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桀骜不驯,但几乎没几个不怕疼,苍昊以最古老而传统的方式制得俩人服服帖帖。偷懒不用功,或者背不出书,几十戒尺打下来,手掌几乎肿得比馒头还高,打完之后仍旧得老老实实抄书。习武不用心,藤条抽上身体各处,教人疼得牙齿都在打颤,却从来不可能在被教训完之后有片刻喘息,扎马步一扎就是至少一个时辰,中途坚持不住昏厥的次数数不胜数。一天两天还好,整整三年,即便墨离和舒河性子再野,也实在抵不住苍昊冷酷的惩治手段。
若说对主人的畏惧程度,只怕无人可比墨离和舒河。
“至于长亭,我认识他时,他初入江湖才短短数月,武功高众所周知,但武功却并不是他最突出的长处,他几乎是个文武全才,并且是天才。琴棋书画,兵剑骑射,几乎无一样能难得住他。”说到这里,月萧看向苏末,笑道:“对于阵法,长亭也颇懂得一些,末主子若有不明白之处,倒是可以问问他,他的学识真的是广而且杂,几乎各方面都有涉猎。”
苏末淡淡点头,这一点,苍昊亦有提过。
“文武全才,还不是同样栽在主子手里。”颐修撇嘴,显然对谢长亭之前所说的让他们每人三招还心存介怀。
不过,想起他与苏末的切磋,倒也真心佩服。
“长亭栽在主子手里是他心甘情愿,颐修,这一点,谁都没资格置喙。”月萧的脸色稍有些严肃,看着颐修道:“墨离、舒河、子聿、还有你我二人,都没有选择,认定了主子,纵是心甘情愿,亦是无处可逃。主子于你们有恩典,亦师亦父,于长亭,曾经却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颐修闻言,不由一时间沉默下来。
“对于长亭,说实话,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多少,只知道他有一次挑战主子,把自由输给了主子,从此听候主人差遣。只是即便如此,他那骄傲的个性依旧没有潜伏,无数次挑战,每一次都为自己赚来严酷的责罚。”说到这里,月萧顿了一下,饮了口茶,才又道:“后来,我掌管霁月山庄,跟在主子身边,三年两载地才见过他一次,只是每一次见面,他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惹怒主子,继而被打得爬不起来,从无一次例外。”
这是一种怎样的思想,甘愿放弃偌大江山,只为每一次的遍体鳞伤?
颐修想起那个人对主子太过偏执的忠心,从月萧只言片语里,听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执着信念,不由抬头看了看苏末和月萧,道:“谢长亭,其实亦是一国储君。”
☆、148.第148章 光明磊落
苏末眉梢微挑,颇觉意外:“本姑娘一直以为他孤身一人。”
亏得她上次还煞有其事地言道,一叶扁舟才是适合谢长亭的归宿,原来人家身份亦是如此显赫。
可恨,苍昊心里明明早已知晓,却在她面前不露一丝口风。
月萧浅浅一笑,“如此一来,九国之中,已有一国臣服了。”
“你不会觉得他居心叵测?”颐修奇怪地看着他,前天他和子聿乍然得知他的身份,可是立刻就心生质疑的。
月萧摇头:“长亭不会,他的性子太骄傲,若真有那心思,必定更愿意与主人光明正大地一决高下,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和心思,他不会动到主人头上。”
颐修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他倒是真心归服了,携一国之力。”
十四不甘寂寞地凑上来道:“他是哪一国的储君?”
“谁知道?”颐修淡淡撇嘴。
月萧道:“末主子怎么突然对奇门遁甲感兴趣了?”
苏末淡淡瞥他一眼,星眸深处一闪而逝的懊恼之色教月萧觑个正着,心念微转,已猜出个大概,脸色不由肃了几分,正色道:“末主子……当真已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苏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那些江山啊权势啊什么的,本姑娘已经想通了,你不必忧心我会威胁到苍昊的帝位,本姑娘只是想走一趟九罗,去确定一件事。”
人生短短数十年,她没有必要与苍昊较劲,生生把时间浪费掉,与其费心于权势,不如把握与苍昊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二十一世纪她站得已经够高,劫难之后,侥幸未死来到了这里,此生得遇一个如此真心待她之男子,并且此男子亦为她所倾心,于她来说已足够,还有什么好计较的?曾经别扭过,失落过,也气过怒过,但牛角尖钻过也就算了,难不成她还当真迷恋权势胜过真情?
只是,出个门而已,偏偏还要看这些与天书无异的劳什子破阵法,在二十一世纪向来无往而不胜的苏末,此时真心觉得郁闷。
月萧闻言稍稍沉默了一下,温润的眼底几不可察闪过一丝动容,须臾,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末主子早些休息吧。”
“我不想回去。”听出月萧想要告退的意思,颐修俊脸一皱,眼巴巴地看着苏末,“我想在这待一夜,末主子会反对么?”
碧月冷冷道:“没得主子允许,随意踏足后宫,已经是罪不可赦了,还想彻夜长待,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颐修一噎,顿时不说话了。
“主子罚你抄书,你都抄完了?”月萧问道。
颐修一僵,神色顿时萎靡下来,趴在桌子边缘小声道:“还没……”
见他心里还在意凤王之事,月萧不由无奈一叹,“他再怎样也只是一介凡人,还能吃了你不成?若真不想与他见面,待在自己殿里抄书别出来就是了,主子不是说三天之后要检查,现在都过去两天了,再不抓紧,只怕真要罪加一等了。”
颐修没说话,只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
“再说,你现在恢复了真容,只要我们不说,他又怎会知道你是谁?”
颐修低低叹息,“本公子不是怕他,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以后若待在宫里,本公子也总不能老是躲着不出去见人么。”
十四不解这人究竟在顾虑什么,“既然知道,你还在纠结什么?你都能面对本殿下了,为何不能面对我大皇兄?”
“你不懂。”颐修闷闷道。
颐修扮演十一年明帝,因为皇后擅权,苍凤栖能与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他能看得出凤王殿下隐藏在眼底的那种难得的亲情,和对自己父皇说不出口的歉疚,显然他心底清楚自己母后和舅舅慕容霆的所作所为。
身为儿子,一边是强势的母后,一边是软弱的父皇,夹在两者之间,他心里必然不好受。
颐修亲眼看着、感受着凤王与皇后感情一天天疏离,甚至每次恰到好处在苍凤栖侧目之间流露出些许因身体长期服毒而呈现出的虚弱状态,间或伴随着咳血的症状,以加深他对皇后的怨恨。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皇后已得到应有的惩罚,而苍凤栖,如若他只是一个纨绔不堪的皇子或者同皇后一样被权力蒙蔽了心智,颐修对他,必然是不屑一顾的。
但那个男子,目光长远,心胸开阔,有容人之量,行事光明磊落,一向为大丈夫所该为之事。皇后所行,他心里厌恶,虽因是自己母后而不忍忤逆,然而带兵驻守于边关,又何尝不是存着为皇上分忧、挚肘皇后与慕容家势力的心思?
不愿成为皇后对付自己父皇的棋子而远离朝堂,再回来时,却已是天人永隔,。即便心里曾有不满,曾有隔阂,然而血亲之情永远分割不了。那个男子,此时孤身一人,面对已经离去的亲人,面对曾经的权势地位分崩离析,又是怎样一副心境?
纵然是敌人,此时此刻,颐修亦打心底生出几分淡淡的悲悯。
因他的表情,十四和月萧同时沉默下来,气氛似乎有些不安,颐修低低叹了口气,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已经空了的茶盏。
苏末却似毫无所觉,迳自靠在软榻上翻着手里的苍寰九宫阵法。
良久,月萧站起身,看着沉静在书里的苏末,微微躬身:“末主子,萧先告退了。”
苏末头也没抬,点了点头,自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
十四看着月萧,动了动嘴,似想说些什么,月萧却已转过身,缓步往门外走去,刚行至门边,迎面雪帘匆匆走了进来,俏声道:“小姐,皇上招凤王进了九华殿,子统领传的旨意。”
苏末抬起头,淡淡一挑眉,似乎有些讶异,“我以为,至少要等到天亮。”
雪帘走到她身侧,低声道:“子统领在九华殿外天阶下跪了两个时辰,传了旨,又回去跪着了。”
☆、149.第149章 醍醐灌顶
月萧脚步顿住,颐修、十四同时一惊,目光齐齐看向雪帘。
“木头……脑子里进水了?”颐修皱起眉,缓缓开口。
苏末懒懒道:“碧月,你方才不是还说,涉及私人情绪之事,他心里自有一把衡量的尺度?尺度在哪儿?”
碧月无言以对,脸色亦是十分难看,视线在眼前几人脸色流转了一圈,眼底浮现浓浓忧色。
“给我倒杯茶。”苏末淡淡吩咐了一声,手里的无字天书看了半天看不懂,干脆往旁边一放,看着眼前忧心忡忡的几人,淡然道:“本姑娘不说是未卜先知,但有两件事可以确定:第一,那个什么苍凤栖的,苍昊大概不会对他如何,但留在帝都的可能性很小,颐修你所说的九成可能根本不存在,所以也不必摆出一副天要塌下来的纠结表情。第二,苍昊也不会因此而对子聿怎样,你们的主人性子如何,你们不是第一天认识,若他不想见苍凤栖,子聿莫说跪两个时辰,就是跪上两个月,又能如何?因此,你们也不必担心,最多也就再多跪一会儿,况且,十有八九是他自己愿意跪的。你们几个与其在这瞎操心,不如回去沐个浴,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准明早上起来,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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