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渊眉头挑了起来,看着沈朔风,久久不发一言。
沈朔风有些急,虽然身为杀手头目的他常年面无表情,但此时苍白僵硬的脸上,却带了几分迫切之意。
“王爷,此事十分古怪,若不是属下查到玉秋风的死因,只怕还无法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常逸风的头上。”
楚少渊声音低沉的开口问道:“你是说,常逸风跟黄义正有往来?而作为黄义正的女儿,玉秋风却暴毙而亡?”
沈朔风连连点头:“属下查看过玉秋风的尸身了,确实像是同门之中惯用的手段。”
不然他也不会派人去盯着常逸风了。
楚少渊道:“本王知晓了,不过…”他冷淡的看了沈朔风一眼,“常逸风所说的,楼中有异己,你对这句话可有什么看法?”
沈朔风眼睛瞬间圆睁,王爷这是在怀疑鸣燕楼在他手上管理不利么?
楚少渊站了起来:“本王不想知道你们那些隐晦事,沈朔风,你该知道鸣燕楼给本王惹了多少事,若不是本王看在你曾经救过王妃的情分上,鸣燕楼早不存在这世间了。”
沈朔风将头垂下去,知道安亲王这是对鸣燕楼已经没有耐心了。
沉默了一下,他恭声道:“属下会将此事处理妥当的。”
沈朔风走了之后,楚少渊才看向屋内的魏青。
魏青连忙走了过来,将袖套之中藏着的信笺递给他:“王爷,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暗中监视了鸣燕楼的几位堂主,风字辈的几位堂主都有异常。”
楚少渊接过来信笺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投入到燃着的烛火中,将信笺烧成了灰烬。
“沈朔风可知道鸣燕楼的几位堂主的异常?”实际上他最想知道的是鸣燕楼还能不能为他所用。
魏青道:“目前来看,他还不知道,不过他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楚少渊笑了一声,“那就想办法叫他知道,他的手下没有一个人是忠心于他的,到时候若是他优柔寡断,你知道怎么做。”
魏青应道:“属下明白,属下手中的死士也都训了出来,只要王爷吩咐便能够取了鸣燕楼几个堂主的首级。”
“恩,”楚少渊淡淡的应道,“也不必如此血腥。”
魏青这便明白了王爷是想留下鸣燕楼,不想要鸣燕楼伤筋动骨。
他应声下去准备了。
……
黄义正这几日十分的烦躁,先前因为常逸风的威胁,虽然他一再的推辞,但几次之后,他上朝的时候发觉了皇帝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这叫他心头大惊。
他一路能从一个小小的庶吉士,爬到顺天府尹的位置上,不止是因为常逸风嘴里的那些,因为宸贵妃的缘故,更多的是他有着对于危机的警惕性。
而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却叫他越来越紧张,甚至比之先前宸贵妃在世时的那几件事还要令他觉得慌张,想来也是,他心中的那点秘密若是曝光在皇帝面前,那他就全完了。
他不是不知道皇帝对于宸贵妃是个什么态度,即便是宸贵妃在世的时候,多看了宸贵妃一眼的人都要被皇帝厌弃,更不要说是心中藏着这样的隐晦瞒着他许多年的人,更是要断了自己的前程。
看着家中下人手里拿着的折扇,黄义正觉得这不是折扇,更像是催命符,只要自己一天不将事情交代清楚,那么他一天就不得安宁,而交代清楚的一天,正巧便是他归西的那天。
他挥了挥手,吩咐道:“叫人进来吧。”
常逸风大步走进来,便看见黄义正坐在椅子上,疲惫的揉了揉眉角。
他轻轻一笑:“不知世叔可否想好了,今日既然见了小侄,那总归不再是有其他什么事情了吧?”
黄义正听见他说的这些讥讽的话,无奈的笑了笑:“这些事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准备带着入棺材的,既然你不怕,便说与你听就是,只不过你要知道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你知道了这些,你也无力改变什么。”
到了这一刻他还在规劝常逸风放手,可常逸风却不耐烦了。
他漫不经心的敷衍:“世叔放心就是,我只要知道真相而已,不会牵连到世叔的。”
这样的话,恐怕常逸风自己也不会相信的吧,黄义正苦笑一声,不再规劝,而是回忆起了当年。
若是说起来的话,他是要比皇上还要早一些认识宸贵妃的。
虽然当时他只有十九岁,会试落第,他坐在鹿鸣轩中,倚着阁楼的阑干拿着酒盅喝酒,张叔未也在一旁,那时候的他不过才来云浮三年,满心的壮志未酬,会试又落第,心中既惆怅,又有一种淡淡的孤寂。
酒吃的多了,整个人也有些晕,看着阁下人烟往来,只觉得这万家灯火之中,竟没有一盏是他想要的。
而就是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她。
三月里的风很柔和,不似冬天那般的凄冷,那个少女一身的红裳,骑着白马路过时,一抬头便看进了他的眼底。
少女容貌精致,眼睛十分漂亮,像是有两团火焰在里头燃烧,而眼角下的那点朱砂痣,却将她的容貌点上了妩媚,将她整个人的面容都鲜活起来。
而最让他忘不了的,不是她精致的容貌,而是她那样张扬的性子。
她说:“鹿鸣轩?今人看重功名利禄,可笑这些仕子们又有多少懂得嫁墙之术?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罢了,整日做些文绉绉的诗,就以为是心怀天下了么?”
是了,鹿鸣轩取了跟鹿鸣宴相近的意思,而鹿鸣宴则是朝廷为了给入仕的仕子们庆贺而开的宴。
他听见这样的话,在阁楼上,面红耳赤了起来。
而她说完了,便骑着白马扬长而去。
分明不是多么高声的话语,却像是说给他听一般,叫他瞬间惊醒。
再后来,熟识她之后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才知道她一介女子,竟然懂得那么多,医术、嫁墙、水利、甚至连机械之术都精通。
他深深的折服,而心底一些潜滋暗长的情愫却被他生生的压抑了下来。
只因为她被泰王逼迫,只因为她被睿王搭救,只因为,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
☆、666.第664章 实情
666.第664章 实情
黄义正想到这里,眼睛一黯,像是失去了心爱之物似得,浓浓的忧伤弥漫开来。
“想知道当年的事,也不是不行,”他抬眸看了常逸风一眼,心中快速计算着什么,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东西你可都带来了?需给我看过我才能放心将实情说出。”
常逸风心中明白位居高官之人都极厌烦有人拿捏着自己的把柄,他既然已经在这里,就不怕黄义正再耍什么花招,他淡淡的一笑,将从匣子里拿到的信笺跟女子的画像从袖带中拿出,放到桌上。
“世叔放心,小侄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这些东西公布于世,所以您不必如此惊慌,只要您将实情说出,我必将这些完完全全的给你。”
黄义正粗略的查看了一遍信笺跟画像,他虽然习过简单的武艺,但对上常逸风这样的江湖中人到底还是没什么把握。
他用拳抵住鼻尖轻咳一声,“当年的事,其实算不得多么隐秘之事,只是事关皇储之位,才会叫人忌讳莫测,若是你留意一下,便会发现许多的端倪,譬如说当年在工部尚书之位上的张老大人到底是为何会让位给林白轩,而林白轩又是如何被撤职查办,牵连一家,只要你知道这些事情,其他的事自己推断也能推断出来。”
他在避重就轻。
常逸风皱眉,这些事不过是明面上的,真相就在这些事情的周围,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那个真相,可周围迷雾太多,叫他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越接近真相,就越让他感觉到危险,像是有什么东西潜藏在后面,要随时反咬他一口似得。
常逸风眯了眯眼,沉声道:“世叔说的这些不过是表面,家父到底是如何获罪的,您还没有说。”
黄义正淡淡看他一眼,眼中满满深意:“叔未他曾经在张老尚书退下来之后,入了工部,而这一年的工部却不再是张老尚书在时的那个工部,工部之中贪腐之风严重,叔未又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哪里容得下这些人霍乱朝纲,自然是写了折子上奏给先帝,只可惜……”
他摇了摇头,想起旧友,说不清是对他羡慕还是嫉妒,但旧友的那身傲骨到底是叫他佩服的,否则他也不会对常逸风这样宽容了。
常逸风见他不说了,心中发急,连声问:“可惜什么?”
“可惜此时正是泰王跟端王二人相争储君之位,所争的便是工部的掌控权,又哪里肯允许工部出这样的乱子,所以叔未他便成了出头鸟。”
黄义正说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再看向常逸风的眼底,就有淡淡的怜悯之色。
可常逸风却不太相信这番笼统的说辞,不,与其说他不信这些话,倒不如说他更相信另外一个人对他说的。
他皱眉道:“世叔莫不是在诓骗我吧,家父怎么会被搅合到王储之争当中?张家向来是纯臣,即便是父亲他弹劾工部贪腐,也是有功与朝廷的,先帝便是再糊涂,也不该或不可能对家父下那样的惩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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