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黄氏把那家中的糖果拿出来,一群孩子一拥而上,冬至看着那罐子糖果,哭闹着不肯给,“呜呜呜,那是我的糖!我的糖……”
等分完,那糖就只有浅浅一个底,冬至哭得更伤心了。
黄氏忙哄道:“过两天姆妈再带奈去买,好不啦,再把它装满。”
冬至遂不哭了,那大房的孩子们听得这一罐子都是她的,心生羡慕,隐约有种嫉妒,他们吃一颗糖都要争个半天,可这二爷家,随便怎么吃。
沈琴妹撇过脸去,那大房的孩子吃颗糖放嘴里了还拿出来,低头问莲姐:“莲姐儿,阿要切糖糖?”
莲姐儿摇摇头,细声细气道“不要。”她经常吃药,吃了药便会用糖过嘴,这糖也吃的不少。
沈琴妹对身旁的沈英妹道:“大房那些个怎得连颗糖都切否起……”
沈英妹瞧着那些孩子,心生怜悯,都瘦小得可怜,哎!
沈老婆子估计心中也是愤懑的很,这妯娌两个互不顺眼几十年了,原本那沈大爷分了大部分的家产,日子应是不错的,可耐不住下面一个劲地生,地还是这么点,人却是越来越多,开销也多了,收入却没见涨,自然是越过越穷。
且看那沈老头家,这些年越过越好,出了个秀才,还开起了印刷坊。沈老婆子也不知心里头咒骂了多少回,那二房却直接腾飞了起来,这两家人家地位悬殊越来越大,以至于沈老婆子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同沈老太叫骂,反倒是要仰仗这二房。
那沈家大房原应是同二房最亲近的,可那些年闹得太僵,且如今也就情面上的事儿。前段时间开那印刷坊,大房就没人过来,也不道一声帮忙,就那般观望着。如今那印刷坊生意如火如荼,那里头的伙计每月都有好几百文钱,也后悔那没一早就进去。
沈老婆子自是拉不下那个脸同妯娌讲,沈大爷在席间提到了这事儿,沈老头虽也不大看得惯他那做派,前些个刚办起来招人的时候怎得没说什么过来帮个忙,且倒还是近亲哩,如今生意上去了,便凑进来想要讨点好处。
可也念着是亲戚,不落他面子,便先应下,让沈大留意着,若有空缺,便找他家。沈大本不欲答应,他儿时也同那大房的孩子一块儿住过,大房四个儿子,老大惯会偷奸耍滑,老二倒也还好,太憨,脑子不是太好使,却倒也是个勤快人,老三是个懒胚子,老四是沈老婆子的心头宝,也不大可能进去做工。
若是二堂兄,沈大还愿意几分,其他那几个,沈大定是不乐意放几颗老鼠屎进去。
待吃完晚饭,桌子上皆是一片风卷残云,大房一等人吃饱喝足,提着那点子剩饭剩菜便是回去了。
沈老头瞧着他大哥那佝偻的背影,直叹息,对几个儿子说:“奈们大爸(大伯)呀,就是太软,又取了个比他厉害的媳妇,瞧瞧如今那家里头……”
两家分出来之前,沈大和沈二已经出生了,对那家里头有些印象。沈三是分家后生的,比上头两个兄长,日子都要好过,同大房的人接触最少。
沈大皱着眉道:“这重孙子都有了,还窝在一块儿,矛盾能不多吗?”
沈老头也道:“这人呐,心不齐,捆不到一块儿的。老拖着不分家只会让那兄弟几个没了情分,当年我同奈们姆妈分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等奈们大了,成了婚就都分出去,我们把我们该做的做到了,就靠奈们自己打拼,不住一块儿,那兄弟情分在,心自然是在一块儿的。”
兄弟三点点头。
沈老头也笑了起来,拍拍三个儿子肩膀,“如今瞧着,我和奈姆妈没错。”
沈大:“咱们家就这般延续下去,便是咱们家一条家规。”
沈三赞成,沈二却想着自己还未有儿子,心下黯然,这没个儿子且别提分家了这家都不能传下去。
那新年过的忙忙碌碌,走访的亲友比往年多了许多,蜜娘也收了不少的红包,那宝箱里头又多了不少的宝物,缠着江氏再给她买个宝箱,沈二疼爱她,给家里头几个姑娘都做了个木匣子,刷上一层红漆,就如同母亲的梳妆匣,让几个女孩子兴奋不已。
正月一过,沈三村里头那宅子就要另起了,沈三原先那宅子周围人家太多,不能扩大,而沈三想要一个大宅院,可以做祖宅的传下去的那种,沈三想尽善尽美些,期间找风水师瞧了地界,圈了一块好地,打算起一栋大宅子。
沈大也是有想另起房子的想法,在沈三那地不远处,也买了一块地,没沈三那块大,但也比如今家里大多了。沈二瞧两位兄长也都买出去了,也有些个念想,沈三却道,原先那宅子便并给二哥家。沈二同沈三的院子离得很近,当初沈老头沈老太给两个儿子造房子的时候就是买了一块儿。
那两栋一并,便是也不小了,沈二一想自家又无男丁,人也少,便打消了念头。
沈兴淮头一次见古代的建筑图纸,他当初学的是西方建筑,在现代应有也比较广泛。而东方这些园林设计他接触较少,倒也有些兴趣,跟着沈三一块看图纸,沈三为了这新宅院也是煞费苦心。
沈三想把这乡下的宅子打造成一个园林式的宅院,这地界靠近震泽湖,从村里的河口摇船一会儿就进入震泽湖了,与震泽湖对岸的东山隔湖相望,山清水秀,是个养老度假的胜地,若造个园林,此间山水之乐,美妙至极。
范先生极其赞同,到底是比沈三见识广博,那蘇州城里头大户人家建造宅院,即便地界不大,也要那曲折回廊,池塘震泽湖石,他且也见得多了,又追求雅致,对那些个工匠提了不少为难的意见。
那些工匠也是沈三从县里请来了,却也没想着碰到这般口味叼的主家。那范先生非常人,这京城里的红瓦墙内且都瞧过,眼光自是不同寻常,这吴县也是个小地界,见识小,哪有那么多的奇工巧匠。
沈兴淮心思也不少,不过他是行道人,同那些工匠谈论起来,只消他画些图,再讲解一些,工匠们也能理解,工匠们也稀奇主家的少爷竟是懂这些东西,画出来的图纸虽奇怪,却是清晰很多,且也不找那沈三说事儿了,挑着沈兴淮说。
沈三只觉自己无用武之地,感慨半天,且也没人理会,无趣了一会儿,待儿子同那些工匠说时,亦觉新鲜。沈兴淮主要针对宅院的排水排污系统以及让生活更舒适一下,于建筑外观什么的,他并没有什么发言权,这儿没个钢筋水泥的,再者,他学的西方建筑于这些违背太多。若是造出一栋风格迥异的宅院,那真是罪过罪过。
这敲定图纸就是一个月后的事儿,许是那些个工匠也没碰到过这样的人家,这对外观的要求高不说,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还要多,若非给的钱多,工匠们都想着这家不做也罢了。
敲定图纸,便可以开工了,在村里子找了二十几个壮汉,村的东头便热闹了起来。
沈大家那地暂时先空着,待沈三的宅子落成,可借他那一帮子人使一使,沈大那地比较小,他倒是没想要造园林,只想着造个两进的大院子,给那子孙做下一点家业,此生也便可以了。
村里人亦是津津乐道,那沈家日子可真是越过越好哩!虽有些艳羡,倒也是没个恶意,那沈家起房子可叫了村里头不少人,年初头上一段时间本就是农闲,地里没活就要出去找工做。但这菱田村如今有一印刷坊和造纸坊,且养活了不知多少人家,至少那些人就不必出去找零散活了。
瞧那三房造房子造的火热,大房也圈了地,就那二房没个动静,花氏心理也是酸楚,只觉比那两妯娌家落了下成,若是大房不另起倒也罢了,毕竟那三房如今已有功名身,可大房二房向来是差不多的,大房且起了房,二房不起,花氏便是不是滋味。
待夜里头问丈夫,咱家起不起新房。
沈二昏昏欲睡,随意答道:老三那房子给咱们家了,咱们就并一并。反正没儿子,不传下去……
花氏兀自看着顶上的横梁,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那头发根里头……
那沈二亦不是没个悲苦,瞧着大哥三弟的孩子都这般大了,前些年想着应是还能生,如今夏至都十一二岁了,还没个兄弟,他们可创下家业传承下去,他且传给谁?这几日思来想去,竟是没了些动力。
花氏把丈夫那话却是记心里头了,整日愣愣有所思,看两个女儿亦觉悲苦,背过头也不知流了多少泪,却又不好同女儿说道,待那老母过来,忍不住诉说这苦肠子。
花阿婆:“那女婿是咋想的?纳小?还是抱养?”
花氏揪着帕子,坚定地说:“纳小是不可能的!我的夏至可怎么办,除非,除非他,直接休了我算了!那抱养来的总归不是亲生的,长大了指不定是个白眼狼!”
花阿婆被她那句休了她吓了一跳,忙道:“奈可别想否开,振武如今身家可不小,奈晓得便宜别人家(你别便宜别人)。奈们两个都十几年的夫妻的,振武也不是那种人。”
“可,就是没个儿子……振武他也怨我怪我……”花氏复又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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