高贵又有什么用?人家极力想给你留面子,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非得在众宾客面前丢尽颜面才肯罢休,真不知道是南越国的女子都似你这般,还是南越皇室生出来的公主都是如此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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